《春归有时尽》驳

64、第六十三章 爱屋及乌

　　余勇看到李瑞所在的马车里走下一个陌生的少年，觉得不放心，侧身来到马车旁，叩了叩车窗，问道：“爷？”
　　李瑞掀开车帘，朝余勇吩咐道：“派人盯着点。”
　　余勇会意，先记下了，然后问道：“都理好了，可以出发了。还需要再搬一车下来复查一下吗？”
　　再搬一车复查？原来刚才那场面只是做给自己看的，陈炎炎脑子还没坏掉，瞪了李瑞一眼。李瑞吃了一记眼刀，心情反而好了些，笑着说道：“不用了，出发。让兄弟们加快些脚程，赶在中午前跟闻耶他们汇合。”
　　提到闻耶苏冉，不免想到阿苏纳。陈炎炎还没告诉李瑞自己的寒毒是怎么来的。陈炎炎抬头去看李瑞，只见李瑞已眯着眼小憩。印象中李瑞总是浅眠，陈炎炎不忍打扰，歪在李瑞怀里的半边身子尽量一动不动。
　　余勇让人给陆甲备了一匹马，既然王爷吩咐要盯着这小伙，余勇索性自己来看着他。“你叫什么名字，跟陈公子怎么认识的？”余勇闲来无事，便与陆甲聊聊。陆甲看了看余勇，心里想着怎么甩开这个傻大个。“我叫陆甲。几日前在黄松林被匪徒所伤，是炎二哥哥救的我。”陆甲是不打算改掉对陈炎炎的这个称谓了。
　　“炎二哥哥受着伤，你家王爷亲自照料？王爷不会是喜欢炎二哥哥吧？”陆甲稍加打探。
　　余勇哈哈笑道：“你这脑瓜子想得也太离谱了。我们爷这叫什么来着，爱上屋子里的鸟？”
　　“爱屋及乌？”陆甲试着纠正。
　　“对，就是这个词。”徐长安被派去干其他活了，其他人也不敢听他讲王爷的八卦。碰着陆甲，余勇忍不住把自己心里的推测分享给他听。“你不知道，我家爷看上了陈公子的干妹妹。可不得讨好这准大舅子。”
　　“原来是这样。”陆甲回想方才马车里那两人你侬我侬的样子，只怕那位干妹妹才是真正的乌鸦。“天气热，炎二哥哥的伤要勤换药。我家里开药坊的，如果有需要，我可以搭把手。”陆甲又添油加醋道：“炎二哥哥带我入境，我也得出些力才是。这活让王爷干也不合适，让将军去干怕炎二哥哥不愿意。”
　　平日里若是碰皮破血的小伤，自个抹点药几天功夫就好了。当然像陈炎炎这样的箭伤，自打进了王府余勇还没碰到过敢伤他能伤他的人。换作是在京都，别说是在王府里，哪怕是陈公子的府上，都不缺大夫丫鬟。
　　但，这支队伍里，还真没有大夫随行。丫鬟就别提了，人家北和公主出使大齐，也不过带了一名随身丫鬟。陈公子是斯文人，箭伤换药的活，由这眉清目秀的少年去干确实合适。
　　余勇没有去深究为什么陈炎炎受伤，李瑞却没让他找个大夫随行这个问题。还觉得自己给李瑞解决了一个麻烦，中午的时候乐呵呵跑到马车旁，向李瑞推荐陆甲。“爷，北和人已经在五里外的小树林里等我们了，不到半个时辰就能与他们汇合。等到了地儿，您也下来透透气。正好陆甲说他可以给陈公子换药。”
　　李瑞稍微眯了会，陈炎炎在他怀里轻轻动了动，他就醒了。如今是陈炎炎还沉沉睡着，李瑞托着陈炎炎脑袋的胳膊有些酸。正静心欣赏陈炎炎睡颜的李瑞，突然听到余勇说要让陆甲来给陈炎炎换药的话，顿时沉了脸。“我让你派人盯着他，不是让你听他的话。”李瑞开始怀疑自己的眼光，当初怎么就没发现余勇这人这么没有眼力见。
　　余勇回道：“放心，我盯着他。”回头看了眼就在左近的陆甲，锲而不舍地说道：“爷，这小伙细皮嫩肉的，干活应该不糙。陈公子就不要嫌弃了。”
　　好像听到有人在喊自己，陈炎炎醒过来，睁开眼就见到李瑞沉着脸。陈炎炎赶忙坐起来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没事，余统领提醒我给你换药。”李瑞拍了拍陈炎炎脑袋，这人看上去还迷糊着。
　　“那真是多谢余统领了。”陈炎炎探出半个脑袋给余勇道谢。
　　余勇刚还在心里嘀咕觉得陈炎炎太矫情，但看到他顶着睡歪了的发髻朝自己微微笑着的样子，又觉得这人挺随意。这陈公子确实生得好，就这副发髻松散的样子看上去比姑娘家还好看。余勇突然心里一咯噔，爷不会真的看上这小子吧。
　　余勇甩掉脑袋里这奇怪的想法，心想就算王爷真的一时鬼迷心窍，这陈公子也不是这种人。
　　余勇脸上表情变化丰富了些，陈炎炎忍不住问道：“余统领，有何不妥？”
　　余勇眼见自家王爷揉了揉小陈公子的脑袋，然后替他轻轻散了发髻又迅速重新盘上，目瞪口呆之余磕巴地说道：“没，没什么不妥。”
　　“余统领好像有话要说。”陈炎炎摸着自己刚被李瑞拨弄过的发髻，有些不满，“你这样是故意让人误会吗？”
　　“这怎么算误会呢？”李瑞索性把车帘挂好，合上车窗，一个俯身把陈炎炎压在身下，问道：“阿炎，你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不会遮掩，你也不需要。”说着伸手探进陈炎炎胸口衣襟。陈炎炎一惊，险些滑下这方小榻。“别动，瞎想什么，换药。”李瑞把陈炎炎捞正了，从榻下格子里抽出一瓶金疮药和一卷细白纱布。
　　换过药，李瑞盯着陈炎炎光秃秃的脖颈瞧了会，终于问道：“阿炎，我送你的玉佩，何时丢的？”
　　陈炎炎老实交代道：“我送人了。”
　　送人了，这简直比丢了还扎心。李瑞忍住心酸，继续追问：“哦，送谁了？”
　　“小石头把他娘亲留给他的护身符送我，我便把我的护身符送了他。”陈炎炎想这以物易物的说法，李瑞是不是好接受些。
　　“阿炎，你心里放着这么多弟弟妹妹。我在你心里，排在什么位置？”如果是李瑞，他就绝不会把陈炎炎送的定情信物转送给李霄。算起来，他还没收到过陈炎炎正儿八经送的礼物呢。还得整天防着旁人觊觎这傻子，李瑞觉得自己吃亏得厉害。李瑞这般想着就俯身下去在陈炎炎脸上啄了一口。“讨点利息。”李瑞亲完在陈炎炎耳边轻声说着，瞧着这红透了的耳垂，忍不住含了一口。
　　陈炎炎理亏，半推半就地就让李瑞占了便宜。李瑞尝了点甜头，心满意足。
　　马车慢悠悠地停了下来。李瑞这一车队总算和北和的车马汇合了。阿苏纳喝着刚煮好的清茶，让身边的婢女提着一篮子鲜果，放下茶盏朝陈炎炎所在的马车走了过去。
　　余勇看到阿苏纳走过来，知道她是来找李瑞或是陈炎炎的，直接如以往那般给人家推开了马车门。阿苏纳朝车里看了一眼，只见李瑞正拿着本书，看样子方才是在给陈炎炎读书。阿苏纳很自然地就提着篮水果坐进了马车里。
　　有客来访，陈炎炎准备起身，被李瑞按住肩膀。“好好歇着，闭上眼睛睡觉。”李瑞看向阿苏纳，“公主有事？”
　　“我来看看陈公子，看样子好了很多。这果子极甜，请王爷和陈公子尝一尝。”阿苏纳说着又去看陈炎炎，她估摸不准玄阴石损伤了陈炎炎多少，但对小时候那名小宫娥的惨死印象深刻，不无担忧地问道：“陈公子，火髓丹可服下了？”
　　陈炎炎看到李瑞投来疑惑的目光，更加心虚。“多谢公主挂心赐药。”陈炎炎还是坐了起来，索性这会给李瑞解释道：“小石头赠我的护身符是玄阴石。公主昨日告知玄阴石会沾染寒症，故赠了火髓丹以解寒毒。”
　　护身符？玄阴石？寒毒？陈炎炎果然是被人卖了还替人数钱的傻子。
　　“请公主解惑。”李瑞说着把车门关牢，阿苏纳若没有合理的解释，他可就不放人了。
　　这事该从何说起。阿苏纳原本是打算回到北和皇城再与李瑞说清楚的。虽然此刻说开比预想的早了些，但也不失为一个好的时机，一旦回到北和，李瑞这位大齐皇帝的嫡亲弟弟——端王殿下也能算是她的助力。
　　阿苏纳决定从四年前北和大长公主的死讯说起。
　　“我阿姐从小体弱，在父皇还没有流露出要让阿姐和西疆二皇子联姻的意图前，阿姐就已缠绵病榻月余。国师也说无力回天，所以阿姐走的时候，就连我也没有怀疑。直到去年，阿姐的忌日，我照常去她陵前祭拜，才得知她还活着。”阿苏纳回忆起那一日，那个曾经侍奉在长公主巫尔特.依依身边的宫娥，因为与她阿姐长得有五分像而被阿姐逐出宫墙的三娘，在那一日故意假扮长公主，引她查探当年的虚实。
　　阿苏纳将她查探出的长公主巫尔特.依依借死遁逃离皇宫，辗转来到大齐皇都之事娓娓道来。陈炎炎印象中的王一娘，从一开始的普通妇人到为情所困的痴情女子，如今又添上了遥远国都里出逃的皇室贵女形象。尽管对这女子的认知是越来越多，却还是觉得在她身上有看不透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