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女》冷薇

18、第十八章

　　第二天清晨，爸爸起得很早。他年轻时有晨跑的习惯，最近似乎啤酒肚长出来了，所以他恢复了晨练，说是要减肥。小区里，买早点的人们依旧排着长队。大黑和小黑依旧在人群中穿梭，摇着尾巴晃着脑袋。这几天没见到咪娜，却迎接到从西伯利亚来的一股寒冷空气。我裹着很厚的毛线长外套，依旧感到冷，颤微微的直抖动。

　　上早班的女人们有一部分很时尚，她们穿一种韩国版的服装——半截子呢绒靴裤，那看上去就像夏天穿的裙裤，又短又阔，下面露出裹着棉毛裤或厚天鹅绒长袜的腿，再往膝盖下面则套着各式各样的长靴——通常是高跟，高跟鞋女士们也迎着寒流开始了一天的工作，她们仿佛踢踏舞演员，估计同样是因为冷，颤微微的抖来抖去，于是构成了一条风景线。

　　当我排队买完早饭，拎着一袋子黑米糕在手上的时候，听到了手机微弱的声音——置身于清晨的喧嚣的小区里，手机的铃音+震动依旧是微弱的。艾玫到了，还有她的贝蒂。为了保证安全，杜筱雨竟然趁她男友接她上早班的同时把她顺路送来小区门口。说是下午她的姑妈要准时准点的来接她，然后送她去车站坐车回家。我感觉艾玫根本不像自由的未婚的年轻女孩，她家庭对她的约束简直就像韩国家庭约束自己的儿媳妇。

　　现在离上班还有一段时间，我给田浩宇发了条短信，说我今天病了，去医院，不能来上班，请假一天。他很快回复了一条，说他批准了，要我注意身体。但那条短信翻过来第二页又提醒我不要忘了回来后处理木子的事，我于是把用户名的密码给了田浩宇。因为我彻底烦透了论坛上的舆论战术，所以我要他代替我去发表陈词，按照新飞扬公司所谓的官方意志，随便怎么都可以。只不过不能以我个人身份发表任何私人言论。田浩宇很高兴的同意了，还特别嘱咐我好好休息。

　　艾玫下了小汽车，远远的从小区大门口向我跑来。她着一件粉色的短短的绒外套，搭配牛仔裤，洁白的运动鞋，非常乖乖女的一身装束。而她怀里抱着的贝蒂，棕色的瞳彩依然那么纯美，在她还是小猫的时候我就见过她，抱过她。贝蒂现在长到和宝石差不多大了，她的毛色并不是纯白的，在尾巴和背上都有灰色的杂毛，但她的毛比宝石更柔顺。

　　来到我家，艾玫帮我清扫了卫生间里盛沙粒的盆子。贝蒂和宝石这对小姐妹亲昵的在一起玩耍，妈妈昨天刚给宝宝洗过澡，恰巧杜筱雨昨天也给贝蒂洗了。两只小猫被放在我的床上，她们在枕头上互相抱成了一团，互相用肉嘟嘟的小爪子按住对方的脸。妈妈和杜筱雨都是细心的女人，会养猫，也懂得给她们剪指甲，贝蒂和宝石的指甲都不长，所以我和艾玫谈话的时候放心得让这两个小家伙自己玩耍。

　　“这样吧，你先休息一会儿。等我准备好，就跟你一起去找凌杰，你们俩见面好好聊聊。”我把手搭在她肩膀上，拍拍她说。

　　“凌杰？他还来了干什么？他这一走，回去之后他们家的人又以为是破坏了他们的美满生活呢！”艾玫一提起凌杰就气呼呼的，她的脸色霎时呈现出不自然的白皙，像一层纸似的。

　　“难道昨天晚上你和他没有说悄悄话？”我故意探问。

　　“悄悄话，别提了。姑妈让我表姐跟我睡，我在那里连发短信的机会都没有。几乎每发一条短信，我表姐都会凑过来问东问西。我要是生活在你这样的家庭该有多好！”她的眼睛几乎要湿润了，有哭出来的冲动。

　　“可是你和凌杰已经相爱并且到了这一步，如果我是你，我一定要向家人说明的。”

　　“你的家人和我的家人不一样！你永远不会明白！如果我的爸爸知道我和一个外地的男人有了这样的关系，他一定会和我断绝父女关系！我从小到大的一切都是家庭给我安排好的。我的妈妈如果知道了她会伤心欲绝，认为我不再是一个好女孩。”

　　“世界上的人是没有好与不好的区别的，没有十足的好也没有十足的不好。你爱他，他也爱你，你们在一起，努力营造未来。这就可以了。”我决定尽可能改变她的想法，“等一下我们去找凌杰，到时间我来接你，我回头会带两只猫去打疫苗的。”

　　“对了，贝蒂和宝石不是还有一只姐妹猫么？”艾玫问，“前不久我和吴莹莹聊天的时候，听她说起过那只小猫，现在在她男朋友那里，她说好像过一段时间也要送到宠物医院打疫苗。”

　　“哈哈，那太好了。我打个电话问问他空不空。”

　　我于是拨通了陈辉的号码，恰巧陈辉近期要跳槽了，在家里帮他爸爸妈妈照看生意。她的爸爸妈妈也快要从外地经商回来。我决定等送艾玫去找凌杰之后就回来，搭陈辉的顺车去宠物医院，给三只小猫一起打预防针。

　　我和艾玫叫了Taxi出门去了。两只小猫，贝蒂和宝石被关在家里，但她们互相玩闹一点也不寂寞，我们出门的时候，她们还在此起彼伏的喵喵叫着，仿佛奇妙的对话。

　　来到滨海旅馆205室门口，我看见艾玫有意作着深呼吸。开门的瞬间艾玫像触电一样冲向前去，凌杰果然也像触电一样迎上前来，两个人跨越门槛彼此拥抱了。

　　“好了，我该走了，带小猫去打疫苗。这样才能向玫的家人有个交代。”我微微一笑，准备离去，把时间和空间以及舞台全部让给这对恋人。

　　“阿冷，你等一下。关于你那边的问题，我一大早联系过我同学了。已经有了答复。”凌杰很简洁的交待了一下，“基本上是这样的：报社方面以栏目组名义公开道歉，开除木子。我已经向台里申请了，提前预支了我的年假，我决定留下来过一段时间。这段时间木子那边的文化专栏由我暂时顶替，正好和田浩宇那小子的舆论战可以了结了。”他说得很快速度，艾玫在一旁听到田浩宇的名字，立即敏感的起了疑心，打断了他仓促的表达。

　　“凌杰，阿冷，你们俩怎么提到田浩宇了？难道你们还有什么事瞒着我，我不知道么？”这个时候我和艾玫都已经进了房间。艾玫坐在最宽大的一张沙发上问。

　　“好了，让阿冷去忙吧。”凌杰立即把我支开，“这是些工作上的事。玫玫，我想和你单独聊聊。”

　　“啊？！他要辞退木子！”我急了，想不到凌杰为了留在这里，竟然利用木子的抄袭事件，游说他的老同学把她再次辞退了。

　　“木子，她怎么了，为什么她又要被辞退了？”艾玫一向崇拜木子，这件事情她并不清楚相关的始末，但凌杰的话显然把艾玫也搞的有些莫名的恼火。

　　“这些是工作安排。你们要知道人并不像表面看上去那么冠冕堂皇，木子这个人在新闻界小有名气我是知道的，但是她这次抄袭了阿冷的文章，这个事情已经闹得满城风雨了！玫玫，你听我的话，这些事情你一个女孩子家就别问了。”

　　凌杰说完不容分说的把我的包拿过来递给我，我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就被他送出门去了。

　　一路上我脑子里混乱极了，一方面凌杰可以有个机会留在这座城市里，但他这样做未必能和蔼玫有进一步的发展，除非他疯了拎着大包小包的礼品去艾玫的姑妈家提亲。但木子，哦，不，我应当叫她李姐，在这样的时刻我认为她依旧是我的朋友；她凭什么又遇到风波呢？我替她感到委屈，莫名的委屈，以至于上Taxi准备回家时和司机对话是哭腔的，司机莫名其妙的盯着我，那眼光透射过墨镜，犀利无比。

　　回到小区，远远看见陈辉的车已经开到了我家楼下。他把车窗摇下来向我挥手，风趣的说：

　　“妆都花了，小样儿，啥时候哭成个小泪人了？”

　　“哪有。”我正想从包里取纸巾，陈辉先取出来递给了我，我有点小小的感动。

　　“不告诉我就算了，看来你一定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了。去把两只小猫抱下来吧。”陈辉提醒我时间不早了，我注意到他车子后座上，咪咪娜乖乖的把身体缩成一团，她伸起小小的脑袋望着我，一只蓝宝石般的眼睛睁的圆圆的，另一只绿色的眼睛眯成一条缝。

　　附近恰好有一家宠物医院，很小，但很温馨。粉色工作服的小护士们抱过小猫，把她们放在了专为宠物设置的病房里。陈辉大方的给三只小猫的疫苗一起买单，然后在小猫们被注射预防针的时候，我们在一旁聊天。

　　“最近你还好吧。”陈辉问。

　　“这个问题应该我问你，最近你们家的莹莹女王还好吧。”我反问他，但是感觉他并不那么乐意提到她。

　　“她呀，谁知道呢。比猫还要神经质，动不动就冲你发火。有时无理取闹的撒娇使性。自从她的妈妈怀孕后，她变得越来越疏远人，越来越冷淡了。”他拿出打火机，走到门口，点了一支烟。

　　“你是男人，她是女人。你有义务哄她。”我追到门口不厌其烦地对他说。

　　“可我没有义务无休无止的哄她。”陈辉突然盯着我的眼睛，“阿冷，莹莹快要过生日了。我希望你能来。这次她的生日Party请了不少同学还有同事。”

　　“我当然会来。”我打断了他。

　　“我的意思是说，她邀请的客人包括她的初恋，我简直无法承受。我认为她这是当面表达对我的不满。所以我想请你和我一起演一场戏，在她面前装作暧昧的样子，来测试看她的反映。这些日子我经常是抑郁的，我觉得她根本不在乎我。”

　　“你这么做说明你太不信任她了。”我直视着陈辉。

　　“如果她真的在乎我，怎么会什么心里话都不跟我说，对我越来越冷漠呢？”陈辉看上去很委屈，不知道为什么他在我面前总是那么真诚。于是我又一次动容了，答应了他的请求。

　　把贝蒂和宝石送回家后，看看时间差不多了。我连饭也没顾得上吃，就直奔滨海旅馆205房间。希望他们俩大白天不至于在床上耳鬓厮磨吧，否则我开门的瞬间可就难堪了，我想他们不会的。

　　果然，我开门的时候看到相当愉快的一幕，两人面对面坐在沙发上，艾玫正在给凌杰削水果。他们看上去真像一对小夫妻。

　　“阿冷。”他们俩异口同声地喊我的名字。

　　“嗯？”我并不知道他们商量一上午有什么样的结果。

　　“亲爱的妹妹，我们做出了一个决定。”艾玫突然释怀了一般，那微笑仿佛懵懂的少女时代一样纯真，“我们决定，听天由命。”

　　“是的，目前我们热烈的爱着对方，谁也不会离开谁。”凌杰一边说一边把手揽在艾玫的肩膀上。

　　“我想到了寒假，我一定会和家里人说清楚，我们现在已经走到这一步了。我们将来如果不在一起生活，那两个人都得不到幸福。”艾玫依偎在凌杰怀里，我感到她变了，那个好奇心强的艾玫在凌杰身边似乎除了他，她什么事都不再想去过问。

　　偏偏在这时候，艾玫接到家里的电话。凌杰立即钻进了另一个房间，看他的情态仿佛连大声呼吸都会紧张。我从艾玫答话时毕恭毕敬的态度能判断，那不是她爸爸妈妈，就是她的姑妈。果然，艾玫通了15分钟的话才终于结束了。

　　“阿冷，两只小猫打过疫苗了么？”艾玫一放下电话首先问我。

　　“你放心，我带他们去过我家附近的宠物医院了。宠物专用病历卡和疫苗□□我都保存着。你家人如果催了，那我们就得赶紧走了。”

　　“你们俩走好。玫，你知道的，我要留下来一阵子。这两天我准备买个本地的小灵通，然后联系你。”

　　艾玫依依不舍的和凌杰分开了，他们今天的见面还算成功。不知道我离开的时间里两个人做了什么，当然那也不属于我的管辖范围。我只知道他们看似一对小夫妻，是的，没错。

　　艾玫回到我家里，过了十分钟不到，她的家人准时准点的开车过来，把她和她的贝蒂接走了。一切进行得很顺利。她的家人很喜欢我，她姑妈来接她的时候对我说：

　　“好孩子，我们玫玫就是应该多几个像你这样的女同学做朋友。（她一直以为艾玫和我是高中同学，那都是我编谎的功劳。因为她的姑妈已经传统到令人无语了，在那样的女士的眼里，只有同学这种关系是可靠的，而社会上满是心计深沉的坏女人和早尝禁果的坏女孩。我于是只能装成艾玫的同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