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阳传》rosemary

4、昭阳传之暗夜(四)

　　——没有人比我更恨她，反之亦然…
　　
　　我给自已起了名字，叫厉英凡。
　　厉英凡是一个出身穷苦却力争上游的好青年，十八岁时加入天南帮显武堂分舵，因忠心和才干得到了上司的赏识，一步步升迁，最后做到了堂主。
　　
　　厉英凡初见帮主，是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里，那夜在帮主行进的路上，埋伏着数十名来自中原的刺客，天南帮在天南起家壮大，势力伸到了中原，从此也就结下了无数的对头，他们把门下精英，在此役中尽数派出，希望能除掉天南帮主，挽回败势。
　　他们当然没有成功。
　　
　　如果他们暗算的是老帮主，也许还有可能，但如今的帮主是司马昭阳，那是江湖中不败的传说，他们的命运也就可想而知了。
　　厉英凡的作用，就是在这些人被尽数打败或逃走之前出现，为她省几分力，那夜暗黑无比，偶有电光闪过，我从高楼之顶一跃而下，手中的刀光在下落之前，已在数人身上开了血花，血水混着雨水飞溅如泉，这时一道电光划过沉暗，我正对上她凛如寒星的眸光，心头一阵巨震，随之而来的雷霆声在头顶炸开，正如我沉湎多年的一段心事乍然发作。
　　
　　四目相视，她也是突如其来的惊心，我想正是在那个时候，我终于闯入了她的视野，走进了她的世界。
　　我受了点轻伤，这正是早已设定好的，纷飞的思绪令我做来十分自然，天衣无缝。
　　我成功了，此后她开始注意我这个年轻的堂主，看着我的目光有时会流露出激赏之意。
　　
　　我隐忍着本性，在天南帮里做着一个尽职的堂主，正是为了接近她，我虽然不象卫中、卫南他们很早就来到她的面前，但在这个世上，不会更有人比我了解她的内心，她的想法，所以我的举动，自然很容易就能讨得她的欢心。我刻意照她心中属意的那般行事，日子长了，竟然在天南帮里获得一片赞许，变成天南帮中最有潜力前途的年轻人之一了。
　　
　　她开始喜欢找我谈话，起初不过说些帮务或江湖之事，后来渐渐也聊些其它的话题。她喜欢听曲看戏、四处游历、饮酒论剑那些热闹爽快的事，与我正是两种极端。但是说来奇怪，她邀我去做这些事的时候，我虽是强自而为，却从没有不快的感觉。
　　这样的日子过了三四年，我在她心里的地位，已可与卫中相比，有一段时日，帮内无什么大事，昭阳常找我作陪，饮酒或出猎什么的，于是在帮内就有了些议论。
　　
　　我接近她，是为心中的恨意驱使，究竟要如何却是模糊的，每次在她身边的时候，心里总是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感受，它们太过强烈地在一处翻腾，令人无法分辨那到底是什么。直到帮内数位年长的元老找我谈话，我才恍然明白。
　　
　　那年我和她都是二十二岁。我父亲早在六年前就死了，所以她的终身大事就成了帮内宿老们的挂虑。他们以昭阳的年纪为由，要她选夫，人选正属意帮内的几名年轻人。
　　如果没有人对我提及，我只怕会很久也想不明白我的心事，但是当我想明白之后，却还不如不明白的好。我只是她的一个可有可无的朋友，她却几乎是我所有的世界。我要争取那个将来唯一可以站在她身边的资格吗？或我要放弃，然后看着卫中或是帮内那一票心怀爱幕的小子成为她的夫君？
　　
　　在尽量拖了多年之后，这回她似乎也有了遵从众意的打算。一天，她约我出来，突然笑嘻嘻地说：“英凡，我想嫁你。”
　　那天她的笑容格外地映目灼热，我点了头，心情激动得无法言语，如同着了魔一般，后来连着几天，我都处于不正常的状态，以至于其他人见了，都笑我惊喜过度，得了痴呆。
　　我知道她未必真心想要嫁我，只是缓兵之计而已，她对我的心，只怕连她自己也不一定明白，更为可悲的是，我很清楚我们永远不会有未来。
　　
　　我常常在夜里做着同样的梦，梦境里昭阳轻蔑地弃我而去，如同十四岁那年的冷漠决绝。我又梦见她和少年们高飞而去，不曾盼顾满心凄惶的我。当我醒来，我知道，这样的情景，当她知道我的秘密后，会变成更可怕的现实。
　　在又一次恶梦醒来后，我做了决定，我不要困在这样的境地中进退维谷，我要用我的手，去做个了结。
　　
　　我找到了以前游荡时结识的巫门之主龚克，得到了一种效力奇特的药，它无色无味，绝难察觉，却无别药可解。除了用作毒药外，还是一种镇魂的灵物…被它杀死的人，灵魂会永远追随着下药人。
　　还有比这更好的安排吗？我们虽然同根生，却一个在天，一个在地，她在无心之中，就可以主宰着我的命运，而我只能在阴森角落中，品尝着她带来的一点灼人光明。用这个方法，可以彻底改变我们的地位，把我们永远地绑回在一起，我是主人，她却是被我禁锢的仆从，哈，这是多好的前景呀！
　　
　　我花了不少时间来布这个局，顺手利用了司马灵月这个虽无能力却有野心的女子，她妄想将来取代昭阳的位置，却不知，没有了昭阳，她什么也不是。
　　所有的诡计都进展顺利，我杀了早就痛恨不已的卫家四个小子，那卫中侥幸逃出，却也伤重而死。昭阳落入我的掌控，在她死前，我把所有的积年心事，全都倒落在她面前。
　　
　　那一天，是我有生以来，最快乐的一天。
　　我曾经杀过许多人，看过不少痛苦挣扎的神情，但我并没有多少感觉，我的心早已冷漠如铁，什么也激不起半点浪花。如今亲眼看着她一点一点的死去，却如疯魔了一般，感到狂烈的快意，我心意此时与她息息相通，她的每一分痛苦，都在我心上清晰地映刻。但我越是痛苦，就越是快乐。
　　
　　那一天，也是我有生以来，最痛苦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