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女》冷薇

17、第十七章

　　余娟写出一手漂亮的钢笔字，李姐的字更漂亮；看了她们的笔迹后，我就决定开始写日记了。这天，小雨蒙蒙。深深的秋季，雨不再像春天那么绵密了，也没有夏天那么磅礴。但这天的雨丝沁凉凉的，从皮肤渗进身体可以感受到仿佛一切都止息了那样的安静。

　　我去附近的一家小学校园门口的文具店里买了日记本，很精致的硬面抄，封面上画的是白头发的SD娃娃抱着绒布熊，看上去和季节一样安静。又想起了李姐的头像，似乎也用的是SD娃娃。这一系列的娃娃妆扮不同可是清纯感完全一致，我想，如果叫那些无聊的BBS上的人士知道了恐怕又会讽刺我装可爱？就像当年那校园网的BBS上讽刺我像芙蓉姐姐的不明男生一样，这种人到处滋生。

　　打开日记本，写了几行，顿时失去了兴致。打字习惯了我的笔迹看起来有点奇怪。不过记一些事情下来也好的，以免遗忘。

　　今天是周末。本周是10月份的最后一个礼拜，有一些事情要写下来：

　　1。新飞扬-论坛抄袭事件，上司安排我在BBS上发言辟谣，并且澄清关于木子抄袭事件的真相。

　　写完这条我皱了皱眉头，在后面打上“Ｘ”符号表示要顺延至下星期的工作。

　　2。艾玫明天回家，离校出走-ing...

　　写完这条我用手肘托着脑袋，似笑非笑的想，她明会不会又那么突然的从身后走来，出现在我眼前，表情一定还是像只大猫。

　　3。酒吧歌手大赛半决赛快要开赛了，做完这次大赛的全程跟踪报道，我的实习生涯就要告一段落。——————→桑桑

　　嗯，想到这里我心满意足，BBS，经过实践我知道那是一个虚幻而纠结的是非之地。所以我决定在做完歌手大赛全程跟踪报道后马上离开那里，那冠冕堂皇的新飞扬也好，时空论坛也好，都去见撒坦吧。（据我分析，城市酒吧歌手大赛得到了广泛关注，我的专访，虽然被抄了还是得到了全公司领导和同事的好评。他们应该会继续的，是的，没错。上次肖伯伯在MSN上还对余娟赞扬说，我们的网页宣传好极了。）

　　而我划出一条延伸的箭头，写下桑桑的名字。我印象中，上次在KTV光顾着和她交谈，作为歌手的她当然是去唱歌的，可我竟然错过了。她主动到Q上找我，要我关注她的乐队，灵感告诉我她的要求应当得到满足，因为她将用另一种形式诠释灵感。

　　4。一个月的实习快要结束，等下个月要结束的时候我就要重新开始宅女的生活了。这段日子写作多而看书少，实习结束要好好充电。

　　脑子里开始盘算下个月的计划。莹莹要过生日了，要挑选一件有心意的礼物。对，没错，她22岁，我21岁，都是过周岁的习惯。李姐，想到这里思维停顿了一下，等到下个月11日也就是她结婚的日子，天知道那个时候我有没有兴致去参加她的婚礼。于是搁到脑后。

　　写完这些字正巧翻过一页，透过薄薄的纸张看到清晰的纯蓝色油墨的印痕。（我可没那个耐心和本领写钢笔字，我用的是水笔。）这个时候有人在敲我的房门，窗帘一直关闭的房间里，我分不清白昼与黑夜，有一种时空的错乱感。直到我打开房门，客厅里射进来一米阳光，巨大的落地窗旁边，芭蕉树盆景摆在那里，叶子的边缘有一些枯萎。这扇落地窗是新家装潢时家里请人设计的，为了纪念爸爸在年轻时代出国留洋的那段岁月——他是大学城外语系的教授，年轻时去西方国家念书，租住的公寓里就有这么一扇明亮的落地窗，在这样的落地窗前，即使在冬天也能享受阳光的温馨与和暖。

　　“薇薇，吃饭了。”妈妈提醒我，她见我一直在写着什么，故意抱来宝石。直到宝石在我的书桌上淘气的跳来跳去，她的爪子差点在我的日记本上留下梅花印。我这才乖乖的盒上本子，拎着宝石的皮毛，带着她出去吃饭了。（在大厅里我们吃饭的时候，宝石通常在饭桌下面蹭着我们的腿，这代表她希望分一杯羹，获得鱼卡一类适合猫的食物。）

　　今天没有外出，上了一会儿网觉无聊，于是在家复习了一下午的功课。本来艾玫说下午人要到，我一直等候到暮色快要降临的时候才有了她的音信。

　　“阿冷，我这边出事了。”

　　“什么事？”

　　“我的校医出卖了我，她虽然没有把我和凌杰吵架的事告诉我家里人，但她把我请假一星期私自回家的事说了出来。我姑妈以为我真的病了，我一回家太紧张一下子露馅了，她看出我没病，质问了我半天。现在把我关在家里，已经和我爸通过电话了。我骗他们说在学校里和宿舍同学闹了矛盾，他们这才半信半疑的把我关在家里，说这一个礼拜哪也不许去，既然回来了明天就让我回家，好好的陪陪妈妈。”艾玫相当委屈，我就知道她在家人面前总是藏不住事情，能伪装成这样已经很上帝保佑了。

　　“那凌杰来了该怎么办？你家里人见过凌杰长什么样子么？”我问。

　　“这倒没有。”

　　“那好吧，我会想办法让你们见一面的，如果凌那小子的火车晚上准时到达的话。”

　　“你是说，他会来这里？”

　　“我想是的，他已经决定为了你逃离那场订婚了。他向单位请了事假，我想即使他老爸再强悍，到时候你们在他面前慷慨的陈词一番，说明你们爱情的宣言，再加上某女人和某男人早就，咳，这个么，所以那老头儿哪怕天大的厉害也不能不让你进他们家门。”我坏笑。

　　“不成，阿冷你可要保守住高度机密，否则我家人知道了我就完蛋了！”艾玫恨不得尖声的喊起来，但她话音还没落下就突然矮了下去，我想她房间的外边一定有姑妈或表姐在偷听。她家的亲戚，所谓亲密无间的人，经常干这种似是而非的事情。

　　晚上，我故意打扮得很漂亮，对爸爸妈妈说，今晚有个约会。他们看着我，我给他们神秘的微笑，我的爸爸妈妈在这些事情上很开放，他们对我说，要在10：00前回家，其余的一些随意。妈妈在我出门前还拥抱了我，她说:

　　“亲爱的女儿，祝你拥有愉快的夜晚。”

　　事实上妈妈总跟我开玩笑，她说别人家的女儿性格比我温柔多了，即使不那么漂亮，也有许多男孩子邀请她们出去玩。于是我装作很有兴致的样子去参加约会，其实我只不过去见凌杰了而已，而且他一向抠门，就连居住的小旅馆也很难找寻。还好我从小生长在城市里，市区中要想寻找一所小旅馆，还是不难的。

　　我骑着电瓶车在市区兜风一圈，经过灯红酒绿的市中心，来到稍微偏僻一些的地方。我的母校坐落在这里——城市的母亲河畔。母校唤起我中学时期记忆的残章段片，她的周围环绕着一些旧式的建筑，包括一所民办的医院（医院原本是公立的，后来重组为民办了，这所医院有三个分院，正对母校南大门的是它的急诊中心。）以及一系列的小巷。（小巷与小巷间隔的地方坐落着一排排老式公房，比我们的小区更加陈旧的建筑，夜幕下观看它们的楼体早已退去了颜色。）

　　凌杰在晚上7：00抵达火车站，坐地铁进了城，不知道他哪有这么好的方向感，到一座新的城市居然自来熟，一下子顺利地找到了他事先选定的目标宾馆：滨海旅社。从名字上看，我接到短信的时候，怀疑重名的旅馆在市区有N所——滨海，那不仅是市里最知名的日报的名字，也是我们这座城市最著名的特色：城市的郊区濒临一片大海，在那入海口的地方，建有一座渔场。是渔场，不是海滨浴场，因为这里的海水是黄色的，满是泥淖不宜观光。

　　往下看短信才发现凌杰留下的旅馆地址：滨海路新村21号楼205室，于是我想起这熟悉的路名，似乎是我母校周边地区的路名。很奇怪，那里远离市郊，却叫滨海路，事实上那不过是坐落在城市里一条被喻为母亲河的淡水河畔的建筑群呗。

　　我总算找到了所谓的滨海旅馆，居然发现了一件搞笑的事，它不过相当于民办招待所，滨海路新村21号楼的所有房间都隶属于这家旅馆。我竟然在此前的二十年生涯中从未听说过它。我疑心这家所谓旅馆，只不过以便宜的价格招揽过往的客人，当然可能也包括嫖客们带着红灯区找来的三陪女。

　　来到205室门口，我按下门铃，开门的男人从外观上看，我确定他就是凌杰。

　　“阿冷。”想不到凌杰的声音听上去很奶油，但他看上去风尘仆仆的，我想他一定是刚歇下来。

　　“凌杰？”

　　他点点头，凌杰个子不高，身材中不溜，长得也不那么俊逸，属于埋到人海里瞬间就被遗忘的集合。但他有一双小眼睛，挺精神的发出光亮。

　　进了房间看到里面的摆设果然很旅馆，他和我各自坐下以后，说：

　　“我打电话给艾玫了，那边的情况我知道了。她在房间里偷偷和我打电话的。我现在很担心她呀，你知道吧，如果她为了这件事和我分手，我会后悔一辈子的。所以我想请你帮助我们，让我和她在这座城市里见一面，我要亲自向她求婚。”凌杰越说越激动。

　　“好了好了，你先别激动。我这不是来了么。我想明天我向单位请个假，趁艾玫回家之前把她哄出来，在她家人那里编个谎。不过我得先想个好理由。”我沉思了一会儿。

　　“单位？你上班了么？”凌杰问。

　　“没有，在实习。这阵子我正焦头烂额呢。自从我帮你们盯着田浩宇以来就发现那小子在一家广告公司当总经理助理，后来我就去应聘了，现在公司为了一件网上新闻被抄的事正和滨海日报社闹矛盾呢！”我说着说着不自觉地把田浩宇那边的事情告诉了凌杰。

　　“田浩宇这小子太阴了，你怎么跟他混到了一起。那不是给我们添乱么！”凌杰听完我漫长的陈述，“啪”的一拍桌子。

　　“什么叫混到一起？我光明正大的去实习的。谁知道这次遇到抄袭的事，还牵扯到那什么木子，现在好了田浩宇把人家的隐私拿到网上去炒作，还要逼滨海日报社公开勒令木子道歉呢。网上的舆论没完没了的炒来炒去，我这两天正烦着呢，又要办你们的事情，谁能这么厚道的帮忙，也就是我了。”我冲他发牢骚。

　　“滨海日报社？”他也沉思了一会儿，“这事情倒是不急，我有个老同学好像就在滨海日报社总编办。他们的记者抄袭了你的文章，这件事情我可以出面。但是你不能在田浩宇那里提到我。你只需要负责想方设法把艾玫家人骗过去，把她约出来一天就可以了。”

　　“恩，那好吧。我怎么把你给忘了，你可是首都广播电台的编导大人呢。”我从桌上的茶盘里随手撕开一包绿茶泡了起来，加上沸水看见白瓷杯里的液体颜色一下子变绿了。

　　“这个你别出去瞎兜风啊，你知不知道首都有N家电台，我只不过是大海里的一滴水、沙漠里的一粒沙子。小丫头片子知道什么。”凌杰见我答应了他，仿佛松了口气，脸色比我初来的时候好看多了。

　　“知道，知道。我的姐夫大人。反正我只是当代都市里堕落的九流小写手，当然仰望你和艾玫的业绩了。”我其实挺有自信的，但总爱在他们面前装谦虚。

　　“对了，阿冷，你确定你能让她在回家前留下来过一整天？”凌杰用怀疑的目光审视我。

　　“基本没问题吧。”我妩媚的对她笑了一笑，看得出他并不欢迎这样的笑容，起了鸡皮疙瘩般的不自在，而我并不是戏弄他或轻飘的玩笑，那只是我的一个习惯性举动。

　　“她家里人知道我，在他们眼里我是一个绵羊似的乖乖女，艾玫把我领到她家去吃饭，我装成无与伦比的淑女的样子，他家人于是对我印象很好。我可以约艾玫留一天的，就说是我的生日。而且她的猫和我的猫是亲姐妹，我可以说让她把猫带出来然后我们一起去宠物医院给猫咪洗澡或打疫苗，这样的理由我想她的家人是不会怀疑的。”

　　“恩，辛苦。”凌杰拿出他的公文包，像摸象样的打开，取出一张名片塞给我，“这上面有我最新的手机号码，老的手机正在逐步淘汰。”

　　于是我们商议过后，我便匆匆赶回家了。一切照计划顺利地进行，当晚我打电话过去，到艾玫的姑妈家。电话那头传来杜筱雨的声音，果然，她的家人对我的邀请还是没有拒绝的。他们同意让艾玫在明天和我玩一天，顺便带宝石和贝蒂这对猫咪姐妹花去宠物医院注射疫苗。杜筱雨很感兴趣这样的活动，她差点凑进来要求参加，幸好她第二天上班，来不了，否则她不光会成为电灯泡，凌杰和艾玫的事就成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