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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八夜 ...

  •   路灯只在桥头与桥尾,桥心处没有,我们站在两边灯光都无法彻底触及到的地方,只有近在咫尺的彼此才能看见对方眼中的光芒。

      ♀
      早晨被日光照醒,自然醒来的我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才发现自己完全是躺在郁久的怀里睡着的。
      他的枕头压在我床与墙的折角里,整个人陷在里头,除了姿势像个醉汉不怎么优雅以外,睡脸倒是一副安宁祥和。
      “对了……手机……”
      我刚醒就想起检查手机信号的事,摸回掉到远处的手机,拿起来赶紧看了一眼。
      “真的假的……”
      我以为二月同辉过去后,两个世界如果走向分离的话信号至少会掉那么一两格。所以此时看到稳当的满格信号十分安逸,丝毫没有波动后,我不可置信地接连揉了三两回眼皮子,险些把眼睛也给揉痛了。
      难道两个世界根本没有走向分离吗……
      我两手紧紧捉着手机,甚至于可以说是掐着,简直宛然生怕这个珍宝插翅飞走似的。
      “嗯……你醒了啊。”
      这会儿郁久也醒了过来。他瘫在枕上,把两手抄在睡衣的口袋里,嘴上嗷呜地打着哈欠,看向我的两眼还有点湿润。
      “郁久!”
      我抑制不住兴奋,直接跳去他那,跪坐在他的跟前。
      “啊?!”
      “我和你说……”
      虽然我很想略微地把眉皱起,假装有难言之隐的样子,露出些苦情来暗示他情况不妙,让他短暂失落后再送他一个惊喜,可我毕竟还是忍不住。
      我将屏保划开,对着这个乖乖把目光回应给我的家伙举起了我的手机。
      “你看!我的手机……信号还是满的!”
      “对吧!满满的!没准两个世界就会保持交融状态直一直下去了。”
      说完,我还得意洋洋地晃了晃手。
      “……”
      但出乎意料,他完全没有我想象中的激烈反应,反而只是木楞楞地对着我的手机屏幕发呆。
      “怎么了?黑屏了吗?”
      我挺诧异的,手里举手机的姿势不动,仅将上半身朝他的面向同步,试图从他的视角检查一下效果。
      “太好了……!”
      “哎!哎哎——”
      不想就在这时,在他突如其来开口的瞬间,我的世界应声天旋地转了起来。等平静下来时,我的眼前就只剩白花花的天花板了。
      这个坏东西居然趁我靠过来的便利直接揽住我的肩膀,一把将我扳倒在榻榻米上。
      “你突然干嘛啊。”
      这个姿势有点窒息,他半截身子都几乎压在我身上,而且搂着我肩膀贴着抱过来真的很热……
      “哎呀。”
      我拍拍他的后背,又抓了一下他的睡衣。大概是因为我太手下留情了,软绵绵的举动并没有让他有什么反应。那就没办法了……
      我把手藏到他的后脑勺去,对着他看不到的地方弹了一记脑瓜崩。
      “哎哟……”
      把脸埋在我肩头的少年喷了我一脖子的热气。啊……火上浇油。
      “你起来啦,好痒。”
      也不知道是听我的话还是单纯被我打痛了,他后来真的起来了,虽然并没有离开,只是换作手撑在地、人伏在我身前的姿势。
      我见他空出一手去捂脑后的痛处,单眼眯起来,一脸没心没肺的无赖笑。
      “太好了。”他又说一遍。
      “啊?我打得不够痛吗,哪里好?”
      “痛。”他吐吐舌头,继续笑。“当然痛。”
      “所以这不是梦。”
      他的喜色终于溢于言表,不作遮拦。
      我或许就是喜欢他这样,喜欢他在我面前展露自己的喜悲的模样,给了我能够共感他情感起伏的机会。
      “嗯。”我回应他时脸上不经意流露的笑一定也是被他传染。
      “是真的。”
      忽然之间就很想摸摸这张坦诚白净的脸,这好像是我第一次那么大胆地用视线直接对着他的眉眼左右描摹。
      而他似乎也猜到我想要干什么,应该是猜到了吧。他将身子下沉了些,把脸与我的距离缩短了下来。
      不过我忍住了。
      “等等——”
      我双手并用,右手用手背盖住自己的嘴,左手则用手心覆上他的唇。
      “先刷牙。”

      ♂
      这天旅店难得歇业,闲来无事,郁久带鹤九去了一趟他的老家。
      说是老家,也不过只是他小时候住过的老房子而已。长泽背山,居民区不只建在平地,也有错落在山里的。有的人家住在地势稍高一些的不算陡峭的“上层”,但这样的人少,因为可造房的地不多。就像多层蛋糕,越往上则越是“小巧金贵”。
      郁久以前就住在这种建在高地的房子。
      “提问,我以前听说有钱人才能住山上,这是真的吗。”
      鹤九跟着郁久爬上上坡的路道,一路都在看从头顶如同瀑布般垂下的绿植。这里绿意丛生,比普通街道还要有亲近自然的感觉。
      “那你可能要失望了。我们家那只是无人修缮的荒地而已。”
      带路走在前面的郁久说完,笑着折了一截芒草留在手里把玩。
      “也许你还会觉得那儿像鬼屋呢。”
      他说完没多久,转身又递给她一只用草编成的手环。
      “喏,给你辟邪。”
      “这能有什么用啊?”
      “心诚则灵。”他正经地吹着牛。
      “比如让你遇到什么的时候第一时间想起我,然后就什么都不怕了。”
      话毕,这家伙自己都笑了起来。
      “你看你自己都笑了。”
      鹤九随他一块儿被笑传染,嘴上嫌弃,还是将他送来的草环穿在了手腕上去。
      实际到了那儿,她才体会到郁久所说的鬼屋是什么意思。
      顺着上山的坡道蜿蜒向上,一直走到林荫的尽头就能看见这栋几乎背阴的老房子了。附近没有邻居,只有一颗巨大到反常的香樟树,如盖的绿叶把房子大半个顶都给遮掩了,害它看起来更加阴森了。
      “好像电影里的避暑山庄……”
      “你不用勉强自己夸它。”
      进屋后,除了比外头清凉许多以外,倒是没有什么别的让人在意的地方。
      “所以你带我来这干嘛啊。”
      “当然是重要的事情啊。”
      郁久卖着关子不肯明说,他先领鹤九去了客厅,用挂在椅子靠背上的毛巾擦了一遍座面。
      “你先坐会儿,在这等我一下。”
      他说完就离开了这里,速速上了楼。
      鹤九本就坐不住,一个人在客厅难免无聊,为了打发时间,她就在客厅内兜兜转转,还将装修摆设都扫看了一遍。
      这儿的风格乍看一眼就有浓郁的昭和古早味,如何形容这种风格,就好像能大致猜测出屋主应该起码有六十岁了一样。
      面前的圆木桌显然用了好几年,边边角角都有磨损的划痕,但摸起来仍然油亮光滑。闲置的茶壶与杯子下有心垫了红格桌布,旁边还有一小本在首页写了“多喝水”的便签,看上去这个空间就像被暂停了时间一般。
      这里没有蜘蛛网,即便郁久说已经无人居住,但也只是有些地方会落灰而已。似乎经常有人来打扫,但也尽量保持原样。
      此外的发现,就是鹤九在已经没有电视机的电视柜上发现了一个倒扣的相框。
      “这是……”
      她把相框扶起来,就看到里头夹了张黑白相片。相片里头是一对年轻男女,男人笑得最开,叉开腿抱着手臂大大咧咧站着,而女人则表情收敛,即使是笑也是优雅的微笑,她两手端放在腿前,整个人看起来很是恬静。
      “在看什么呢?”
      此时郁久也刚好回来,他把手背在身后,好奇地凑到电视柜前的鹤九身边来。
      “这个。”
      鹤九把手里的相框扶正一些,没有拿起来。
      “啊这个啊。能认出来吗?”
      郁久用食指戳戳那个笑成向日葵的得瑟男人。
      “这是爷爷哦。”
      “当时的爷爷就是个一事无成的穷光蛋,所以娶到名门望族大小姐的奶奶后每天都是这个状态。”
      “那旁边这个就是你的奶奶吗?”
      “嗯,是大美人吧。”
      照片里的女性年轻貌美,温和的五官让她的美不妖不艳,只从照片看的话,还是难以想象这张姣好的容颜老去后的模样。
      “这么一说我好像从来没见过老人家。”
      “啊——那你是见不到了。”郁久撑着脑袋看向别处。
      “因为奶奶她已经去世很久了。”
      他说这话时,脸上没有所谓悲伤的神色,看起来只是平淡且心无波澜地将一个事实转述。可鹤九听后就像碰了刺,把手从相框上逃开了。
      “所以这里是……”
      “唯一留有奶奶回忆的地方。”
      “这样……”
      “你不用感到抱歉。奶奶离世得早,听说就连我爸爸都记不清楚关于她的事情,更不要说我了。”
      “你真是心平气和地说了让人能哀叹丧气一整天的话呢。”
      “这些事……很悲伤吗?”郁久若有所思地把头歪歪。
      “我没有体会过,所以很难共感。”
      “关于奶奶的记忆、存在,几乎就是被爷爷一个人珍藏的,那些宛如都是他一个人的东西。”
      “这里的打扫清理一直都是爷爷来做的,担心他触景伤情,我所能做的只有这些。”
      郁久说着,把相框默默地倒扣回去。
      “不过有时候也会羡慕爷爷一个人独占着奶奶的回忆。”
      他指指窗外那个长满了杂草的庭院,表情放松,任回想自由飞散四溢。
      “虽然爷爷也会和我讲讲奶奶那会儿的事,但听与亲身经历总是千差万别的。”
      “你能想象外头这片杂草里曾经是遍地的满天星吗?”
      “就这片过膝的杂草地?”
      “是吧。你也无法想象。爷爷说以前这个院子都是奶奶栽的满天星,每每入夏,叶绿丛生的灌木里就会盛开出成片成片的白色花蕊,点点成群,声势浩大。”
      “曾经的我总是无法体会到爷爷口中的那些‘壮观’、‘漂亮’、以及‘记忆犹新’。”
      “但现在我好像理解了。”
      他手撑在电视柜前,身子侧过来,眼睛不再看向窗外,而是将视线端得笔直、直直地看着鹤九。
      “肯定就跟你我那天一起看过的花火不相上下。”
      鹤九原先只是低着头,但此时两人的视线就好似接轨一样,她垂落的目光就被他牵动抬起。
      “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他说。
      “什么?”
      “我们现在算正式交往中了吧。”
      “那当然……!”
      “那你……可以用名字叫我吗?”
      “就像每一对普通情侣那样,抹去姓、直呼名字……”
      突如其来的炽热话语让鹤九胸口被开了一枪,她回看他时或许目光也在动摇。
      然而郁久眼神坚定,虽说他语调期待又含胆怯,但只能说明其中藏了许多让人猜不透的复杂情愫。
      “你的名字?”
      “嗯。”
      他的名字。不是那个可以再联想到其他人的“鹤丸”,而是那个属于他一个人的言灵。
      鹤九看着他,看久了也被他的情绪感染,露出一副被人追赶又落荒而逃的样子,将目光又摁低下去。
      “郁……久?”
      她看着他领口的位置,像个初学语音的幼儿,把他的名字不太熟练地给念了出来。
      “……”
      “念错了吗?”
      他摇头:“再一遍。”
      “郁久?”
      仍是摇头。
      “郁久,郁久郁久……”
      在不知道第几次的直呼其名后,名字的主人沉痛般垂下头颅,最后用艰难憋忍着什么一样的语气说道……
      “完蛋……”
      “?”
      “真是超乎想象的好听……”
      “哎你好自恋啊……!”
      “被喜欢的人喊自己的名字谁都会这样吧。”
      他不服气,匆匆抬起一张已经泛红的脸来“穷追猛打”。
      “哇,脸全都红了。”
      她惊呼得冷静,用手心贴着他的半边脸,一股超乎手温的热度漫至五指。
      “你脸怎么那么热啊。”
      “是正常的生理反应。”
      “……”
      他把她贴上来的手压住,不让她逃走。
      掌中扩张开来的温度不至于是岩流会把她融化,但这股热似会流动的,甚至可以变为各种无法想象的形态,从任何可能进入的地方透进她的皮肤血液,最后流遍她的全身。
      “所以我也可以喊你的名字吗?”
      “……”
      被温暖冲昏了头脑的鹤九停顿了一下。
      名字,名字,她这才想起自己来到这第一天时撒下的谎是多么愚蠢。
      后悔,好后悔。
      鹤九鹤九,这个代号不过是她胡乱编下的假名,连带着那音同鹤字没有对应汉字的姓氏,统统都是假的。
      她承认起先是对这个世界心怀担忧,就像无数神怪故事里所写的那样想要保护自己的真名。但现在不一样了。
      看见眼前的少年如此真诚期待的目光,她有种无法同样真诚回应他的愧疚感。更何况事到如今再坦白……只会让他平白受挫吧。
      她回想刚来这的那晚,少年把她的话当真、将她所说的姓连着鹤九二字一起喃喃于口中回味低吟,最终恍然大悟一般对她笑脸相迎回上一句“你和鹤好有缘啊”的样子,就更加说不出口了。
      “先不要吧……”
      所以她搪塞推脱,想先把这事缓过去。
      “啊?为什么。”
      “你就当我害羞好了。”
      “原来你也会害羞吗。”
      郁久呆呆眨眨眼。
      “你这是什么话啊。”
      “因为你来的那天刚见面就只把名字告诉我,我当时以为你是那种不拘小节的热情家伙。”
      “那会儿又不一样……你自己都说被喜欢的人叫自己的名字会这样了。”
      她用手指轻轻刮了一下他胀红的脸庞。至于少年那,则是想了想,觉得有理就笑了出来。
      “那等以后再说。”
      他说得轻松,不像是未经思考的一时兴起,反而更像是对尚且未知的未来心怀两百分的自信一样。
      “对了。”
      这个话题告一段落后,郁久就把鹤九拉回刚才的座椅上了。他扶着她的肩膀让她坐下,还从口袋里变出一个戒指盒。
      “来这里就是要给你这个东西。”
      见鹤九眼中闪过一丝惊惶,他赶忙解释。
      “当然不是戒指!盒子只是从老爹老妈的抽屉里随便找来的。”
      他蹲身跪在她的跟前,姿势就和那天烟火下的表白如出一辙。
      “你猜里头是什么?”他神秘兮兮地问。
      “本来想说戒指。”
      “都说不是啦。”
      “那我猜不到。”
      “是我的心——什么的当然是骗人的。”
      他将精致小巧的戒指盒打开后,从中拖出一截银链挂在指上带了出来。
      “不过也确实是心形的。你仔细看,链结部分的形状是不是很像心?”
      他说着,把银链摊在掌心拨了两下。
      “这是什么啊?”
      鹤九随他指引定睛看着这条链子。这是条银链,由心形的环连结扣成的链子,中央的部分还垂了两条短穗一样的长银片。
      这个设计……就好像神木周身缠着的辟邪纸垂一样。
      “这个家里给我的生辰项链。上面刻了我的名字。你看。”
      他将链身翻了个面,对着上头细成蚂蚁的文字指指点点。
      “这里,看到了吗?这里是TSURU。”
      鹤九又是眯眼又是左右转换着角度,终于成功辨识了上面的罗马音刻字,还喃喃跟读了出来。
      “TSURUMARU KUNINAGA。”
      念罢,她自己也噗嗤一声笑出来。
      “这个名字不管看多少遍都让人出戏。”
      “你又想到那个家伙了?”
      “没有没有。”
      郁久没有再接这个话题,而是干净利落地从跪姿站起来,鹤九瞬间只能看见他的上衣。还以为他生气呢,她也想赶紧跟着起身。
      “别动啊。”
      没想到肩膀又被他轻轻按住了。
      说话少年的两臂从鹤九的双肩上头穿过来,最后环起来,把两手停在她的后脖处。他比好项链的大体位置后,屈身低下些视线,仔细地看了效果。
      “嗯,很适合你。”
      说完他就转去她的身后,暂且把她的头发拢至单边,从后头将项链的扣子扣上。
      “这个就送给你了。”
      “这么贵重?”
      “也就你会觉得贵重了。我又不是什么大明星,谁会在意这个东西。”
      郁久嘿嘿地笑起来。
      “再过来给我看一眼?”
      他再度转回她的眼前,做回原来那个乖巧蹲在她跟前的姿态。
      “啊啊……”
      说是要看项链,可实际上少年的目光只是不住在鹤九的脸上粘腻不舍地游移。
      “我还是觉得要是能早于那个家伙出生就好了。”
      良久,他如是长叹一声,哀声抱怨道。
      “这样他才会成为我的影子。”
      “你又说这个。”
      “至少你看到这个项链上的字后只会想起我。”
      他不甘心,想了想后接着又道:“要不我再想办法刻一个汉字版的在上面?”
      “瞎忙活!”
      “唉……”
      但其实……
      鹤九坐在椅子上,静静将自己的视线略微向下移去。
      要早过那个付丧神,可得早生千年呢。可她不想这样。她舍不得让他遗落人间那么多年。
      倘若他千年阅历,蜉蝣一生的凡人如她、再努力也至多只会成为一次妙笔生花,散落在他浩瀚书页里的某一处角落。
      与其这样,她倒更希望两人同类,哪怕同样朝生暮死,同样一生转瞬,只要有缘可以互为对方贯穿通篇的主线,也不会留有遗憾。
      不知是否因为听见了她内心的独白,郁久的臭脸突然怨气全消。眉间舒展,藏不住欢喜就从中而来。
      “对了,晚上出去吃饭吧。”
      他真是一个随时随地都能把她拉回现实的人。这张鹤丸的脸在她看来就足够虚幻,但在当下,这个“鹤丸”却是唯一一个能将她与世界相连的真实存在的家伙。
      不,应该叫他郁久。
      “郁久。”
      “啊?”
      这里没有战争纷扰,永远的平静祥和,人们只会在既有的轨道上缓缓前行,但是即便如此郁久也在以他的方式为自己平铺直叙的人生中增添波澜起伏。
      “只是突然很想叫叫你。”
      她摇摇头,用表示附议的笑眼作答。

      ♀
      我没想到他特地带我去的居然是一家以情侣套餐闻名的餐馆。
      一路上他都兴味盎然地和我介绍这家店,说这家店所有的餐品都是情侣双人份,而且还有特殊挑战,通过了能拿到了纪念礼品。
      “估计是什么时限内吃完双人餐之类的挑战吧。”他非常自信地和我说。
      “我在这方面还是相当在行的。”
      然而等我们进到店内,询问店员挑战礼品,被他们告知需要在店长面前热情拥吻10秒后,我和他都羞成了雕塑。
      其实早该在进这家店前就发现不妙的。这店的大门装潢就不是普通饭店的风格,紫红色的灯光交错闪烁,门上挂着“LOVE HOT ELEN”的招牌板,还被我眼拙看成了情人旅馆……
      虽然这方面我没什么特别的抵触,但郁久好像很在意,最后我是被他拉出餐馆的。
      小道两旁的独栋矮房里偶或有灯光与人声,路边的佛龛被上了锁只能看出地藏菩萨圆润的轮廓。
      我们走在坡度很缓的上桥坡道上,谁都走得很慢。
      他在前,我在后,明明也没有落下多大的距离,但坡顶桥头处的街灯幽幽亮着,把略在前头的郁久拉扯出了老长老长的一段影子,落在我的跟前。
      “郁久。”我轻轻叫他。
      “我完全不知道是这种挑战……”
      但他似乎还在刚才的事件里没缓过来,抢在我前面说话,就好像生怕我清算他一样。
      当时他用了一种屈软的语气,听上去像是请求又像是讨饶,而且出于某些自尊坚持,他好像也不好意思回头。
      “要知道的话肯定就不去了。”
      看着他的样子,我猜他一定是担心我没和他交往多久就误会了他,误会他一天到晚就在想不正经。
      “请你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
      怎么能当作什么都没发生呢?
      这个会试探性地向我确认“我们已经在交往了吧”、还会送我世间独此一条的姓名项链的少年,无时无刻都在想方设法向我宣告我的特殊。我知道,他带我去那家情侣店多半只是因为他想和我做些情侣间才会做的事情,想得到承认,想与我一起尝试更多更多的情侣限定。
      看来我也得满足一下可爱小男友的心愿才行。
      “……”
      我蹑手蹑脚绕到他的面前去,将全部的自己都拥上了那个站在原地不敢看我少年。
      “怎……”冷不丁被抱上的郁久还被吓了一跳,声音都惊出了些颤音。
      我搂着他的脖子,退出来一些。
      “我知道你只是人前害羞,其实我也是。”
      “……”
      “但你看,现在这里什么人也没有——”
      路灯只在桥头与桥尾,桥心处没有,我们站在两边灯光都无法彻底触及到的地方,只有近在咫尺的彼此才能看见对方眼中的光芒。
      “做些情侣才会做的事情吧。”
      他起初可能还不懂我要做什么。但在我对着他的唇,没有给他反应的时间,直截了当地吻下去以后,他就好像领悟过来了。
      原本无助垂下的手在短暂的呆愣后也终于大胆地揽上我的腰与后背,回应着我将我紧紧拥住。
      9、8、7、6……
      几番厮磨后,他调了个侧面,换了口气又重新吻过来。
      5、4……
      亲吻在几次一来一回的交流后换作他为主导,我只是被动地在包容他渐变贪婪的攻势。
      3、2、1……
      十秒恍惚间就过去了,可我们依旧眷恋彼此,难舍难分。
      好在深夜的街道空无一人,只有街灯与月色,还有醉人的轻风,将我们偷窥。
      手机屏幕上的时间永远在不停地滚动,但如果时间能够在这一刻多停留一会儿该有多好。
      脑海浮现出的想法总是这么恣情放纵、异想天开。
      但那时的我还不认为这是一种不切实际的幻想,因为我全然不知屏幕上实时更新的时间一旁,除了接近满格的电源格外,那条累积着信号的格数正在不知不觉间悄悄退减了一道。
      毕竟眼前人就确实被我抓在怀里,他的吻也带着真实的温度,我还不会去想倘若有一天会失去这些。
      也无法想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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