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楂与风铃》一粒柠檬糖

17、薄凉的证人（十七）

　　何旭深深吸了一口气，“我知道，不管怎么说，你们先回局里准备材料，还有一个月的时间，我看能不能劝动她。”

　　*

　　很可惜，在接下来的一个月时间内，何旭根本没有机会见到薄凉。

　　镜灵扒着窗户边看着楼下的何旭，“薄凉，你真的不准备去见见何旭吗，这一个月的时间，他基本下班的时候就在楼下等你。”

　　薄凉静静地坐在桌子上泡茶，“见他干什么，他来找我的目的无非就是让我出庭，我不想再应付他了。”

　　“那你为什么不出庭啊？别用应付何旭的那一套敷衍我，”镜灵慢悠悠地飞到桌边，“我才不信，堂堂的薄仙子会害怕被小世界的人报复。”

　　薄凉拿起茶杯，轻轻吹散茶水的热气，小小喝了一口润润嗓子，“没有为什么，出庭本就麻烦，庭审直播出庭，更麻烦，而我，讨厌麻烦。”

　　镜灵叹了口气，怜悯地望了眼何旭的身影，薄凉不喜欢的事情，是很难让她改变想法的，比如它，历经六个小世界的崩塌，才让薄凉勉强同意尝试恢复情识，天知道，它之前有多头秃，感觉身上的光没有以前亮了呢。

　　*

　　庭审的前一天，何旭还是没有找到机会见到薄凉。

　　何旭抬头看着薄凉住处散发出来的光，寻到了薄凉的门口，轻轻敲了敲门，薄凉照旧还是没有应，何旭叹了口气，“薄小姐，今天我找你，不为别的，是有其他事情。”

　　过了很久，薄凉开了门，还是之前那副清冷的模样，白衣，面无表情，薄凉微微侧身让何旭进门。

　　“何警官，今天来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吗？”薄凉淡淡地看着何旭。

　　“薄小姐，从医院那次回来后，你已经躲我一个半月了。”何旭不由开口抱怨，“我还以为今天也要吃闭门羹了。”

　　“你来找我就是说这个吗？”薄凉轻轻歪了下头，作势要拉开门。

　　何旭急忙用手支住门边，“诶，别，我今天来是有其他事情的。”

　　薄凉放下手，示意他说话。

　　何旭轻呼了口气，吓死了，还以为又要被请出去了，平复好过快的心跳，“小忘的案子明天又要重新开庭了，你如果不去出庭，能不能关注一下明天的庭审直播？到时候，你再决定要不要出庭也不迟。”

　　薄凉抬起眼睛直直盯了何旭一秒钟，还是没有出口反驳何旭关于出庭作证的话，最终轻轻开口，“我会关注的。”

　　得到薄凉的答应，何旭松了口气，好好地与薄凉告辞出门了。

　　*

　　G城法院。

　　薄凉一登进直播间，直播间的弹幕密密麻麻的，市长儿子是犯人的舆论导致关注庭审的人很多，先前庭审梁致的无罪辩护更是引起了许多人的愤怒，导致观看庭审的人数比之前翻了一倍有余。
　　幸好，法院直播的服务器挺得住，正常的庭审流程重新走了一遍，直到公诉人举证出拍摄车祸现场的视频，当庭播放后，本来老神在在的周安顿时慌了起来，一时之间，严肃的法庭开始骚动，网友也被愤怒冲昏了头脑，纷纷发弹幕要求死刑。

　　审判长敲了敲法槌，示意众人保持安静，不要干扰庭审秩序的进行。

　　周柏苍白着脸站在被告人席位上，终究还是瞒不住了吗？

　　周市长在旁听席上捂住自己的额头，不敢信自己的小儿子居然做出撞人让哥哥顶包认罪的事情。
　　“辩护人，你对公诉人的举证有没有什么看法？”

　　梁致攥紧自己的拳头，看了眼旁听席下的周夫人，又想起了躺在病床上的女儿，咬了咬牙，“有异议。”

　　“请问公诉人，视频的拍摄者是谁，视频的原始载体在哪里，是否有合法来源，我申请核对证据并与对方质证。”梁致坐在辩护席上直视公诉人，选择故意绕开视频内容不谈，只谈视频的合法性与客观性。

　　公诉人有点头疼，之前就和公安因为视频来源的问题，和何队长吵过一架，但是公安那边坚持无法强制证人出庭作证，现在庭审遇到这个坎，公诉人还是想狠狠骂一声何旭，有本事你来开庭！不知道这时候公诉人会很丢脸吗！

　　“公诉人？”审判长开始询问cue流程。

　　没办法，公诉人呐呐地表示，“提供视频的拍摄者并不愿意出庭质证。”

　　梁致点点头，向审判席上的审判长开口，“审判长，公诉人无法举证视频的合法来源，辩护人也无法对视频进行质证，根据最高人民法院《关于执行（中华人民共和国刑事诉讼法）若干问题的解释》第五十八条的规定：证据必须经过当庭出示、辨认、质证等法庭调查程序查证属实，否则不能作为定案的根据。因此，辩护人认为，公诉人补充提交的新证据不能作为定案的依据。”

　　瞬间，法庭开始躁动，网友的情绪也一下子被激发。

　　“妈的，上次就知道这个律师恰烂钱，没想到，这次更过分，闭着眼睛辩护，花钱的时候良心不疼吗？”

　　“我之前还听闻梁律师是个好律师，果然，听闻是能是听闻，一点都当不得真。”

　　“尼玛的，视频都明明白白显示周安才是撞人的司机了，周安还能逃得掉吗？要真能，我是真的不敢信法律了。”

　　“视频的拍摄者是谁啊，还不愿意出庭作证，人命关天啊！”

　　“人家可是市长的儿子，指认市长的儿子犯罪，这不是自寻死路？”

　　“果然是市长的儿子，权力大，这种板上钉钉的视频都能赖掉，哪有什么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法律就只是为我等屁民存在的。”

　　而何旭，虽然之前预料过梁致会揪着视频的来源不放，但是到预料成真的时候，还是不由对梁致感到失望。不过他也不慌，现在的何旭唯一能做的，就是等，等薄凉的消息，等薄凉的回复。

　　审判长也觉得难办，示意公诉人，“对辩护人的质证意见有没有什么看法？”

　　公诉人噎住，没办法说有看法，因为梁致的辩护也在理，但是要是没看法，流程继续进行下去，周安是没办法认定有罪的，公诉人骑虎难下，僵在了公诉席上，只能在心里狠狠再骂几句何旭出气。

　　审判长也看不过去，毕竟视频显示肇事司机是周安，但依法又不能认定为证据，仅凭席忘的证词也达不了排除合理怀疑的标准，依法认定不了周安有罪，但是判周安无罪，舆论又会对法院、法官有意见，审判长也是骑虎难下，见公诉人为难，主动递给公诉人梯子，顺便扔个烫手的山芋。
　　“公诉人，你看是要退回去，补充侦查，还是，”审判长看了下旁听席上的人，还行，情绪算稳定，“还是证据不足，主动撤回起诉？”

　　公诉人顺势借坡下驴，僵硬地扯出一丝笑容表示，“补充侦查吧，把卷宗再退回来，补充侦查一次。”

　　周安慌了，之前补充侦查一次，查出来这次的视频，还好被梁致否掉了，谁知道再补充侦查一次，会不会出现新的证据、新的情况，就开始大声嚷嚷，“之前就退回去补充侦查一次，还要继续退回去补充侦查，难不成，案子就要这样子不断地开庭，不断地退回去补充侦查吗？还有没有个头啊？”

　　审判长敲了敲法槌，示意周安安静，“被告人，未经法庭允许，不得随意发言。至于你刚刚的问题，我国法律规定，对于需要补充侦查的案子，以两次为限，这是第二次退回去补充侦查，并没有什么不妥和违法的地方。”

　　周安下意识望向梁致，梁致点点头。

　　周安只好开口接受，“行，这可是最后一次退回去补充侦查了。”

　　被害人席上的席忘忍不住低泣出声，泪水慢慢从眼角滑落，席忘很努力地在控制自己抽搐的身子和声音，生怕像上次一样影响了庭审的进行。

　　底下的席爷爷大口地喘着气，苍老的手紧紧抓住椅子，恨不得冲上前去狠狠扼住周安的喉咙让他闭嘴。

　　网友群情激愤。

　　“这年头，犯人都这么嚣张吗？不愧是市长儿子。”

　　“公安能不能给力一点，给老子查出证据按死他！”

　　“不是吧，不是吧，证据都砸脸上了，结果没什么用？真的不是官官相护吗？”

　　“完了完了，第二次补充侦查没有新证据的话，这个杀人凶手不会被放出来了吧？这样子G城的市民谁能安心，每天上路不都得提心吊胆，毕竟，撞死人也不会有事。”

　　“楼上言之有理，我也想尝试一下撞人会不会出事，狗头保命。”

　　“小孩和老人真可怜，父母、儿子、儿媳都被这个人渣撞死了，上次庭审指认无效，这次视频都搬出来了还是没用，孤儿寡老的，就是受人欺负。”

　　“谁说不是啊，我看那小孩，哭的要厥过去了，还要忍着不影响庭审。”

　　“上次老人因为庭审指认无效出事了，这次还来，还想再气死老人家吗？法官能不能靠谱一点？”

　　镜灵跟在薄凉旁边盯着飞过去的弹幕评论，“薄凉，这个周安不会真的被判无罪吧？那天，我们俩看的清清楚楚，就是他撞的气运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