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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昭阳传之暗夜(五) ...

  •   ——如今,天地没有分界,时间也一样。
      
      我行走在旷野上,四面无人,只有长风吹过,发出凄厉如嚎的声音,我抽出身边的剑,那是昭阳的东西,我对它叫着昭阳的名字,一遍又一遍,但那剑默然地看着我,始终冷寂无应。
      在数月之前,我的呼唤还能召出一些模糊的映象,她目光淡然地看着我,似笑非笑,问之不答,触之无形。后来影像越来越淡,到了今天,竟然不再出现。
      我以为用龚克的法子,可以将她的魂魄永远留在身边,但是,似乎从一开始,事情就不象我所料想的那样,是我念错了咒语,还是这种巫术无效?
      又或者,昭□□有非同凡人的特质,就算是巫门的顶极法术也无法将她长久禁锢?
      我不再有那些来自她的心灵讯息,她的名字仍在我心底,如不安定的火种,时不时地灼烧着我,但渐渐地,她不再入我的梦,她的容貌、举止,有关她的往事,变得越来越淡,淡到我不再想起她,除非…
      那天我在江阳城里听书,其时天南帮主新殁不过数月,有关于她如何被害的传言甚嚣尘上,虽在我的推动下,天南帮里多认为是傲天盟所为,但各种各样的说法仍在江湖上流传,就是在天南帮中,也有不少心怀异议者。那张说本是当地说书艺人,常混迹于一些江湖人之中,便好事地说起了昭阳传,从她出生讲起,一回一回地,添枝加叶遥想臆测,竟成了一部长书,引来日日满座的客人。
      我听着那些真真假假的故事,那些精彩万分的传奇中,没有一丝暗夜存在过的迹象,就算是厉英凡,也不过是小小点缀而已。她的名字在我耳中反复出现,如同在我胸中的火海里投下一个个炸雷,令我五内如焚,思潮汹涌狂暴。但我如一尊在角落里的石像,静静地听完了前数十回的书。
      我一直听到她离开总舵前往江淮,后面的故事除我之外,没有人能知道全部的真相,但那可恶长舌的张说,居然称自己推想好了结局,打算在第二天的书场里继续卖弄,他这样提前预告,果然引起了更多人的好奇心。第二天,书场里一早挤满了兴冲冲的人,但最该来的人却没来……张说死在家中,死状很惨。
      他是我用魔功杀死的第一人。
      杀他的那晚,天色极黑,我走进他家时,他还在写着东西,我的到访令他魂飞天外,痛哭流泣,丑态百出。在杀他之前,我看了他写的东西,那是他写的结局,里面居然猜中了不少细节,他推测是自己人的背叛导致了昭阳的死,昭阳是中毒身亡…他的聪明令他死得更痛苦。
      在折磨着他,送他走向死亡的时候,我心底竟然有了一点快意,在她死后,我本已是平淡无波,再也感不到任何意趣的。
      走出他家时,我遇见了龙夜吟。
      江阳城在中原是数一数二的,这回张说开场说书,吸引了不少江湖中人,但傲天盟的盟主龙夜吟也来,就有点令人意外了。
      是惨叫声带他来的吧,我认出了他,他却未必认出我(我蒙着面),我们交了手。
      龙夜吟的武功深不可测,如果我的魔功没有大成,只怕我早成了他剑底游魂,但如今我有了令人无法捉摸的功力招式,他不仅占不了上风,还吃了些暗亏,受了内伤。
      如果不是他的属下越来越多,我就已杀了他。天南帮和他敌对,但昭阳在心里却对他十分敬重,说他不失仁侠之风,做事磊落可敬。这样的评语,置身邪恶深潭的我,是永远无法得到的。
      龙夜吟为了向天下人表明他的无辜,在江湖上广发贴子,悬赏五十万两捉拿杀死昭阳的真凶,这一举动在天南帮,真引来不少议论和犹疑,我后来以为昭阳复仇的名义正式挑战龙夜吟,要率天南帮灭了傲天盟,那些心存怀疑的人便投靠了司马灵月,天南帮从此正式分裂。
      傲天盟在几次和天南帮的交手各有损伤后,他们突然一夜之间在中原武林绝了踪迹,我再也找不到杀龙夜吟的机会,他毕竟狡猾,能在人间彻底地消失无踪,避免了和天南帮两败俱伤的结局,此后再没有人知道他的下落。
      我带领的帮众,很大一部分与龙夜吟的人火并消失了,另一部分也在无数次我挑起的江湖争斗中渐渐湮灭。
      而司马灵月的一系,本就不是真心拥戴并无能力的她,在她率众远走天南边界,在穷乡僻壤中左支右拙后,最后也改了名,变成江湖上可有可无的小角色。
      天南帮至此已不复存在。背后操控的我暗自冷笑,它曾经是我父亲的心血和希望,他盼望着靠天南帮成就他超越家族的梦想。最终由我证明了,他错得可笑。
      张说死时我感到了微薄快乐,这足以令我明白我今后的作为。我原以为我可以拥有我另一半的灵魂,在这个寂寞的人世不太孤单,但,适得其反,我永远失去了昭阳,没有了与光明的最后联系,我不需要再克制我的邪恶本性。在这个凡尘,我可以,为所欲为…
      我如孤魂野鬼,行走在旷野上,山林间,经过热闹城镇,经过荒凉野村,这一次历时久远的游荡,用了我二十几年的时间。
      不记得又杀了多少人,我杀人有的有理由,有的没有,并不特意去记得,旁人的生死,又怎会放在我的心上?还做过一些在世俗看来恶毒异常、叛道离经的事,比如…
      曾经入皇宫,杀了皇帝,然后易容假充那老家伙,试试当皇帝的滋味,起初倚红偎玉,看遍太液芙蓉,掌天下权柄,一言可杀生百万,确也有些意思。
      尤记得某年某月某日早朝,我不经意地当众宣布要在众皇弟之间选择皇太弟,就令得中原皇朝大起波澜,政局瞬息万变,多少权贵沦落…
      但就是这样的轻微意趣,也只是一时新鲜,很快我就象前几次那样没了兴致。离了被搅得乱七八糟的皇宫,我又继续我的人间游戏。
      我虽然称这是游戏,但我从没有过一丝游戏的喜悦快活,我早已没有了感受到那些的能力,光阴对我而言无聊漫长无比,厌倦太久,也就忘了什么是厌倦。
      二十年后,我回到了那个我失去昭阳的地方。
      那里早已有人在等着我。
      那是一张陌生的女子的脸,从长久的凝望中,我读出了,不,是我的心,沉寂已久的心,感应到了那陌生表情中目光的一丝熟悉。
      她转生了?
      她复活了?
      她来找我了?
      我露出二十年来的唯一微笑,迎上前去。
      这回,我要做最正确的选择。
      
      
      (本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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