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人如初》紫苏北见

27、第 27 章

　　林越正骑马巡视三军，突然胸口一阵剧痛，险些从马背上摔下来。
　　小周赶忙上前关切地问：“将军，你没事吧？”
　　林越揉了揉胸口，皱着眉说：“我没事！对了，前几日我给姑苏的信送出去了吗？”
　　小周说：“送出去了，不过估摸着得要个把月才能送到，从这里到上郡要多花些时候。”
　　林越说：“如果有姑苏的来信，第一时间交给我！”
　　小周应下。
　　自从上次天起沙尘风，匈奴折了大半人马，林越整顿三军后便直捣龙城。
　　真的是风水轮流转，这次乌屠成了这瓮中之鳖。
　　乌屠的日子的确不好过，不仅被大军围困，匈奴内部也出现了质疑的声音，有人说上次的风沙是天神降罪，意指乌图不得天意民心。气的乌屠将那人枭首示众，却仍不能堵住悠悠众人之口。

　　谢岚神智不清地躺在床上，一会喊冷一会说热，额头冷汗直冒，体温却是正常。
　　谷雨声音颤抖着问俞伯：“少爷到底是怎么了？”
　　俞伯捋着花白的胡须叹息道：“我也诊断不出来……应当不是寻常的病灶，恐怕是中了什么毒！”
　　小满带着哭腔说：“前些日子都好好的，怎么可能中毒了？”
　　谷雨说：“少爷近来嗜睡，食欲不振，人也日渐消瘦，可是因为这毒的缘故？”
　　俞伯说：“有可能！”
　　谷雨自责道：“都怪我大意，若是能警惕些，也不至于这样！”
　　赵昭宽慰道：“你也别太自责，少东家一定会没事的！”
　　俞伯说：“之前寒食离开前写了信去无名谷请神医过来，也不知是不是神医有事耽搁了……”
　　谷雨说：“明日我便出发去无名谷走一趟！”
　　赵昭说：“我跟你一道去！”
　　谷雨这两日都刻意避着赵昭，中秋那晚莫名的悸动让他觉得惶恐又不自在。
　　“不用，你若跟着，小文小武定然也要跟着去……我一人快去快回。”
　　赵昭看了谷雨一眼，不再说什么，失落地转身出了门。
　　没等谷雨出发，无泽便及时赶来了谢府。
　　他早就收到了林越的信，之所以迟迟没有出发，是因为没有找到解毒的办法。现在赶来，仍然是束手无策，不过是不忍看谢岚受毒发的折磨，只能用银针之法压制片刻，让谢岚少受些苦。
　　谢府上下像见到救星一般，赶忙将无泽请到谢岚屋里。
　　无泽一脸冰霜地把着谢岚的脉，而后又查看了下他的情况，众人也不敢问，屏息在一旁等着神医开口。
　　“你们都先出去！”无泽说。
　　谷雨刚想要说什么，被俞伯拍了下肩膀，示意他出去再说。
　　众人离开之后，无泽褪去谢岚的上衣，用银针压制着怪毒在谢岚奇经八脉的游走。
　　一炷香之后，谢岚渐渐安稳了下来，呼吸也不似之前那般紊乱。
　　无泽出了门见众人都在院中等着，于是开口说道：“那毒我也解不了，只能暂时缓解毒发的症状让谢公子少受些罪！”
　　谷雨连忙问：“少爷怎么中的毒？若是在府上被人投的毒，我定然要揪出那歹人让他好看！”
　　无泽说：“他在筑城时便已中毒，一直有意瞒着你们，怕你们担心！”
　　小满哭着说：“那可如何是好？难道少爷他真的……”没救了？
　　无泽不再多说什么，推着轮椅下去歇息了。
　　众人心里皆是一凉，半天谁也没说话。

　　谷雨静静守在谢岚床前，想着无泽刚才的话，心里万分不是滋味，难怪少爷从筑城回来之后逐渐将大小事务都交由他打理……只怕那时候，少爷就已经有心无力了吧……
　　谢岚慢慢睁开了眼，见谷雨垂头丧气地坐在床边。
　　羸弱地轻唤一声：“谷雨！”
　　谷雨转头，见谢岚终于醒了，赶忙收拾起颓丧的情绪，关切地说：“少爷，你终于醒了！吓死我们了！”
　　谢岚笑着说：“我没事，不用担心！”
　　谷雨再也忍不住，哭丧着脸说：“少爷，你到底想瞒我们到什么时候？无泽先生来了，他什么都告诉我们了……”
　　谢岚叹了口气说：“我就是不想你们担心，说与不说，都改变不了什么，徒增你们的烦恼罢了……”他自己也没想到毒发的这样快。
　　谷雨问：“那寒食呢？”
　　谢岚一怔，眼神黯淡下去，而后看着谷雨肯求道：“不要告诉他！不要让他在战场上分心！”
　　谷雨眼眶一红，赶忙起身去将桌上的药端了过去。

　　等谷雨出了谢岚的屋子，只见赵昭正坐在梨树下等着他。
　　“少东家怎么样了？”
　　“已经醒了，刚喝了药又睡下了！”
　　赵昭说：“写信告知寒食吧，这事不能瞒着他！”
　　谷雨无奈地说：“少爷让瞒着……”
　　赵昭笃定地问：“你是不是也知道了他们的关系？”
　　谷雨惊讶地看着赵昭，没有否认。
　　赵昭继续说：“设身处地地想，若你是寒食，是否希望知道真相？万一他们来不及见最后一面……”
　　谷雨打断他：“不会的……少爷会好起来的……”
　　说到最后声音渐渐小了下去，连他自己都说服不了自己。
　　可若是寒食知道了……
　　赵昭起身说：“你若觉得为难，这封信我来写！”
　　谷雨连忙拉着他的手臂，而后渐渐松开。
　　赵昭看着谷雨说：“你近来为什么躲着我？”
　　谷雨支支吾吾地说：“没有……最近忙着少爷的事……”
　　赵昭说：“我爹来信，催我快回去！”
　　谷雨神色复杂，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挽留？凭什么？欢送？为何心里那般不是滋味？
　　“那你早些回去吧，别让双亲苦等！”
　　赵昭神色凄凉，苦笑着说：“明白了！两日后我便离开！”
　　为何会觉得难过？为何那般期待挽留的话？

　　中庭地白树栖鸦，冷露无声湿桂花。
　　谢岚面色苍白，批衣坐在灯下，一边轻声地咳嗽，一边提笔写着什么。
　　谷雨端着药进了屋，见谢岚竟然起身了，赶忙过去说：“少爷，赶紧去床上躺着吧，夜里凉，明日再写吧！”
　　谢岚并未停笔：“就快写完了！”
　　谷雨绕到案后，将笔从谢岚手里抢了去说道：“好少爷，别再折腾身子了，好生躺着吧，无泽先生说了，你现在不宜劳累！”
　　谢岚无奈地笑着说：“好吧，听你的！”
　　而后又说：“赵昭来跟我辞行了，你可知她要离开？”
　　谷雨良久才回：“嗯，我知道，她跟我说了。”
　　谢岚诧异地问：“你们闹别扭了？”
　　谷雨不自在地说：“没有……”
　　谢岚回到床上躺下说：“你可问过赵昭她的身份？”
　　谷雨想到之前赵昭那个玩笑，对谢岚说：“他说他是凌王府世子……这种玩笑话……”
　　谢岚觉得再瞒着谷雨对他无益，于是认真地说：“她确实是凌王府的人，不是世子，而是郡主！”
　　谷雨觉得一颗心忽起忽落，百转千回，最终还是无处可放。
　　为何之前就没看出来她是女子呢？
　　她是那高高在上的金枝玉叶，而他……
　　谷雨失魂落魄地回到自己的院子，鬼使神差地走到赵昭门前，终是没有敲开那扇门。
　　犹豫片刻，转身回了自己的屋子。

　　翌日一早，敲门声响起，谷雨去开了门，只见赵昭一身红色的裙袂，在秋风中摇曳，环佩玎玲，粉黛朱颜，看得出来精心打扮过。
　　“怎么样？好看吗？”赵昭转了个身，娇笑着问。
　　谷雨说：“郡主金枝玉叶，自然是好看的。”
　　赵昭有些恼：“原来你知道了……我还以为你看到我这一身装扮会大吃一惊呢，没意思……”
　　谷雨笑了笑，看着赵昭说：“是我眼拙，竟然一直没看出来！”
　　赵昭半开玩笑地说：“要不要随我去蜀中？”
　　谷雨说：“多谢郡主抬爱，我是谢府的人，永远都不会离开少爷！”
　　当年若不是谢岚收留，他和小满早就饿死街头。
　　赵昭含着泪笑着说：“我当然知道，逗你玩呢！那我走了，不用送！”
　　谷雨心如刀绞，脸上却拼命忍着。见赵昭转身，赶忙叫住她：“等等！”
　　而后转身进了屋，出来时手中拿着一个锦盒递给了赵昭。
　　赵昭打开，是那只红莲珠钗，当初因为乱动了这个没少看谷雨脸色。
　　“郡主若是不嫌弃，就收下吧！”
　　赵昭两行清泪已经滑落下来，她拿起珠钗说：“小满之前跟我说，你这个珠钗将来是要送给意中人的！”
　　谷雨避开赵昭的视线说：“小满的玩笑话……”
　　赵昭将珠钗拿在手中递给谷雨：“帮我戴上吧！”
　　谷雨迟疑片刻后接了过来，动作温柔地插在赵昭的发间。
　　红莲灼灼，配着赵昭一身红衣，巧笑嫣然，百花失色。
　　赵昭转身，收了笑容，一步一行泪。
　　她父王来信说，圣上赐婚的旨意下来了。
　　从今往后，山高水长，怕是再也不能相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