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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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谢琛那么说了，但顾远知今天的训练，仍然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虽然阿克塞尔三周跳也不太可能一天之内就能练习出来，但是即使分隔冰场两头，韩道也能明晰地看到顾远知的阿克塞尔越跳越差，有一圈甚至跳成了阿克塞尔一周跳。
为了不打断自己的训练，韩道并没有立刻冲过去顾远知训练的那端说教，而是先继续着自己的跳跃，准备吃饭的时候再去找他。
中午时分，冰场中除了来游玩的客人，都陆续离开去吃饭；韩道一次跳跃落地，单腿抬起向后，屈膝后滑，完成一次十分成功的3A跳跃。
这是今天头一次，非常顺利的成功。
韩道收腿站立之后，下意识地准备去找冰场上的顾远知，不过，即使他的眼睛在冰场上转了一圈，也不能从稀稀拉拉的人群里，抓出顾远知这个人。
吃饭去了？
推动冰刀划过冰面，韩道在冰场又转悠了一圈，确认顾远知不在冰场，这才从进入冰场的小门离开，为冰刀套上保护套，走向休息室，换鞋吃饭。
商场里的物价并不便宜，为了省钱，韩道一般都会选择隔街的小餐馆随便吃点什么。
所幸渝州这座城市也恰好是一座串串香能与星光68相对而望，几步路吃饭差价可能相距几千的风水宝地，因此对韩道来说，省钱也不是什么特别困难的事情。
背着吃饭用的小包走过冰场，韩道心里琢磨着上午各种动作的失误，边走边低着头，就当他即将从冰场最末端走过的时候，冰场里忽然传来了一声极小的□□撞地面的“砰”声，随后，是少数客人的惊叫。
韩道猛地抬头，恰好看到一个长发，穿着漂亮长裙的姑娘，战战兢兢地滑到整个□□贴冰的顾远知身边，伸手准备拉他。
今天一天还没怎么启动的皱眉机关瞬间开启，韩道快步走到冰场边上，此时顾远知已经被那位姑娘拉了起来，正在忍着痛，鞠躬给拉他的人道歉。
“顾远知。”韩道冷冷叫道，他的声音并不是很大，但却是很准确地传递到了顾远知那边。
听到他的喊声，顾远知连忙结束了自己的道谢，一瘸一拐地从冰面上滑了过来，单手撑在玻璃隔板上面，一句话不说，先对韩道露出了一个大大的微笑。
“韩道！”顾远知喊。
“嗯——受伤没有？”韩道问。
“嘿嘿，还好啦，没有受伤，只是摔下去的时候有点疼而已。”
“刚刚我看了一圈，怎么都没有找到你？”
“你刚刚在找我吗？”这句话仿佛一束阳光，又给了顾远知一些莫名其妙的东西，霎时间，他又变得欢快起来，语气也十分轻快，“我刚刚上厕所去啦，然后又回来了！”
其实，他也知道这差不多到饭点儿了，但或许是受韩道的影响，也或许是对自己上午状态不佳的惩罚，从厕所出来之后，他迈向休息室换鞋的脚步就这么转了一个弯，又回到了冰场。
韩道本来想问他上午的事情，但看到顾远知这么说，最终也只是又点了点头，说话时候，还是批评的口气：“练动作也不能饿着肚子练，没有能量，最后动作跳不出来，还很容易受伤。”
“……哦。”顾远知讷讷点头。
“去把鞋换了，带你去吃饭。”
顾远知眼睛里面的光就像小灯泡，韩道说一句，啪嗒按一下，亮了，然后韩道又说一句，啪嗒按一下，又灭了，现在就是按下了亮的灯光，他目光灼灼地看着韩道，还想说什么，然而韩道低头看了一眼手机，伸手指了指那边的休息室。
“只给你三分钟。”韩道说，“不要耽误更多下午的练习时间。”
为了证明自己并不是在开玩笑，韩道说完这句话后，就真的点开了手机的计时秒表，开始掐点。
顾远知动作很快，只用了两分半钟，就已经换好鞋子，跑回了韩道的身边。
八分钟后，两个人跨越商场门口的马路，在一家开着空调的小馆子落座。
这家小馆子就是那种，再普通不过的渝州面馆。
门口悬挂着阻隔空调流的塑料厚块，桌子油腻腻的，菜单悬挂在墙上，不知道积累了几十年的灰尘，除了便宜，简直一无是处。
韩道从桌子上的餐巾纸盒抽出一张纸，把顾远知的面前随手擦了擦，然后将那张带上了黄色油垢的餐巾纸扔进了垃圾桶。
顾远知双手握着自己的小钱包，抬头阅读那一张有饭有面的巨大菜单，似乎是举棋不定自己今天中午到底应该来一个回锅肉盖饭，还是来一个红烧牛肉面。
老板端着一碗小面从后厨走出来，他大约五十岁上下，穿一件白色的老头汗衫，上面还十分不讲究地破了几个大洞，走过韩道和顾远知身边的时候，大咧咧地踹了一脚他们脚下的垃圾桶，然后“啪”地把那碗面扔到对桌去。
食客被扔了还笑嘻嘻的，和老板打趣：“哎呀！汤都泼出来了！”
老板哈哈大笑，朗声道：“少喝一口饿不死你龟儿——小道，今天带朋友过来了？”
听到老板喊自己的名字，韩道不徐不疾地点了点头，随手指了指面前的顾远知，说道：“他叫顾远知，才来冰场练习的，带他过来吃饭。”
“我看看——小远是吧？长得确实乖，怪不得韩道带你过来。”说完这句话，老板又唏嘘地叹了口气，用一种，孩子终于长大了的缅怀式口吻叹道，“真是没想到啊，我还能活着看到小道带朋友过来吃饭的这一天。”
韩道：“……”
顾远知手里捏着自己的零钱包，歪头勤学好问：“韩道平时，很少带自己的朋友过来吗？”
这下，连后面汤被泼了的食客都有话要说了，食客一边把老板做的红油小面迫不及待地塞进自己的嘴里，一边着急忙慌地表达自己对这件事情的见解：“那不是很少哦，那是根本就没有。整整三年了，就没看到一个跟他一起过来吃饭的人。”
“对头，只有一两回，那个□□陪他过来吃过饭。”
“……那是我的教练，不是□□。”
“不管怎么说！这也算是一个值得庆祝的盛事！小远今天不用给钱，我先请客——红烧牛肉面一碗，辣的还是不辣的？”
看得出来，老板这是真的很开心。说完这句话，他便立刻挽起袖子，反身就准备进去给两个人煮面，韩道的食谱他根本不用问，除了偶尔加一顿肉外，平时基本都是三两面多放辣椒。
顾远知急忙要说不用请客，然而刚站起来，就被韩道拉了一下，后者轻轻摇头，示意他不用去阻止这件事情。
“但是……”顾远知有些犹豫。
“不用但是，他想请就让他请吧，以后你要是有空也愿意，多过来照顾照顾老板生意就行。”
“我当然愿意!老板这里有这么多好吃的，我刚刚还准备一个一个地试过去呢！”
听到顾远知这句话，韩道没什么表情的一张脸忽然缓和了一些，他的唇角不由自主地上扬了一下，虽然幅度很小，但是也能勉强看出，这是一个微笑。
“我还以为，你会比较喜欢留在商场里面吃饭。”韩道说。
昨晚去顾远知家，韩道从他家配置的小跃层，连带算一算和这个商圈的距离就能轻易地得出他家很有钱这个基础性的结论。
刚刚拉着顾远知出来吃饭的时候没有细想，但是直到拉到了店铺里面，韩道这才想起来，第一顿一起吃的饭，或许应该带他去商场里的味千拉面，而不是这脏兮兮油腻腻的小店。
“留在商场吃饭……？留在商场吃饭干嘛呀？”
顾远知的眼睛还没从那张巨大的菜单上落下来，他忽然发现，菜单的边角还有老板用粗犷的手写体加上去的新制菜式，只是都是用铅笔写的，读起来有点费力。
于是，他就一边费力地读着，一边侧着头回答韩道的问题。
“你要是想去商场吃饭，也可以啊——我都可以，我只想跟你一起吃饭，去哪里都行。”
拿着一张餐巾纸仍旧在给顾远知擦拭他面前的桌子的韩道的手顿了顿，下一刻，他把那张纸又扔进了垃圾桶，嗯了一声，没有了后续的语言。
塑料片隔绝的店里店外却不是不透光，一道微光落在了韩道的手边，映亮那一小块的范围。
顾远知总算是读清楚了那几个铅笔写的小菜单，把头转了回来，就看见韩道面无表情地坐着发呆。
顾远知看着韩道冷冰冰的脸思索了片刻，终于小声地开口，小心翼翼地提问：“韩道……刚才，老板说……我是你带过来吃面的第一个人，是真的吗？”
“当然不是，还有谢琛教练，刚刚不是说了吗？”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除了谢琛教练，其他的人，比如说，以前的搭档，冰场认识的人……还有……”
“没有。”
“真的吗？那我是第一个，你带过来吃饭的人？”
“是。”
“也就是说，在你心中，我们两个，也是朋友吗？所以，你才会带我过来吃饭的？”
这有什么好是，或者是不是的？韩道不太清楚这样问题的意义，但看着顾远知期盼而又小心的目光，韩道没有泼他冷水，而是缓缓地点了点头。
顾远知眼睛的开关又被按了一下，就好像刚才照射韩道手指的那束光跑到了他的眼睛里面，变得亮晶晶的。
再然后，顾远知又沉默了半分钟，总算是赶在老板上面之前，小心翼翼地又说：“韩道……昨晚你说的话，我想过了。”
哪一段话，怎么想过了。
韩道没有发问，只是依旧安静地看着顾远知，当一个最好的听众。
“其实……在遇见你之前，我没有打算滑双人滑，好吧，不是没有打算滑双人，而是根本就从来没有想过，会把滑冰当成一个职业。”
“我挺喜欢滑冰的，不过……也只是想滑着玩玩而已，毕竟山城这个地方，谁会主动地决定，把一个冰雪运动当做自己的职业呢？你说对不对？”
标志性的皱眉已经起了个头，但是韩道却仍旧没有打断顾远知的话，继续等他往下再说。
“但是……现在我是真的，很想和你一起滑双人滑，很想和你一起拿，双人滑世界冠军……”
“所以……”
“所以，即使你练不出百分之八十的成功率，也和我一起滑，不去找别人……不行吗？”
说到最后，顾远知的眼神，完全可以称得上是祈求了。他就那样祈求一般地看着韩道，仿佛面前这个人掌握了什么至高无上的权利，可以对他生杀夺予一般。
韩道目光下垂，看着桌面，淡淡道：“今天上午就一直在想这个，然后跳出了阿克塞尔一周跳？”
顾远知：“……我。”
“我们已经跟教练约好了，不是么？”
“那我们就去找教练改——”
“现在可以找教练改改，那未来呢？也要找裁判改改吗？说我们虽然跳不出来，但是尽力了，所以请把金牌给我们吗？”
韩道的语气依旧是那么平淡，但顾远知却有些害怕，那天韩道是怎么训斥那个冰场上的女孩的他都看在眼里，他不怕被骂，但怕韩道也用那样的语气和自己讲话。
“顾远知，出尔反尔不是一个好习惯啊。”
“我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韩道抢在顾远知之前说，与此同时，他刚才低下去的眸子，终于抬了起来，并不是那天训斥女孩的严厉，不好说那双眼睛里是什么情绪，或许，有些柔和，又或许……只是阳光太大，晃神的错觉罢了。
“我的意思是，你难道不相信我吗？”
“不相信我在暑假完结之前，阿克塞尔三周跳，能成功率百分之八十？”
“可是小远，我很相信你，在暑假结束之前，能做到，跳出阿克塞尔三周跳，不仅能做到，成功率还能至少到百分之六十。”
……这是什么道理？
别说是韩道这种没练习几年的选手，就算是谢琛，或者是更高一级别有资格的教练，谁能够飞跑出来说，我凭借经验判断，你什么什么时候之前，就能跳出成功率多少多少的3A？
“你怎么知道，我能这样，即使是再有经验的教练，也不敢保证这个吧？”顾远知不确定地开口。
就着桌面上的茶水喝了一口，韩道摇摇头，轻声说：“我不是知道。”
“我只是相信你。”
重庆夏季泼天的阳光再也按捺不住自己候场的等待，顷刻之间，又往店铺走了一步，利用各处的反射，把店铺照得亮堂堂的。
顾远知抓着自己钱包的手紧了又紧，韩道说那句话的时候眼睛是看着他的，随后又收了回去，专心地喝着自己的茶水。
隔壁桌的客人喝完了小面最后一口汤，老板这才终于端着两碗面风风火火地从后厨走过来，像扔刚才那碗那样，“砰”地把两个碗准确无误地扔到韩道与顾远知面前。
“吃嘛，两个未来的世界冠军。”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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