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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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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息素气味还在不断外溢,在被alpha握住手腕的瞬间,突然如井喷似的凭空爆发了。
汹涌而来的薄荷雨大肆侵袭,孟清徊只觉得自己被反复丢进热水和冰水里煎熬,他咬着牙说:“……松开。”
强行压抑着某种强烈的情绪,以至于声调被挤得有点变形。
但由于鼻息不稳,又带着恹恹的吐气声,听上去根本没什么震慑力。
“松开?”
“我还没找你问话。”秦问的手箍在对方腕侧下陷的骨槽处,这么一握,他发觉转学生手腕纤细得简直堪称可怜。
这人是没吃过几口饭吗?
“昨天在仓库,我的腺体被你摸坏了。”
“一整天了,浑身飘着你的信息素气味。”
这句话让孟清徊的眉梢陡然动了动。
是因为他们在仓库摔倒的那一下?那困扰他的薄荷气味,也是因为面前的alpha?怎么会这样?
见转学生一直不说话,帽檐低垂,秦问看不到他的脸,还继续想说点欠扁的话,却忽然察觉到周身温度在飙高,手心攥住的手腕好像在剧烈颤抖:
“怎么了?”
孟清徊很想问问他,他的信息素是不是薄荷味的。
他快被薄荷刺激疯了!
转学生试图把手腕抽回,但得到的是alpha的变本加厉,与昨天两人对峙的状况无异。对方非但不松,修长的指骨反而把他的手腕勒得更紧,玉色的皮肤被压出红色的印痕。
孟清徊用仅剩的意识想,完了。
眼下他真的要坚持不住,又不想让任何人看到自己这副模样,凭借最后一点力气,他带着满腔怒气抬头:“……我让你松开。”
殊不知。
这一幕在别人眼里看起来是怎样的——
从秦问的视角来看,始终不曾抬头的转学生抬起了帽檐。
苦苦隐忍的omega百般掩盖、不想让人发现的绯红眼尾,便全数展现在秦问眼底。
那双一向波澜不兴的眼眸如同载满春水的湖泊,呈现出一种动情的痴态,睫毛被打湿了,沾了点朦胧泪意,脆弱得惊人。
又意志坚决,好像随时要暴起攻击。
秦问看得愣了下神,这才反应过来。
好像……
是在发.情……
他心下一惊,不仅迅速把孟清徊的手腕松开了,还主动拉开一步安全距离,以免给人家造成更多不适。
直到孟清徊绕过他,他都老实地站在原地,没再找人家的事儿。
长廊上的正午日光和昨天一样刺眼,转学生低头走路的模样更显艰难。整个人看上去摇摇晃晃,手还时不时要碰一下走廊墙面稳住身体。
走路慢,不看路,平地摔,乱撞人,再加上一个结合热,buff简直叠满了。
楼道里除了他们两个,空无一人。
几秒后,转学生拼命走出的一小段路,又被高大alpha用两步跟上:“要帮忙吗?”
秦问看到转学生的帽檐重新遮住了他的眼睛,只有下半张脸露在外,脸颊绯红,宛若沐雨的桃花。
他的身体也能感应到omega的高度情.热,不由自主地被这股来源所吸引着。
对方神情疲惫地靠在墙上,却依旧打着十二分的警惕。
在秦问追上来的瞬间,他的身体骤然表现出一种抗拒姿态,就好像一只被堵在墙角、弓着背的野猫。
秦问叹为观止,尽可能不去看对方湿润的嘴唇。
“……”
孟清徊的睫毛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慢速颤抖着,他一边调节呼吸,一边紧绷神经,漠然地回应:“……离我远点,就算你帮忙了。”
秦问:“怎么解决?”
“抑制剂?”
“……”
孟清徊没说话,只是盯着他看。
“早说不就得了。”
秦问看着对方沦陷在发.情里的可怜模样,没意识到,自己莫名放软了点语气:“回班吧。”
“等着,我马上回来。”
A班在教学楼四层,秦问一连经过隔壁三个班,在每个门口都张望了下,终于看到一个足球队的小弟,他叫了声对方的名字。
小弟趁着放学没人,正在班里角落和他的omega女朋友亲亲热热吃午饭,闻声回头。
看到秦问,他的表情很是惊讶:“问哥,你可算出现了!”
“你都没回我们消息,可把我们急死了,你今儿早上……”
话还没说完。
只听他们那万年寡王的队长说:“帮我搞个抑制剂。”
小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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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分钟后,秦问带着他小弟女票的抑制剂大步回来了。
进门时,处于发.情期的omega正沉静地在座位上等待,他的额头贴着左臂,浅色的眸子略略动了下,湿漉漉地看向秦问。
后者把抑制剂的医用包装为他拆掉,提鸡崽子一样把人拽了起来,让人背对自己,摆成方便注射的姿态。他才发现这人肩线瘦削,单薄得离谱,怎么会把他认成beta呢,也太弱了……
身体接触的一刹那,孟清徊立刻瑟缩了一下,他打着哆嗦微微回头,似乎在思考身后的alpha是否值得相信。但抑制剂近在眼前,对于一个快被情.潮淹死的人来说,简直是莫大的诱惑。
他最终还是选择妥协了,缓缓垂下头颅,把脆弱的后颈呈现在秦问面前。
姿态乖驯,宛若天鹅折颈。
像是随时供人趁虚而入,又像是崩溃之下的诚恳邀约。
Alpha的眼神停留在omega白皙的后颈上。在那里,青紫色的毛细血管繁复地浮在表皮,神经密布,是omega全身最敏感的地带。
像流水的漩涡,龙卷风的风眼。
对于alpha,天生带着致命的吸引。
皮肤好薄。
用犬牙咬下去的话,一定很容易就会破皮……
直到孟清徊用气声催促了下,秦问才回过神。
他用注射器贴近转学生腺体周遭的一处皮肤,针头自动在推力下弹射扎进,孟清徊的身体瞬间紧绷,仿佛发出了无声的呜咽。
药水还剩下一半,转学生身体已经绷得像石头一样了,秦问看着他颤抖起伏的肩膀,看着逐渐下降的药水刻度,在结束一刻迅速收走注射器。
孟清徊缓缓趴回桌上,感受身体热度缓慢流失的速度,心里却时时刻刻提防着汹涌澎湃的发.情期随时可能再来。
但卷土重来的第二次折磨得他实在够呛,孟清徊很快睡着了。
对着门外夺目的阳光,薄薄的眼皮被光线穿过,视野随之糊上一层粘稠恐怖的血色,带他回到梦里的小时候。
孟清徊的父母离婚很早,母亲在淮市开了分公司,因为工作忙,便把他交由乡下的外婆抚养。
那时候,每晚都有外婆早早哄着他入睡,所以在十岁以前,孟清徊的童年过得没什么不同。
直到某个夏夜,孟清徊半夜醒来后没找到床边的外婆,头一次在深夜走出了家门。
然后,他窥探到了村庄潜藏在黑夜里的秘密,和成人世界的真实模样。
乡下偏僻,抑制剂数目珍贵有限,贫穷可怜的omega们往往支付不起昂贵的解药,他们身上释放出的甜蜜信息素有时能吸引多个alpha,以至于人们能随时停下来,在漆黑的小巷里欣赏一出好戏。
村庄里的玩伴很少,唯一关心孟清徊的,是一个戴金边眼镜的下乡老师。老师对他关怀备至,是除了外婆以外,在这里,仅有对他好的人。
那天晚上,他找遍了邻居家也没找到外婆,最后跑到老师家里求助。但老师反常地锁着家门,说自己生病了,还叫他赶紧回去。孟清徊年纪小不懂事,听到老师生病了,硬要留下来照顾。
他和散发着奇怪甜香的老师靠在同一张小床上,默默为他擦脸降温,倒水冲药,却惊讶地发现,屋子破旧的窗框外不时会闪过几个人影,换水时,门缝里还会突然冒出窥探的眼睛。
有人在门外不断地用假惺惺的关心语调和老师聊天,只为诱哄他开门。
一直到窗外人影重重,信息素吸引到的村民越来越多,直到有人率先揭开平日伪装成正常人的假面,捶起了木门。
随后,接连不断、心惊肉跳的钝响便开始了。
门砸开的瞬间,孟清徊看清了那些黑影的真实面目——街坊里平日熟悉的、友好平和的叔叔伯伯,在惨淡月光下拧着丑陋的面貌,口中接连咒骂着污言秽语。
他被冲进来的洪水猛兽扔进其他房间上了锁,而老师,则被揪着头发拖了出去。
再后来的事更加可怕。
十岁的孟清徊世界都快坍塌了。
当时他惶惶然打开了窗框,踮脚朝院子里看了一眼——
看到那些成年的alpha如同在路边见过的发.情公狗,包围着弱小,丑态毕露地发泄他们恶心的欲望。
这一幕堪比童年噩梦。
在未来的很多年里,只要想起,孟清徊都会干呕不止。
……
过了不知多久,这噩梦才宣告结束了。
院子的声响渐渐消失,老师勉强爬回了屋里,才看到床边彻底呆滞了的孟清徊。
“清徊,长大以后,千万不要成为omega。”他说。
第二天,孟清徊哭着找去那些人的家里,见人就控诉他们的恶行。大人们心告不宣,作恶者又工作不在家,他被他们的孩子——几个分化了的alpha高中生嘲笑了一通,又作恶地绑在树上。
在暴晒的日头下被逼着直视太阳,直到眼睛糊满了血。
梦境的画面又来到六年后,医院寄来分化报告的那天下午。
卧室窗子外的夕阳余晖金光绚烂,十六岁的孟清徊坐在床边,盯着报告单上的圆润字母,一句话都没有说。
昏黄的暮霭又迅速像戏剧赶场谢幕那般撤去了,重新浮现出老师泪流满面的脸:
“长大以后,千万不要成为omega。”
不要成为omega。
这句话在孟清徊的脑海里回荡起来,带着衰败凄凉、如泣如诉的尾音。
他霎时清醒了。
教室窗外的日光依旧刺眼,冷汗惶惶冒了一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