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宋》摸鱼真

3、路见不平

　　姚古随梁应习武已有三月。
　　姚古正是长身子的年纪，这段时日习武练拳，身量骨架更是一下拉开。姚父醉在书中万事不知，可姚母却是亲眼瞧着儿子三五日换个模样。看着姚古这样少年意气，神采飞扬的样子，姚母心里对梁应很是感激，因此时常地托管家给梁应送些吃食衣物去，工钱也比旁人的多给些，权当是束脩。
　　因得姚母点头，梁应平日里可自去姚家授艺，不必再为避人耳目跑到城外去。可这日，梁应仍将姚古带至城外荒野。
　　“姚古，”梁应站定出声，“拳法你已习得九成，只是招式缺了劲力，现下也只算是花拳绣腿，堪不上大用。”
　　姚古本觉自己小有所成，这几日不由有几分自得意满。如今被梁应泼了偌大一盆凉水，可算是从头凉到了脚心，彻底收起了自得之意。
　　梁应见姚古眼中慢慢失了神采，低头耷脑的，倒是生出几分不忍。梁应背过身去再不看他，又道，“旁的俺也没法教你，只得走些笨路子。今儿个起每日申时，你与俺在此处过招。若在你姚家院中打起来，难免要叫你母亲受惊。可听明白了？”
　　姚古赶忙应是。
　　梁应又叮嘱他道，“过招时招式必得落到实处。若是瞻前顾后，可是要伤筋动骨的！”
　　姚古不迭地点头应下了。见梁应转身要走，忙叫住他，“梁大哥！”
　　梁应回头，眼角挑了眉梢，似是问他何事。
　　姚古掏出怀中步兜，举到梁应眼前。
　　“这是戈家密枣儿，小子早起去戈家候了许久才买着这些，梁大哥赏脸尝尝吧。”，姚古腆着脸，不无讨好地说道。
　　“俺不喜甜。倒是昨日的羊饭，滋味不错。”梁应眼中带着戏谑打趣他一句，便又走了。
　　姚古大大红了个脸，心道：原来梁应早知管家给的那些吃食是他寻来的。这可好，在师傅眼里，自己可就成了个只知钻营口腹之欲的稚子。梁应于他来说亦师亦友，叫他受益良多，奈何梁应除却吃这一字外无欲无求，自己想孝敬他些都无从下手。
　　这般又过了几日。这天梁应下了工，照约定在申时到得城外，远远望去，果然见姚古已经候着了。姚古背着身子面向日头站着，夕阳正好，松柏一样的少年立在那里，竟晃得梁应几乎睁不开眼。
　　姚古察觉身后有人，回头一看便露出少年人的笑眼，“梁大哥来了。”
　　梁应垂下目光，虚应了一声。二人也不多客套，便拆起了招。前两日过招姚古因不敢用尽全力，吃了许多苦头。这日姚古似是下定决心，心无旁骛地对付起梁应的铁拳来。梁应打得看似凶狠，实则手下有数，也总能在姚古力竭或过劲之时打到他的痛处，叫他牢牢记住。
　　如此好几番来回，直打得姚古一身青紫，却又十分畅快。
　　这时，有车马人声从远处传来。二人一怔，即刻停手。
　　“蔡相此去杭州，可莫再蹉跎迁延，惹圣上不痛快”，是个少年的声音。
　　姚古顺着声音望去，眼睛一亮。这少年身姿挺拔，气质卓然，真是个好精彩的人物。
　　“是啊是啊，江南风水养人，蔡大人便好好颐养天年吧。”七嘴八舌的声音，话中都带着几分幸灾乐祸。
　　马车旁站着一个面白无须的中年男子，粗粗一看便觉官威厚重，料想便是“蔡大人”其人。
　　这场面落在姚古眼里，却是一群少年公子欺辱一位落难大臣，十分奇怪。
　　这位中年男子，正是汴京的大人物——蔡京。蔡京三次为相，凡是大宋谏官，都说他党同伐异，滥用职权，是个大大的奸臣。自徽宗继位，罢黜蔡京的呼声便日渐高涨。皇帝顺应民意，贬蔡京为江宁知州。近日，蔡京又因迟迟不往江宁赴任，被脱去官身贬为庶人。蔡京一倒，朝中所在的新党众人唇亡齿寒，纷纷偃旗息鼓。如今放眼望去，满朝要职都尽归旧党所有。
　　蔡京这人倒是很有些意思。他明知这些小辈都是旧党宗族的后生，今日是特来羞辱他，蔡京却没有半点激怒不耐，反而朝少年们回了个儒生礼，温文尔雅地谢过相送之情。
　　公子哥们的确年轻不经事，这般猛拳打在棉花上，一时都不知所措起来。
　　那位打头扎眼的少年却不吃这套，不轻不重地哼了一声。
　　他身旁着蓝襟的小公子这下像是受了鼓励，大大地冲蔡京吐了口唾沫，面上满是不屑，“忒！你这奸人休要做戏！唬得住旁人，还能唬得住我折沅！今日就叫你尝尝我的拳头！”
　　话未说完，便一拳直冲蔡京而去。蔡京匆忙闪避，不避还好，这一躲闪倒叫自己左脚绊了右脚，往折家公子的拳头上撞了个正着，左眼立时乌青起来。蔡京吃痛，捂着左眼泪流不止，没了半点儒雅风度。
　　折沅看他如此，正要大大嗤笑一番，却听不远处有人出声——“欸，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