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市蜃楼》七叶山葵

53、第 53 章

　　刘珺望向窗外，她发现天空没有一点星光，其实在城市里因为光污染也根本看不见，她不过是下意识的动作。今天天空阴沉的厉害，此时已经开始下起毛毛雨。细密的雨滴附着在玻璃窗上，形成芝麻粒大小的水滴。外面路灯下，一辆黑色的豪华轿车停在了小区道路边，红色的刹车灯在绿植丛中点出一片鲜艳的颜色，刘珺往前探了探身，看到自家的女儿正从后车门处下来。
　　十六岁的女孩正是花季般的年龄，婀娜的体态和青春的活力让她看起来像只灵活的小猫。刘珺看到潘平平冲着车内摆摆手，分明是和司机道谢，心里一下子充满了满足感——对人礼貌而样貌美丽的女儿，哪能不是父母的心头肉？
　　“平平回来了。”她说着，本也没打算得到屋内人的回应。
　　所以当身后传来敷衍的一声‘嗯’，她想也不想就知道是潘继贤根本没理解她说话的意思。
　　转过身，她看见潘继贤正躺在沙发里百无聊赖的看着新闻频道。在家中，如果不是她要求去看某一个电视剧，潘继贤就会像是自动机器人一样把频道转到新闻台。
　　“你真的一点都不担心？”她问。
　　早就知道潘继贤这个人习惯于谋定而后动，但对他这样泰然处之毫不担心的样子，刘珺却也有些气不打一处来。都已经习惯于听从这个人的安排，但刘珺也总忍不住要发出些不同的声音。
　　“你担心什么？”潘继贤笑着望向自己的老婆。
　　“早恋可不是件小事，我经常听周围说自己孩子变得不听话了。”刘珺心里总有种担心，觉得自家的草包一般的女儿是专门被骗的那一类。
　　“早恋？”潘继贤转回头，笑容依旧还残留在他的脸上，“不会，不过孩子们相互有好感，心存爱慕也是避免不了的。”
　　“你真不担心？！”刘珺又问。
　　“你怎么了？是不是听到些不好的话？”潘继贤面对刘珺的多次诘问，也不免正视这个问题。
　　“倒也没有什么，”刘珺不自然的表情躲不过潘继贤的眼睛，她犹豫了几秒钟，还是觉得要跟自己老公通通气，“我听说有别人家的孩子……很早就……”
　　潘继贤笑了笑，他还以为是有风言风语出来了，“不至于，你不要瞎担心，先不说咱们家的平平，陈家的小子也不会是那样的孩子。”
　　听到这样不负责的话，刘珺的眉毛都竖起来了，她刚想开口，就听见门外有动静，连忙摆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和潘继贤并排坐在一起假装看电视。
　　电视里面的播报员说着什么她都没有听清，耳朵里全都是钥匙插进钥匙孔里的声响。就听见滚轴和弹簧在里面转来转去，却总也打不开门。她不耐烦的望向门口，心想这孩子一定又是转错方向了！
　　“妈妈！我们把门锁换了吧！你看人家陈仲彦家里都是指纹锁了，用手一按就开，哪像咱们家，都不知道往哪边扭！”好不容易打开门进来的潘平平一把将钥匙丢尽钥匙盘，还来不及换鞋就冲着刘珺抱怨。
　　“只有你一个人开不了门，你为什么不好好想想你到底出了什么问题？”刘珺从来不假辞色，不像潘继贤那么宠女儿。
　　“爸！”挨了训，潘平平恼羞成怒的冲着她爸爸求安慰。
　　“你说我要是在门外帮你把开锁方向标出来，是不是也会方便小偷？”潘继贤笑嘻嘻的对着女儿说。
　　“他敢偷到政府大院来？！真是熊心豹子胆！”潘平平扔掉书包，拿着手里的牛皮纸袋讨好的跑到潘继贤身边，先前的义愤填膺立刻变成小乖巧，“爸！我给你带了陈仲彦做的蛋糕，可好吃了！”
　　看着女儿从袋子里拿出来保鲜玻璃盒，里面的一块三色蛋糕娇嫩的就像是塑料玩具。
　　不仅潘继贤吃惊，就连刘珺也诧异不已，她接过来看，发现真的是蛋糕而不是玩具。
　　“这是陈仲彦做的？”她问。
　　“对呀！”自己女儿笑得见牙不见眼，“这家伙做饭可厉害了！”
　　“他不是学习很厉害吗？”刘珺觉得自己肯定哪里搞错了。
　　“他学习也很厉害啊！”潘平平理所当然的说道。
　　潘继贤往自己老婆脸上看了一眼，目光里的疑惑同样掩不住。
　　都已经很晚了，潘继贤夫妇可不像女儿那么无所顾忌，他们象征性的吃了一口，感觉还真不错，剩下的就都还给了潘平平。
　　“我说，你又吃又拿的不好吧？”刘珺一直不想相信这是那个男孩的作品，在她看来那个瘦弱的孩子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与众不同的样子，除了他的自信强的有些令人发指，但真的这样无所不能？她自己做不到的，也很难相信别人会那么轻而易举的能获得到。
　　“没事，小孩子又能怎么样？陈家也不是小气的人。”潘继贤在一边帮腔。
　　刘珺不满的瞪了他一眼，这根本不是我想表达的好不好！不过她也识趣的不在多说什么。
　　潘平平就这么赖着不走了，让潘继贤感到奇怪。这丫头不是就喜欢自己一个人捣鼓捣鼓，不愿意和他们在一起吗？怎么这时候了还不回自己的房间？
　　就看到潘平平谄媚般的靠到他身边，“爸爸，你还记得给我买的吉他吗？”
　　“吉他？”潘继贤一时半会根本记不起来这件事，甚至这个乐器还在他脑袋里转了几转后才有的外形感知。他隐约中似乎记得这件事，但又不敢肯定。
　　“小时候给她买过一把，我记得应该在老家放着吧？反正不在这里。”刘珺补充道。
　　哦！潘继贤记起来了，小时候说是多方面发展，可没少给潘平平报这个报那个，不过看向女儿的脸，这个继承了她妈妈漂亮脸蛋的小草包一个也没有学会，不管是音乐还是绘画，就连英语她现在也没好到哪里去。
　　“你想起这个干嘛？”感觉有阴谋的潘继贤警惕地问。
　　“能不能再给我买一把？我想把它捡起来学……”潘平平知道这件事需要商量，一反平时的娇蛮，低声下气的说着。
　　“你又看见谁弹吉他了？”知女莫若母，刘珺第一时间就猜到肯定是自己女儿看见了什么羡慕的不得了。
　　潘平平就这个性子，满是幻想，尤其是看到什么有格调的小清新，总觉得自己也能行。你不想想不付出努力，怎么可能会有好的结果？就凭你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你什么也得不到！现在！你还是好好给我学习！两年后给我考个靠谱的大学比较好！
　　一瞥间妈妈的眉毛倒竖起来，潘平平就往她爸的身后钻，“爸你看啊，我还没说什么呢，妈妈就又不高兴了！”
　　家里都是潘继贤做主，但是对待女儿，他反而没有刘珺那样严厉，也许他只是想女儿能平平安安的，也不奢求什么。也许是因为他的标准比刘珺低一些，所以一到这个时候，女儿就拿他当挡箭牌。
　　“都快高二了，还想着这些干什么呢？精力放在学习上都不够，现在玩乐器是不是有点不合时宜？”潘继贤的态度和她妈妈一样，但是说话的方式肯定比刘珺要婉转的多。
　　“我也没说把精力都放在玩上啊？不过是调剂一下……”她眼珠一转，像只猫一样蹭来蹭去，“总比看偶像剧强吧？”
　　潘平平知道不付出点什么肯定没戏，思来想去，还是把看剧的时间放弃了吧，反正只要答应给买把琴，到时候是看电视还是练琴还不都是自己说了算？
　　她主意打的挺好，不过潘继贤也不是吃素的。
　　他手底下坑蒙拐骗的人多了去了，哪里还看不出这点小伎俩。
　　“可以啊？没问题，练琴总比看电视浪费时间强，至少是门手艺，看电视那可真是挥霍生命。”潘继贤向来对那些偶像剧没什么好感，一个个的男不男女不女，生怕自己娃娃跟着学坏了。
　　不过……那么痛快答应也就不是他潘继贤了。
　　“你还必须在期末考试的时候有进步，不管你以何种情况，只要能拿出进步的证据，我就给你买一把。至于现在，还要看你自己到底有没有这个信念在学习上更进一步。”
　　毕竟是做官的，这话说的一套一套，连旁边的刘珺都不禁动容——还是我家继贤最厉害！
　　“没问题！就这么一言而定，不过要买的话，可得给我买个最好的！”
　　出乎潘继贤两口子的意料，本以为潘平平会愁眉苦脸的，但她却更像是阴谋得逞般的痛快。
　　晚上十一点上了床，刘珺心里还是觉得似乎被算计了。
　　“你说平平哪来的那么大自信？而且她又看到什么了？又开始学琴？”刘珺傻愣愣的发了一会呆，问旁边拿着本书看的潘继贤。
　　“她本身总在前十名之外待着，其实也不差别人太多，就是自己不认真。我倒是觉得这可以给她鼓鼓士气。”潘继贤有失眠的问题，睡前看书其实是自疗，什么书对他来说都无所谓，尤其是那种越难懂的学术书越好。
　　“唉，你说，是不是还是跟陈家那小子有关？”刘珺突然想起来什么，慌张的问潘继贤。
　　“陈仲彦能有什么事？这小子挺好的，至少没有那些富家子弟的臭毛病。陈家的家教也不错，你用不着担心，陈景平这个人看着粗俗，其实精细着呢。”
　　“你怎么知道？”刘珺听出来他话里有话，“都知道什么？”
　　潘继贤合上书，反正他也没真看的下去，“我跟你说啊，你不要跟那帮多嘴多舌的妇女同志乱传。”
　　看着潘继贤这不痛不快的，恨得刘珺用手肘狠狠顶了他一下，“快说！”
　　潘继贤手里的书一下子掉到床上，他悻悻地捡起来放到床头柜上，这才跟刘珺说道：“陈景平的父亲陈希丞是北大中文系教授，到时候如果平平能考上北大……”他琢磨了一下，心想这好像不大可能，“就算考不上北大，陈希丞教授也能帮个忙什么的……”不过看到刘珺的脸色越来越黑，也不敢东拉西扯了，“这么跟你说吧，陈家的家世不是一般人。陈希丞是北大中文系教授，他的父亲陈镛是建国时期国民党起义飞行员，55年授的少校，88年补授的少将，陈景平的哥哥还在军队里现在是大校，说不定也能当上将军，而陈景平则出来创业，现在身家也是不小。”为了加重说话的可信度，潘继贤补充道：“这是平小虎跟我说的，他们陈家在□□的名单上是有名字的，而且陈希丞治家极严，你别看陈景平像是吊儿郎当的，你要是当真就傻了。陈仲彦这小子这回期中考试拿了个1000多分，把市一中完全给震住了，你看他休学在家这么长时间，这学期都没上几天，学校还不是捧着啥也不敢多说么？”
　　他把刘珺说的眼睛瞪得大大的，“他们家这么厉害啊？！”
　　“你也别把这些太当回事，看起来陈家也不是拿虎皮扯大旗的，他们很低调，你也不要多说，至于平平，和陈仲彦多接触没有坏事。我看这小子是有主意的，比一般同龄人都老成，他不会闹出什么的，你不要担心。实际上我反而担心平平玩的有些太疯，你平常还要多搂紧一些，看看期末考试吧，如果能有进步当然好，不行再说。我总觉得，跟一个1000分的同学在一起，怎么也不会更差不是？”他调皮的开了句玩笑，“要是把1000拖下来，咱们平平也算是数得上数的厉害人物了！”
　　不过刘珺的脸色可没变得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