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足武侠》梦若云

30、水浒传十一

　　一时沉寂。

　　在轻微的痛苦呻/吟之中，潘三率先站起，抬高声音，昂然道：“诸位且听我一言。我乃潘家庄潘老爷之子，家中齿序行三，此番前来，正为解决苛捐杂税之事。我已然发觉有些许不对，因此今日来这，核对账簿。若那老杜头当真是个贪墨之人，潘家庄决不轻饶，若有冤屈，也一并告来，我自会惩处奖罚！方才诸位举措，实为不知者无罪，我可在此保证，不有丝毫芥蒂。”

　　他一面说，一面叫剩下那个呆立的护卫将老杜头押来，重又坐回原处，请那些农人依次上前言谈。孙莽汉还摔得七荤八素，头晕目眩，旁人将他七手八脚架起来，没了挡路之人，再来几个踌躇不定的，最后由一农汉打头，开了话匣子，于是一切都变得理所当然。

　　潘三处理这等事务游刃有余，他倾听不公，温声宽慰，又将满头冷汗的老杜头押到另一张桌子上，不时翻阅账簿，将其中虚假错漏之处指出，再拿着鸡毛当令箭，请苏敏带着几个农汉去他屋中搜查，拉出几大箱白灿灿的银子。

　　到最后之时，气氛已十分融洽，他状若不经意地问起众人发难之事，了解到乃是有人故意散播传闻，将脾气爆裂的孙莽汉耍了个彻底，叫他当领头羊。

　　老杜头听到这里，冷汗如瀑，双膝一软就要跪趴在地，恳求谅解，苏敏转头对他莞尔，他便整个人哆嗦一下，不敢动了。潘三几句闲聊拉扯，将自己与众人的距离大大拉近，又许下今年不收佃租的承诺，引得大伙好感激增，他三言两语便了解了大致情形，却不动声色。

　　等孙莽汉晕晕乎乎地醒了，一睁眼，劈头盖脸都是自己领的同乡们七嘴八舌的指责和叹气，叫他快给潘三公子致歉。他一脸懵，还在大喊：“是哪个不要脸的孬货偷袭俺来？叫他出来一较高下！”话没说完，屁股上不知道谁踢了几脚，哎呦直叫唤。几个乡亲忙向潘三道歉，又抓着孙莽汉一顿解释，这才将一脸不知自己在何处的孙莽汉推到潘三面前。

　　潘三笑得和气：“孙壮士醒啦？现下情况已然明晰，你受得委屈我会给你一个公道，方才是我侍女下手太过，伤了壮士，这是一瓶上好的金疮药，回家抹上，不消几天便好。孙壮士可有意向更进一步？潘家庄恰好缺了几个护卫，诸位若有自信，三月后便是选比，可前往参与。”

　　孙莽汉支支吾吾，不知说什么好。他本以为自己会挨一顿冷嘲热讽、讥笑咒骂，却怎知会是这样礼遇温和？心中愧疚便起了，正要拒绝，苏敏托着之前在老杜头家中搜刮出的瓷瓶靠近，朝他柔声问：“孙壮士好好保重身体。”

　　她面目秀美，纵然孙莽汉在刚才的解释中知晓了她便是锤了自己一顿的人，却也压根生不出气，喏喏地接了东西，黑面膛里透出红来。

　　众人其乐融融，将之前老杜头给潘三准备的酒水肉食取出，各自分了，吃得十分尽兴。潘三走时，天刚擦黑，众位农人依依不舍，将苏敏等人送出几里地，最后瞧着他们的背影消失才纷纷散去。

　　夜色浓郁，知了声声，回到潘家庄，潘三下马，叫护卫自去休息，苏敏跟着他，一路直去大院。

　　进门之后，潘老爷身边坐着他两个兄长，潘三笑意和善，朝两人问好，潘大面色不动点头回礼，潘二却眼角一抽，笑得有些勉强。待潘三向他父亲将今日之事道出之后，苏敏察觉他没说自己差点儿被打死的情况，只道一切顺利。潘老爷叫他一起用饭，潘三只说不必，自己有些累了，想休息一会儿，于是告辞离去。

　　返回竹林之屋的时候，空气异常沉默。

　　“真是想不到，我的兄弟竟然无时无刻不想杀了我。”潘三安静良久，忽而自嘲一笑，“今日多亏了你，素兰，我……唉，多谢你了。”

　　“嗯。”苏敏点头，接受了他的感谢。又是一阵压抑的沉默。

　　片刻之后，抵达潘三的屋子，苏敏正欲离去，忽而听得潘三道：“素兰，你先莫走，来我屋中，我有要事与你诉说。”苏敏一怔，扭头去望，他神色郑重，眼中似是晶莹闪烁，双拳紧握，好像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长长地舒了口气。

　　不是吧，难道你下一句就是‘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苏敏脑子里想着不着边际的话，看他这郑重模样有点好笑，但是忍住了没笑，只在嘴边浅浅露出一丝弧度：“好。”她跟着潘三进了屋。而他则探头在外张望一番，瞧着的确无人了，这才伸手拉开自己的腰带……嗯？怎么还拉开衣襟了呢？苏敏眼皮子直跳，她觉得潘三应该没那么蠢，看见自己力拔山兮还自信能搞定她吧？

　　潘三在怀中掏摸几下，转过身来。

　　他脸颊微红，神色仍是镇定自若的，伸出手去轻轻捉住了苏敏的手腕，然后将它放在了自己的胸口……

　　“……”

　　沉默，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苏敏眉梢轻挑，手指间的触感让她陷入沉思。潘三只让她触摸了一下，便立时拉进衣襟，低头整理自己的衣裳。苏敏过了一会儿，才道：“原来你是女儿身。”

　　“不错。我因一些缘由，不得不扮作男子。不过……我这辈子都只能是潘三公子。为了不出错谬，我喝了一剂药方，再不能受孕，也不再有葵水。”她平和道，整理过后，又是一副端正清隽的模样。苏敏只好感慨这药方的厉害之处，她从一开始到现在，压根没有看出潘三不是男人！

　　“你同我说这些，意欲何为呢？”苏敏直截了当。

　　潘三深吸了一口气道：“我有求于你，只望素兰能做我妻子。”

　　“啊？”苏敏惊了，这是苏敏展开，不过她转念一想，又明白了为何，带着三分促狭笑意，“可以是可以，这里我也住得挺舒服。只是你不可威逼于我，不然你晓得后果吧？我还有个要求，你请来的师父要教我拳脚功夫，我对武艺颇有兴趣。”顿了顿，她又道，“若可以，我也想知晓那药方详尽配药。”

　　“我等虽是假夫妻，却定给你妻子之尊。这段日子，我也知晓你的性子，若我猜错了，那结果我便受着。”潘三笃定道，不得不说，她这姿态苏敏还挺欣赏，虽然自己不爱红妆，但帮个忙也没甚么大不了的。

　　“那就一言为定。”她笑吟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