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不要温和地走进那个良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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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这位名为查兆澎的先生为何要特意来找我，而查理苏对自己父亲的反感和敌意同样丝毫不打算掩饰，当我抓住他袖子的那一刻我甚至明显感觉到小大夫的胳膊跟着抖了一下。
“未婚妻。”他忽然忽略站在那里的父亲，转过头来看着我，认认真真的和我强调着：“你不用听他说了什么，你想去哪都可以。”
哦，小未婚夫可真贴心。
“可是查理苏，你有没有考虑过一种可能——”我停顿了一下，在查兆澎的眼神里多了一种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从容自信后，我才继续说道：“就是我现在可能除了这辆车没有其他的交通工具可以回去？”
查理苏沉默了一下。
“你又偷跑。”他俯下身子压低声音对着我嘀嘀咕咕，至于为什么要说又……
我转开了视线，避开小大夫委屈巴巴看着我的漂亮眼睛。
我不记得，我什么也不知道。
“但就算未婚妻偷跑，他们也应该有些后续的措施才对。”
他的目光看向我身后的建筑群，表情多多少少加了点嫌弃和无奈，但是考虑到我后面这建筑物的真正上司究竟是谁和引起他控诉的罪魁祸首就站在他的面前，查理苏还是选择克制了自己的态度，没有多说什么。
“不是我的问题吗？”
“就算这样，他们对与人才的态度也太敷衍了吧？天才的一点小任性偶尔也是要理解的嘛。”小大夫表情收敛着嘀咕了一句，愤愤不平的样子着实可爱，但他很快就跟着转移了注意力：“还是说你有什么问题是必须要留下让他们时刻注意的？”
“没有诶。”
“……算了，这个问题不大，等我们回去后未婚夫亲自给你检查一下，反正你万甄的工作现在暂时也要暂停一下了，就算有什么小状况我们也可以慢慢养不着急。”
我看着他那双忽然变得亮晶晶的紫罗兰色的漂亮眼睛，忍不住笑起来。
查理苏也跟着笑着看着我，似乎对与他来说，只要不和他父亲扯上太多关系，我做什么都是很好的：“因为本来就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未婚妻想去哪儿？都可以。”
他伸过来握住我的手，轻而易举就能把我的手完全纳入他的掌心。
男人的手掌宽大手指修长，掌心干燥又温暖，“但是你稍微等我一会好不好？我需要把车叫来，或者你如果觉得坐车太慢，直升机也是可以的。”
“那就有点太夸张啦。”
“Charlie。”查兆澎的声音冷不丁的出现，没有那么从容，带了些隐秘不悦的冷意：“你在做什么，一直让一位柔弱的淑女在那儿站着可不是我们该做的。”
查理苏没有说话，他仍然在看着我，只是这双眼睛里刚刚还在闪烁着的轻松又活泼的光亮忽然就消失了，他盯着我，有那么一个恍惚错觉般的短暂瞬间，那双眼睛盯着我的样子更像是快要饥饿而死的鹰隼死盯着自己最后一个可以为自己提供生机的猎物。
……但是他不需要杀死我。
他只需要看着我，似乎就足够汲取他所需的养分。
我看着他深吸一口气，敛起脸上那种甚至有些幼稚的柔软情绪，重新恢复成风度翩翩完美无缺的查家独子应有的姿态，这才准备转身看向自己的父亲。
“……未婚夫。”我在他转过头的那一刻，抓住了他忘记松开我的手，刚刚狡猾的小大夫趁机将手指穿过我的指缝，这柔软的镣铐枷锁让他短时间内无法大幅度转动自己的身体，我收拢手指的时候明显感受到对方有些惊愕的僵硬，他有些茫然的看着我，眼里还有些孩子般挣扎时的空白。
他现在似乎察觉不到自己在做什么，只是一种纯粹且机械的本能反应而已。
我叹口气，进一步扯住他试图挣扎的手，那力度太轻了，轻得连我都能轻松捉住他。
“我体力不多，但是撑着到你把车叫来的功夫还是有的。”
查理苏的眼睫微微颤抖了一下，他张了张嘴，却没能反应过来这里该说什么，查兆澎又叫了一声，这一次他的声音里跟着多了点长者特有的威严。
好吧，问题看起来不是我这可怜的小未婚夫，于是我用了些力气把他扯到我的身后去，查理苏一米八七的个子莫名被我这轻飘飘的脆皮扯得有些脚步踉跄，我换了个位置站在查理苏的面前，对上了那已经敛起三分笑意的中年人。
“您别误会，示拿小姐。”他对着我的时候还是重新找回了长者应有的姿态，也许还有些别的，毕竟除了婚约缔结的亲属关系之外，我和他还有另外一重身份限制着彼此行动。
“我并没有什么其他的意思，只是您的身体情况并不适合长时间在这里站着，何况您也不希望被这大楼里的人发现偷跑出来不是么？只是带您换个地方休息一下而已，我说了，您是我儿子最珍惜的爱人，我不会对您做什么的。”
“哎呀。”我有些惊讶，并让这种惊讶显而易见的表现在我的脸上：“我还以为您会收敛一些的？我的确是偷偷跑出来的，但是这楼里的很多事情，您知道是一回事，说出来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查兆澎的笑容并没有多少变化，他看着我的眼神是宽和的，正像是看着他那不爱听话的儿子，足够温情，却还带着令人恼厌的一种高高在上的纵容，“可是您毕竟还年轻，不是嘛？”他用敬语称呼我，态度却十足像是长者训诫教育自家的小辈：“比起我来说，也许您的问题更值得他们重视一点。”
哦……我明白，我明白。
总归有些深殖入骨的腐烂是隐藏在完好无缺的血肉之下，难以清除的地方。也总是有人喜欢用阅历和资格来威胁我，这不奇怪，泰拉也有，这里也有。
我看着查兆澎的那张脸下意识把舌尖抵在腮肉上转移自己想要说点什么的欲望，更重要的是我保证自己还握着查理苏的手，如果说我刚刚还是在用自己来抓着他不要跑神，那现在就是我得指望着他的掌温让我自己不要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
别闹了，别闹了。
我反复着提醒自己，这自以为无所不知的老爷当真知道自己在和谁说话吗？
我和他乖巧可爱而且还在坚持治病救人的查理苏小朋友不一样，我早在多少年前就开始杀人了，我指挥别人杀人，我也自己动过手，频率多到我已经不会再因为割开别人的喉咙就干呕失眠一夜接着一夜的做噩梦了；战争能最大程度的抹杀一个人骨子里最正常的那一部分，而我经历不止一次，不止一世。
“……您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是不是？”我感觉到自己正在露出微笑，一些久违的、奇异的兴奋包裹着我的大脑，这让我有种轻飘飘的晕眩感：“如果您当真知道那么多，就该知道我如果真的想做什么，代价也许会比您想象的小很多。”
查兆澎听清了我的警告，却仍然只把这当做小孩子虚张声势的张牙舞爪：“示拿小姐当真非常受宠，是不是？这是好事情……Charlie很讨厌听我的话，即使很多时候他不愿意理解我这个做父亲的良苦用心，但不久之后他会拥有一个足够强势的妻子，也许对他来说说不定反而是件好事情。”
他有些意味深长的笑起来：“我的儿子总能知道谁才是对他好的那一个。”
“……”
那一刻我不知道挡在查理苏面前的自己露出了什么样的表情，但是査先生的表情明显有了些变化，他似乎在思考着什么，最后目光落向我身后的查理苏，他叹了口气，好像是主动决定迁就旁人才选择退后一步似的，“好吧，看起来你们两个小孩子已经做好决定了，我这个长辈还是不打扰你们两个，陪你的未婚妻玩得开心些，Charlie。”
他十分慈悲的决定放过这两个年轻人，查兆澎回到了自己的车上，拨通了另一个电话。
“我刚刚见到了我儿子的未婚妻，那的确是个很出色的姑娘，”他说到这儿，甚至隐隐有些愉快地笑意：“她看着我的眼神，倒像是想要杀了我似的。”
电话对面的声音沉默了一会，才低声道：“她起了杀心，居然没有动手吗？”
“说什么呢，陆先生，您也不看看这是哪里。”查兆澎的声音仍然显得相当轻松：“年轻人年少气盛，这么小的年纪就得到了那么高的荣誉，稍微浮躁一些也是能理解的……但是有她在我宝贝儿子身边，我想很多问题大概就不用我操心了。”
电话对面的陆霆对此没有做出任何评价。
“……査先生您自己有信心就好。”
***
查理苏长久地没有说话。直到查兆澎的车子扬尘远去已经看不见踪迹，他这才轻轻拽了拽我的手，当我转过头的时候他低头看着我，忽然露出个小小的笑容。
然后他拿另外没有被牵住的一只手戳了戳我的脸颊。
“未婚妻，在生气吗？”查理苏小朋友像是忽然发现了新奇的玩具，兴致勃勃的凑过来打量我的表情，“这好像是我印象当中你第一次有这么明确真实的情绪反应——真可爱，因为我吗？”
我摸了摸自己的脸，并没有感受到什么表情的变化。
“没有。”
是真的没有。
我看着查理苏微笑的脸，不知要如何和他解释我的感觉。
海嗣没有情绪，也没有明确的道德，我能听到深海的歌声和血亲的共鸣，属于人类的那一部分正在被缓慢地蚕食，所以我才能在确定自己的情绪能反过来影响海嗣的那一刻就知道自己掌握了什么样危险又诱人的钥匙——但这必须要付出代价。
一些不会被旁人接受的代价。
所以我无法告诉眼前这个正全心全意因为我的情绪反应而变得无比雀跃的男人，告诉他，那似乎……并不是纯粹属于我的愤怒。
那呼啸着入侵我意志的感情，冰冷，却也热烈。
——像是埋藏在霜雪之下却始终不曾熄灭的灼灼怒火，咆哮着烧灼我已经被深海吞噬的那一部分，强制而蛮横地挖出我早就不知埋葬何处的属于人类的灵魂。
不要就这样冷却下去。
不要就这样安静下去。
【博士，你可以愤怒。】
不要温和地走进那个良夜。
该怒斥、怒斥那光明的消歇。
作者有话说
第76章 不要温和地走进那个良夜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