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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五十 ...

  •   五十
      客栈的窗户刚好临街,正好可以看到一张摆在距离客栈正门左侧的方桌,以及方桌周围围着的一圈人头。
      桌上铺着白纸,桌旁有一人似乎正执笔作画。
      七钥探出脑袋看了看,可惜被人群所挡,只能看到点滴墨色。
      “觉得闷就下去转转,楼下有个书生一直在画牡丹,画得挺不错。”时砚不知何时走近,却只瞟了眼窗外,复又离开。
      “你看过?”
      “早上你还睡得天昏地暗的时候他就在那里画了。”
      “……”七钥郁闷,前一天晚上折腾了足足大半夜,回到客栈早已筋疲力尽恨不得能睡死过去。时砚却只是睡了一小会,天刚蒙蒙亮就开始到处溜达,七钥不自觉地想起曾经精神异常亢奋的肖肖……难不成时砚也吞了什么不该吞的?
      “咄咄!”忽然有人敲门。
      七钥与时砚不自觉对望,没有出声。
      店小二一般在敲门的同时都会出声招呼。不是店小二,那又会是谁?
      “咄咄!咄咄!”门外的人似乎特别有耐心,敲门声始终保持着相同的间隙,不曾间断。
      七钥下意识往门口走,却被时砚拦下。
      “我去开门,你站到窗边,留意窗外。”时砚压低了语声,却故意放重了脚步。
      “好。”
      “吱——”房门被时砚缓缓拉开,却在下一刻动作一顿。
      “怎么是你?你怎么找来的?”时砚的声音是毫不掩饰的诧异。
      七钥一愣,伸长脖子想看看门外,视线却被时砚的身体挡住。
      “我要找你还不容易,一根手指就够了。”来人的语声同样压得很低,却是一个字一个字异常清晰地蹦进七钥耳朵。
      全然陌生的声音。
      “不是说好一月为期?”
      “一个月的期限不过是我随便说说的,正好有空想着你就来看看你。不过——你貌似不太欢迎我?房间里藏了见不得人的东西?”
      “没事你可以走了。”
      “你,你居然赶我走!你是这么对付救命恩人的吗!”
      “你手里是什么?”
      “刚才碰到一个小厮,也不知是谁家的,说要把信交给你——喂喂!你别推啊!喂!”
      “砰!”手指一动,信已经到了时砚手里,脚下一钩,闲杂人等已经到了门外,关门,一气呵成。
      七钥靠着窗台看着时砚流云般的动作惊得目瞪口呆。
      那还是他所熟悉的时砚?那个始终温和有礼,就算有再多坏水都往肚子里藏的时砚?
      “啪!”不知从哪里飞来一个纸团,不偏不斜刚好砸上七钥的手背,反手一捞,顺势捏在手里。
      看向窗外,却是熙熙攘攘的人群。
      “什么东西?”时砚听到动静抬头,刚好看到七钥一层一层剥着手里的纸团。然后某人一向清冷苍白的脸颊上,瞬间泛起一层薄红。

      再次来到李府的前厅。不过这次,是被管家引路,作为贵客布茶上座的。
      手里依旧捏着那张李二小姐亲笔题写的帖子,而且上面还清清楚楚地注明“单独前往”的字样,时砚实在摸不透那个丫头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随手端起桌上的茶碗,碗盖微掀,清冽的茶香四溢。还来不及喝上一口,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已经沿着走廊而来,时砚抬头,正是李月婵。
      只身一人而来,身后连个丫鬟都不带。
      “时公子,小女子唐突,贸然写信请公子来府上一叙,实为情势所迫,还望公子谅解。”李月婵似乎是急急忙忙赶过来的,非但额上薄汗密布,连头上的发饰都有些歪斜,实在与初见时的风姿绰约大为不同。
      “情势所迫?”时砚一时难以会意,“不知二小姐的情势所迫与在下有何关联?”
      “是这样的。”李月婵微微蹙眉,踌躇半刻后叹气,“听闻公子在法事上甚为擅长,想请公子出手相助。”
      时砚闻言失笑:“你从哪听说的?”
      时砚自己都不太记得他上次作法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他还以为知道他的人都已经作古了。
      “聂大夫。怀仁堂的聂大夫是城里最有威望的神医。”
      时砚傻眼。那些精通岐黄之术的郎中不是应该最歧视他们这些旁门左道邪门歪道的人么?怎么风水转了?
      “谁沾上不干净的东西了?”
      “三姨。”

      昏暗的房间,并不阴冷,只是用厚重的布帘将阳光隔绝在外。
      “三姨不怎么喜欢光,总说一见光身上就发痒。”李月婵领着时砚进屋,顺手点起角落里的灯。
      昏黄的火光只能映亮屋子的一半,里间依旧一片昏暗,只能勉强分辨正对着房门的床上躺着一个人。
      “她在卧床之前就有这毛病?”房间里弥漫着药香,不算难闻,自然也算不得舒服。
      “一直不是最喜欢,可也没发痒起疹子这样的毛病。”
      时砚的步子很小,细细四下打量了外间,才慢慢往里间走。他不喜欢这间屋子的感觉,暗无天日外加死气沉沉,没病的人在里面呆久了都会闷出病来!
      床上的人一直没有动静,似乎睡得很熟。
      走得近了,时砚才看清床上的女子。精致的五官线条,看得出健康时一定美若天仙。可惜此时面颊削瘦,肤色晦暗,眼下更是一圈浓重的青灰。
      “三姨在半个月前忽然昏倒,然后就一直卧床不起,每况愈下。我们请了无数大夫,却始终说不出个原因。聂大夫和我父亲素来交好,听闻这事过来问诊了好几次,也尝试着开了几帖药,却始终没有大效果。”李月婵的声音压得很低,似是怕惊醒沉睡中的病人,听上去有些惨然,“也不晓得怎么沾上不干净的东西的。”
      “我倒没看出她有沾上不干净的东西。”时砚在床边站定,却没有想要更进一步仔细观察的趋势。
      “真的?可大夫都看不出毛病——”
      “其实,我倒很想知道,她到底是什么东西。”时砚打断了李月婵的话。
      “你什么意思!”李二小姐的脸瞬间惨白。
      “你应该很明白我这话的意思。”时砚的嘴角依旧带着笑,手也只是闲闲地搭在床架上,看不出丝毫戒备的架势,“我是不知道这位三夫人到底是真睡还是装睡,不过她的情况不怎么乐观那是真的。”
      “你果然知道什么。”
      “你一而再再而三地来试探我,疑心病那么重,就算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在你眼里我依旧看上去很可疑。”时砚摇摇头,往外间走。
      房间里的丫鬟想必是李月婵故意支开的,不过依旧准备的很完备,桌上茶壶的壶壁依旧温热。随手拉开凳子坐下,腰间的佩剑被随手搁在桌角上。
      李月婵一步不拉地跟着他,皱着眉,似在思考什么。
      “不过,二小姐,你有没有想过,也许我们并没有必要站在对立位上?”几个精巧的青瓷杯倒扣在瓷盘上,时砚随手拿过一个,却不倒茶,只是拿在手上随便把玩。
      “那只是也许。”
      “但有的时候,不冒点险只会钻死胡同。”时砚嘴角的弧度似乎从未改变,只是,本就漆黑的眸子越发深邃,衬着有些阴暗的光线,摄人心魄。
      “……”可惜,李二小姐依旧迟疑。
      时砚盯着她看了半天,到后来连眼睛都开始发酸,那边李二小姐还在踌躇。时砚不禁怀疑难道他的魅力大不如前了?连个小姑娘都搞不定……
      “……听连微说,你想知道阿德是怎么死的?”半晌,李月婵缓缓吐出几个字。
      阿德自然就是想带李素华私奔的那个帮厨。
      时砚闻言挑眉。
      “你既然看得出三姨不是人,那你应该知道,要那个阿德的命不过是易如反掌的事。”
      “是她干的?”时砚不自觉皱了皱眉。床上的女子虽然容颜枯槁,不太能分辨原本的模样,但看她垂落一旁的手,就可分辨她必然没有握过重物或是一些容易伤手的铁器。可是听李素华的描述,阿德分明是被利器剖腹致死。
      这个三夫人,并没有很强的妖气。更何况,她这样的身体状况,本就掩饰不了太多。
      “不是。但正是由于那个男人的错,三姨才会变成这样的,她才会动手杀人。她本不是那么残忍的——”
      “他是谁?”
      李月婵的情绪忽然有些失控,可惜,时砚没时间怜香惜玉。
      “……”李月婵死死咬住下唇,一言不发。
      “那只经常停在你房间那株杜鹃上的蝴蝶?”
      “你怎么知道!”
      “那不难猜。”时砚知道他很残忍,对着这样一个漂漂亮亮垂泪欲滴的小姑娘毫不拐弯抹角的让她直面她一直想掩饰的东西,只是,伤口暴露在空气里永远比捂在布条里好得快。
      当然,这指轻伤。
      “那现在,那只蝴蝶在哪里?”
      “……”
      时砚不认为那只蝶妖会放任李月婵一个人在这里,毕竟她手无缚鸡之力,更何况,还有个只剩一口气的三夫人。只是,周围除了床上的那位感觉不到任何妖气。
      “时砚,其实你根本不用亲自跑这一趟。你一走,人家小美人就自动送上门来了。”异常熟悉的声音,褪去了一贯的清冷,居然有些气急败坏。
      时砚回头,刚好看见七钥,还有,被他拿剑指住脖子的人。
      一个女人。
      一个很美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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