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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039失控(三) ...

  •   旬末休息日到了。尽管已经适应了这里的生活节奏,新生们还是因为休息日的到来兴高采烈。很多人放下了正在紧张复习的功课,在休息室的壁炉旁享受难得的清闲时光。
      而对于有些学生来说,这样的休息日无非也只是另一种繁忙。
      阿尔弗雷德这个月已经是第三次见到露易丝·理查德了。
      这个学生自律会的学姐同时也是通讯处的成员,这一点他先前并未预料到。作为魔法生物学教授布兰卡·加西亚的办公室助理,他需要经常借用学校通讯处的银喉山雀,帮布兰卡邮寄一些论文和资料,因此每个月都要跟通讯处的值班学生打交道。
      通讯处的值班岗位很多,露易丝负责登记。其实露易丝根本不记得阿尔弗雷德是谁,他们萍水相逢的一次见面是一场闹剧,那天露易丝的大部分精力都放在那几个三年生身上,并没有真正注意到阿尔弗雷德究竟是谁。
      这次阿尔弗雷德依旧按照流程借了一只银喉山雀,正在填写登记表,忽然注意到手边落下了一片干枯的玫瑰花瓣。
      他皱了皱眉,这东西不像是正常情况下会出现在通讯处的东西。
      他迅速看了一眼周围,发现没有人在注意他,就捏起了那枚花瓣夹进自己身上的一个小本子里。
      “你刚才收起了什么东西?”露易丝的声音在他头顶响起,阿尔弗雷德抬起头看见她阴沉的脸色,心里飞快地计算着回应的方式。
      她应该不知道这是什么。阿尔弗雷德回忆着刚才露易丝的位置,从那个角度,她的视线应该正好被挡住。
      “什么?”他无辜地眨眨眼,蓝莹莹的眸子里泛着柔和的光,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困惑。阿尔弗雷德知道自己的哪个角度看上去最无辜,他曾经用这样的方式欺骗过很多人的眼睛,现在他仍然用这种方式欺骗眼前这个姑娘。果然露易丝跟他对峙了几秒之后就软下了语气,说:“算了,我相信你。”
      那枚花瓣跟她没关系。
      露易丝转身离开的那一瞬间,阿尔弗雷德得出了这个结论。
      他继续填写登记表,冷不防第二个声音打断了他。
      “琼斯?”
      阿尔弗雷德抬起头来,惊讶地叫出了对方的姓:“施密特?”
      正是他的室友,拉赫·施密特。他手上拿着一封信,看样子正准备寄出去。
      此时通讯处人不多,登记处只有阿尔弗雷德一个人在填表。拉赫犹豫一下,还是走过来等在阿尔弗雷德身边。看得出他很不愿在这里久留,表情有些焦躁。阿尔弗雷德瞥了他一眼,注意到他手中的信封上有个黑色的标志,是一条黑色的盘曲的蛇。
      阿尔弗雷德填好了表,拿起桌上那封寄到别莱辛国的信准备绑在他领到的那只银喉山雀脚上,那只山雀却不知怎的躁动起来,在阿尔弗雷德手上狠狠啄了一口。
      阿尔弗雷德不是第一次被啄了,他耐心地抚摸着银喉山雀的头,试图安抚它。但这种方式并没有像通常那样奏效,阿尔弗雷德甚至觉得这只山雀更加不安了。
      “它病了。”
      阿尔弗雷德疑惑地看刚刚出声的拉赫。后者仍然是一脸不耐烦的表情,注意到他的眼神后敷衍地重复了一遍:“它病了,换一只吧。”就不再出声。
      阿尔弗雷德从善如流地找露易丝换了一只。
      “你怎么知道那只鸟病了?”在阿尔弗雷德坚持等拉赫寄完信后两人一同离开通讯处,阿尔弗雷德这样问他的室友。
      “小时候我换了好几只通讯山雀,都是因为它们忽然变得烦躁起来,无法安抚,最后双眼通红死去。”拉赫用几乎不带感情的声音说,“父亲说它们是病了。”
      父亲说……阿尔弗雷德的眼睛动了动,假装自己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就像刚才那只一样?”阿尔弗雷德确认道。
      “是的。”拉赫小声回答,阿尔弗雷德看了他一眼,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极其丰富的意义。
      “我想你父亲说得对。”阿尔弗雷德点点头,“看起来确实像是病了。刚才真是谢谢你,施密特。没有你的提醒,我大概就要让一只病鸟帮加西亚教授寄信了。”
      “没关系。”施密特小声说。
      阿尔弗雷德的脑子飞速运转着,试图阻止他们之间即将到来的冷场:“你刚才是在寄信吗?”
      “嗯。”
      “寄给家人?”
      “不是。”
      “那……朋友?”
      “……不是。”
      “那会是谁呢?”阿尔弗雷德感兴趣地问,“总不会是死对头吧。”
      从对方睁大的眼睛和一瞬间涨红的脸色,阿尔弗雷德意识到自己好像猜对了。
      “这对你很重要吗?”施密特眯起眼,“阿尔弗雷德·F·琼斯?!”
      阿尔弗雷德摇摇头:“不,我只是好奇而已。”
      拉赫停下脚步,眯起眼打量着他:“琼斯,太过好奇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阿尔弗雷德眨眨眼换了一个话题:“你期末考试准备的怎么样了?”
      大概是没有预料到他转移话题的速度,拉赫稍稍有些不适应地反应了几秒,才几乎是本能地回答:“我已经复习完了。你呢?”
      阿尔弗雷德心情很好地打量着室友回答完这句话后恨不能咬掉自己舌头的懊恼表情。拉赫的蓝眼睛仿佛在诅咒这个刚刚获得了“第一手情报”的可恶的竞争对手——巅峰班的成绩排名向来是一种折磨人的存在。从这种孩子气的角度,阿尔弗雷德完全可以理解和想象他室友的心情。只有在这种时候,他才真正感受到了自己和同学的年龄差。
      孩子们的情感总是这么可爱。他这样想着,忽略了他室友的问题——“你呢?”
      “你不打算回答我?”
      因此在拉赫问出这句话时,阿尔弗雷德一脸茫然。
      “回答什么?”
      拉赫盯了他几秒,扭过头决定再也不理他。
      他们回到德忒米尔09C室,阿尔弗雷德进入自己的房间关上了门。他从衣兜里拿出那个本子,把干枯的玫瑰花瓣放在桌子上。
      “为什么总是跟玫瑰过不去……”他喃喃道,“Hero的国花就这么吸引人?”
      他重新把花瓣夹进本子里,然后把本子放进了抽屉的深处。
      阿尔弗雷德坐了一会,终于忍不住拿出一支笔,还有一张全大陆地图。
      最近收到黑色信封的学生越来越多了。但这些学生来自几个固定的国家——费德勒国,赛罗国,安德里国和福卡洛斯国。
      他把这几个国家在地图上的位置标出来,然后对着地图开始思考。
      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这四个国家都是缇洛露王国的邻国。
      这几个国家都发生了政变,安德里国的公主杀死了自己的父亲和兄弟坐上王位,福卡洛斯国的亲王囚禁了自己的侄子成为国王,费德勒国的宰相篡权,赛罗国的大臣集体推翻了王室拥立将军……
      总觉得有什么不对。
      阿尔弗雷德的笔尖悬在白纸上空许久,也没能写下什么东西。
      到底是哪里不对呢?
      他想不明白。
      一定有什么共同点。他想,四个国家同时发生政变,肯定存在背后的推手。然而推动这些政变的到底是什么人?是某个国家的政府,还是某个有特殊目的的团体?
      他想起自己经历过的艰难时刻。追捕那些恐怖组织的过程历历在目,虽然其中不乏政治博弈的因素存在,但那些恐怖分子的确给他和他的家人造成了永远的创伤。
      他重新把注意力放到发生政变的几个国家上。或许跟这些国家的政府组成有关?费德勒的前宰相——现在的国王一向是个野心家,这是他从德米特里那里听说的。而这位安德里的公主也是个著名的人物,他记得在休息室听到过高年级的男生带着倾慕和调笑的口吻谈论她。据说安德里公主对她的丈夫不忠,裙下之臣住满了整整一座行宫。但关于赛罗国和福卡洛斯国,他就完全不了解了。
      每次遇到这种时候他都无比怀念之前生活的世界里便捷的信息沟通。他觉得自己只好求助图书馆了。
      稍一分神,他听见了隔壁房间关门的声音。然后是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不久又是关门声。
      拉赫出去了。他会不会也是去图书馆呢?阿尔弗雷德不清楚。他这个室友向来行踪难觅,阿尔弗雷德猜测他应该大部分时间都泡在图书馆——毕竟他看上去那么好学,平时成绩又那么优秀。
      阿尔弗雷德对着那张白纸研究了几分钟,决定……去图书馆。
      最起码,他要查清楚这几个国家的基本情况。
      他在图书馆坐了一下午,把这几个国家的国家志和最近有关政变的报纸都翻了一遍——谢天谢地图书馆保留了相关的剪报。他盯着自己乱七八糟的笔记,忽然感觉背后有些发凉。
      这几次政变的进程,一次比一次更加迅速。
      先是去年开始的,安德里国政变。公主的势力先是默不作声地干掉了她的哥哥,然后举旗起事,和国王的军队激战了将近一年,整个国家差点分裂成两半,才堪堪逼迫国王下台,自己坐上了王位。
      而第二个政变的福卡洛斯国,国王的叔叔囚禁了他的侄子,花了六个多月的时间成功地诛杀了忠于他侄子的大臣,稳固了自己的地位。
      第三个是费德勒国,宰相花了一些功夫去收买重要的大臣,最后在议会上鼓动大臣们投票架空了王室的权力,然后自己接管了军队和其他曾经属于王室的势力。
      最后是赛罗国政变,大臣们集体废黜了国王,拥立了国王斯特凡诺·康迪的表兄山德罗·曼奇尼将军为新的国王。没有流血,没有战争,事情在一天之内完美解决。只有被驱逐出境的斯特凡诺·康迪——被康迪家族剥夺姓氏之后他叫斯特凡诺·森扎,“Senza”是“没有”的意思——似乎不那么幸福。
      阿尔弗雷德眯起眼。
      “这些政变是有层次的。”德忒米尔10A房间的起居室里,最早把权谋玩得炉火纯青的东方人轻轻点着桌子,漫不经心地吐出这样的判断,恰好跟电光火石间阿尔弗雷德脑海中出现的念头一致。
      王耀面前放着一张纸,那是弗朗西斯友情提供的拿波非奇王室特贡纸,上面用流畅的花体字写了一些地名和人名。他伸出修长的手指在一个名字上点了点:“拉奎尔·普拉多,安德里国女王——长在深宫,年龄也不大,如果之前没有人刻意培养和引导,长不出这么大的野心,也不会拥有强大到足以与国王抗衡的势力。”
      他一左一右坐着的是弗朗西斯和伊万,两人深以为然地点点头。
      莹白的指尖移动到下一个名字上:“福卡洛斯亲王——现在的国王,乌巴尔多·隆巴迪。”琥珀色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兴味,“这个人不是那种喜欢权力的人。”
      弗朗西斯想了想,问:“温莎公爵那样的?”
      王耀稍稍顿了下,才想起这位不爱江山爱美人的爱德华八世。
      “嗯……”他想了想,“倒不如说是……赵佶那样的吧?”
      “……”弗朗西斯和伊万对视了一眼,前者问:“着急?”
      伊万无语地看他一眼:“是说那个艺术上造诣很高的宋朝皇帝?”
      “对。”王耀欣慰地(并不是)看着热爱艺术的文艺青年(?)伊万,“对赵佶来说,他更喜欢寄情于字画山水,而非滔天权势。和温莎公爵那种为了一个人放弃权位的不太一样,赵佶是样样都能,独独不能为帝。”
      “那么这个乌巴尔多·隆巴迪呢?”弗朗西斯问,“他更喜欢什么?”
      “和赵佶差不了太多。”王耀笑道,“他喜欢写作。”
      他从手边的一摞书中抽出一本,“这本书就是他写的,甚至都没有取笔名。写得不错,市场上很是走俏。图书馆的这本是第一版出版后加印的第二批,据说后来还出到了第六版。”
      伊万拿过那本书,漂亮古朴的封面上印着风格华丽的字体:《旧世纪的音符》,下面的作者姓名赫然是乌巴尔多·隆巴迪,国籍是福卡洛斯国。
      “我还没看。”王耀说,“不过根据书评来看……他的确挺有才的。”
      弗朗西斯从伊万手里拿过了那本书,草草地翻了几页:“好吧,他不爱权势。所以,这跟我们讨论的话题有什么关系?”
      “说明他身后一定有什么别的人在推动这一场政变。”伊万挑了挑眉。
      “正解。”王耀给了伊万一个赞赏的眼神,“一个人突然间开始费力地争取一件自己原先不感兴趣的事物,一定是有什么别的原因在里面。”
      “那么费德勒的宰相呢?”弗朗西斯拿起一旁的钢笔在第三个名字下划了一条线,“瓦西里·伊万诺夫·莱蒙托夫——据说他一直是个野心家。”
      “恰恰相反,”王耀开口了,“根据我从花边新闻看来的消息,这个莱蒙托夫在进入政府之前,是个普普通通的文秘。据他曾经的朋友说,莱蒙托夫在成为宰相之前,看上去对权力并没有什么欲望,他之所以能往上爬,大部分原因是因为运气好。”
      “运气……”弗朗西斯皱起细眉,“这东西可不如人本身的意志靠得住。”
      “不过关于莱蒙托夫的野心,好像也是最近一年的事情。”伊万回忆道,“我记得几个有名的社评员说,这一年来他的其他方面的绯闻少了,而关于政绩和言论方面的新闻明显增多。”他耸耸肩,“本来莱蒙托夫只是一个甩手宰相的。”
      “最后一个,山德罗·曼奇尼。”伊万撑着下巴叹了口气,“我想不出为什么是他。”
      “可是为什么不是他呢?”弗朗西斯反问,“这四场政变中,我认为最自然的就是发生在赛罗国的这一场——你们不觉得这个套路有些眼熟吗?”
      王耀好笑地看着他:“弗朗西斯,世界上几乎所有的套路我都眼熟。”
      弗朗西斯扬眉:“你确定?至少这一个,你大概只从书上见过。”
      据他所知的王耀的历史里,可没有这样的例子。
      “我想起来了。”伊万点点头,“你是说光荣革命?”
      弗朗西斯挑挑嘴角,“没错。”
      “这么说……”王耀的手指猛地收起,桌上那张纸被揉出了一点皱褶:“如果这四场政变背后是同一批人,他们是在试验!”
      弗朗西斯和伊万回过头看着他。
      有人在试验,改变政权的最快、最安全的方式。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9章 039失控(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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