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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0、120 ...

  •   平安夜,亚特兰蒂斯大酒店。
      天空飘着鹅毛般的大雪,这所位于都市正中心,高度排全国第四的奢华建筑里,却是豪车云集,名流荟萃。
      酒店的顶层,盛大的假面舞会正在举行。
      第一时间从国外空运过来的鱼子酱、松露、龙虾、松茸、鹅肝……不管是天南海北的点心还是最新鲜的海鲜,应有尽有,随意取用;香槟树处处可见,顶级的红酒、白酒、葡萄酒发出醇厚的香气。衣冠楚楚,身着昂贵燕尾服、晚礼服的男男女女们三三两两地攀谈,举止优雅,谈吐不凡。
      当然,也有一些特立独行,穿着其他服饰,比如和服来参加这场舞会的人。但这种人往往是人群的中心,被无数人簇拥,仿佛与对方说上一句话都是天大的荣幸。
      “喂,那边的。”一个戴着金色面具,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喊道,“拿些香槟过来!”
      戴着统一白色面具的女侍者见状,取了五杯香槟,放在托盘上,迟疑了一瞬,还是准备上前,却被一旁戴着黑色面具的男侍者接过:“我去吧!”
      女侍者感激地看了他一眼,立刻将托盘交给他,就见这名男侍者端着托盘,既快又稳地走了上去:“您要的香槟。”
      中年男子不满地皱了皱眉,呵斥道:“拿这么多,我怎么喝?谁推荐你来的,这点小事都做不好!”
      “对不起。”男侍者立刻鞠躬认错,却给人一种他就算弯了腰,也挺直着脊梁的感觉。
      大概是不愿在这种晚会上生事,中年男人挥了挥手,让他离开,立刻招呼另外一个女侍者,娴熟地往对方胸口塞了张卡片。
      瞧见这一幕,男侍者顿了一顿,刚要迈步,就听见一个熟悉的柔和声音响起:“再次见面,不胜荣幸。”
      他转身一看,便见明奈戴着精巧的银色面具,身穿米色风衣,双手随意地插在口袋里,不由失笑:“确实不胜荣幸。”
      明奈侧过身,示意狡啮慎也跟她走,就听见狡啮慎也玩味地说:“我感觉跟着您,我特别显眼——”
      “这个啊!”明奈思考了一瞬,才挑了个不那么伤人的词,“没关系,他们会误会的——这场舞会上的侍者,本来就是最廉价的‘物品’。”
      狡啮慎也无可奈何地叹息了一声,迎着许多人“这小子怎么这么幸运”的目光,跟着明奈进了单独的休息室,这才摘下面具,仿佛松了一口气般,感慨道:“真是被坑惨了,这些权贵也真是的,特意申请亚特兰蒂斯大酒店一天的电磁屏蔽,导致该酒店的摄像头全都不能用,害我必须潜进来看看情况。”
      明奈站在窗边,静静地看着他,狡啮慎也沉默三秒,举手投降:“好吧!这只是借口——其实我是想查一查‘嫌疑人’。”
      “西比拉系统的‘眼’,你带不上来吧?”明奈淡淡道,“就算真带上来了,因为电磁波被屏蔽的原因,能不能用还两说。哪怕能用,你也会发现,根本没有‘嫌疑人’——只要往外随便一扫,至少一半都是犯罪指数超过100的。”
      狡啮慎也大大咧咧往沙发上一躺,看似放松戒备,目光从没从明奈身上离开过:“说的也是,像您这样的人,又为什么会参加这样的舞会呢?”
      明奈迎上他的目光,漫不经心地把面具摘下,任凭狡啮慎也细细打量,注意力却完全没有集中,好似飘到了别的地方,不怎么上心地回答道:“今明两晚有圣诞烟火,小宁说想和我一起看,又打算请同学来。她说这家酒店的高层看烟火位置最好,我就包了两间总统套房。”
      所以,她的意思是,“本不想来,但人都到了,就意思一下,给个面子,来走个过场?”
      难怪一身穿着完全不像来参加晚会的,简直就像雪中闲庭信步一般。
      “这样啊!”狡啮慎也笑了笑,随口一问,“您刚才为什么喊住我呢?”
      他的态度是这样的随意,浑身肌肉却处于紧绷状态,随时可以发动攻击,眼睛的洞察能力堪比鹰凖,但明奈的回答却毫无破绽:“因为侍者只是‘物品’,你却太显眼了,狡啮慎也先生。”
      类似的宴会,她也参加过几场,换汤不换药,归根结底就是那些几样——金钱、权力、名声、美色等。上位者给予,下位者换取。人人都在寻找资源,为此愿意付出许多东西。就算在这个国家,宴会的性质也是同样,只是更隐蔽一点而已。
      这场宴会上的侍者,就像桌上摆着的美酒佳肴一样,是参与者可以随便享用的物品。侍者们在来的时候就已经知晓这一切,并有了心理准备,至于那个女侍者的不甘愿……或许是因为临时反悔,或许是因为中年男子的身材、气质实在不怎么出色,身上也没有佩戴特别名贵的手表,谁知道呢?
      “物品。”狡啮慎也品味着这个词,微微眯起了眼,“在您看来,人可以成为物品么?”
      明奈沉吟片刻,才说:“我并不喜欢物化任何个体,但总有人喜欢,好比外面那些人,判断对方优劣的方式主要是依靠服装、珠宝、手表等物品的价格一样;就像我不喜欢给人贴标签,但外面那些衣冠楚楚的男男女女,在‘狩猎者’眼中,其实都是‘末等人’一般。”
      伴随着她这句话音的落下,狡啮慎也周身的气息前所未有地紧绷了起来,就听见明奈说:“为何这么吃惊?您今天来的目的,不就是为了寻找‘狩猎者’么?狡啮慎也先生。”
      狡啮慎也冷硬的神色慢慢舒展开,英俊的眉眼露出几分笑意,就见他站了起来,缓缓走到明奈身边,低沉的声音犹如大提琴的奏鸣:“如果说,我是为了找您才来的呢?”
      “做好几手准备,也很有狡啮慎也先生的风范。”明奈微微一笑,“您的行动,宜野座监视官肯定不知道。”
      “那当然。”狡啮慎也勾了勾唇角,散发纯男性的英俊与阳刚,只见他从怀里拿出一张折叠的纸条,递给明奈,“连环杀人凶手,专挑上流社会的人杀,把人做成标本,目前已经发生三起——这是第三起案件中,案发现场找到的一处纹路,我觉得异常就抄录下来了。”
      说罢,他挑了挑眉,自我调侃了一句:“对外泄露重大情报,要是传出去,我就要被停职反省了。”
      明奈被他逗笑了,打开纸条,看见上头画着一只雄鹰,头颅与身子的部分却是一位戴着冠冕,左手持着圆环,右手平伸的男子形象,便道:“琐罗亚斯德教,又称拜火教。”
      狡啮慎也心中一沉。
      这可真是,最坏的结果啊!
      西比拉系统治下的社会,不要说宗教,就连历史、哲学和大部分相关的文学作品,都已被系统抹去——人们不需要知道这些,因为知道就会思考,会探究,会质疑,现在的社会究竟是不是最好的社会形态,而这恰恰不是西比拉系统,以及那些统治者所看到的。
      他们希望人们坚定不移地相信,现在的社会就是最好的社会,人们应当理所当然地接受他们的统治。外界很危险,很可怕,只有这里才是乌托邦、梦想乡。
      狡啮慎也查到这个图案后,心里就隐隐有所预感,上级也指示他们不要继续从这条线查,宜野座伸元接受了,他却不肯放弃,可……“这个宗教的教义是什么?”
      “善恶二元论。”
      不出所料,明奈看见狡啮慎也被深深震动了,便将纸条递回给对方:“代表光明、生命、智慧与创造的善神阿胡拉与代表黑暗、死亡的恶神阿里曼不断争斗,千万年来各有胜负,最后善战胜了恶。”
      “这个宗教鼓励人们向善,认为善言、善言、善行可以赐人予快乐心,让人升入光明的天堂,进入善的国度;恶言、恶念、恶行则会被赐予痛苦心,让人堕入地狱,受其罪刑相当之苦。善恶相抵的人留在空白的‘中间地带’,无痛苦也无快乐。”
      是不是和西比拉系统很像?
      系统是基于数据的运算,它的世界永远只有“是”与“非”,它的判断无比简单明了——不管做没做坏事,犯罪系数超标就该去死,犯罪系数没超标就可以活着。
      “人”有灰色地带,有谅解、有赎罪、有悔过、有一时意气、有无可奈何……但这些,系统都没有,它的“中间”,一片空白。
      狡啮慎也死死握住这张纸条,思绪激荡——那个“犯罪者”,或者说“狩猎者”,真的是为了讥讽系统么?
      在系统的治下,平民可能根本没犯错误,只因为犯罪系数超标就被毁掉一生,权贵却能逃脱责罚。所以他要去杀那些犯罪的权贵,还是说……有什么更深的原因?
      “那个宗教,拜火教。”狡啮慎也发现,自己的声音无比嘶哑,“它还延续着么?如果已经灭亡,又是因为什么?”
      “很早就毁灭了,大概一千多年前吧?至于原因,最直接的应该是外来者入侵?”明奈想了一会儿,才说,“外来的入侵者,闯入了这片国度,统治了这方土地,也带来了自己的宗教,就这么简单。”
      狡啮慎也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恢复了平静:“对了,明小姐,您为何一直称呼我的名字,却喊伸元‘宜野座监视官’呢?”
      明奈看着狡啮慎也,轻轻地笑了一下,似乎觉得他这个问题实在问得太奇怪,毕竟,答案早就摆在那里了:“因为,我对你另眼相待。”
      在这个被系统高压统治的残酷社会,对系统不满的对象,往往是那些被系统判定为“失败者”的人。他们的一生来不及挣扎,就早早地被系统决定了,因此满腔愤懑无处抒发。而对那些“精英”来说,作为系统统治下的利益获得者,他们自然很平静地就接受了一生被系统决定的事实。
      归根到底,一部分人的不满,只是对自身利益受损的不满;另一部分人的接受,只是对自身利益更进一步的欣然。
      狡啮慎也不一样。
      他身为公安局的监视官,无疑是这个社会中万里挑一,甚至十万里挑一的人才,有着最远大光明的未来。但他却保有本身的意志,有着自己的想法和追寻,而不是像他的同伴宜野座伸元一样,仅仅是西比拉系统某些部分意志的衍生,一个随时可以被更换掉的代言人而已。
      “我可真是受宠若惊。”狡啮慎也随手抽出一支烟,也不知他从哪变出的打火机,就这样把烟一点,抽了起来,“天降大礼,我有些不冷静,得确定一下,是我想的那重意思么?”
      用一个看似不正经,近乎调情的回答,掩盖试探的本意——这个男人,还真是无时无刻都不肯放松呢!
      虽然知道对方还没有停止对自己的探究,明奈却忽然觉得很轻松,不由莞尔:“是你心里想的那个意思,但不是你话里想表达的这一重意思。”
      知道自己已经被看穿了,狡啮慎也耸了耸肩,刚想轻描淡写地弥补一两句,就听见明奈说:“我已经有恋人了。”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目光望向窗外,明净的玻璃窗映出她的影子,带着淡淡的哀伤,更多的却是认真。
      狡啮慎也顿了一顿,才问:“你来这个国家……”
      “不是。”不等他的话问完,明奈直接否了,她的目光不自觉望着天空,工业化的大都市,已经看不到几颗星星,“他与我……已经不在一个世界了。”
      哪怕隔着两百亿光年的距离,只要望着夜空中的星辰,阿斯兰和卡嘉莉还能思念着彼此,她和基拉却已隔着生死与世界。
      狡啮慎也熄灭了手中的半支烟,脸上挂起了慵懒又有点不正经的笑容,神色却无比诚挚,带着淡淡的关怀:“人生充满各式各样的意外——灾难是,惊喜也是。”
      明奈笑了笑,对狡啮慎也的安慰不置可否,她不认为自己在体验过极致的爱与痛之后,还会爱上谁:“真正的意外只有一种,就是时间磨得我忘记了爱。”
      说罢,她望向狡啮慎也:“时间不早了,接下来的丑态没有任何价值,我送你出去吧!”
      “这可是男人该说的话!”狡啮慎也又点了支烟,“说是为我好,其实是想去陪那位正义感很强的小妹妹吧?”
      明奈没回答,神色却默认了。
      狡啮慎也深深地吸了一口烟,望着眼前吐出的白色烟圈,感慨道:“像您这样的女人,注定就是让男人失魂落魄的。”
      “是吗?”明奈带狡啮慎也走到电梯间,刷卡进入后,按了向下键,然后侧过脸,看向狡啮慎也,平静地问,“如果我爱一个人,对方却不爱我了,我也能让对方记住我一辈子吗?”
      狡啮慎也看了她一眼,不由叹了口气:“被您所爱这种事,肯定是能记一辈子的吧!就算不被您所爱,只要见过您,也能记一辈子啊!”
      明奈不由笑了起来:“虽然知道不能当真,但我还是很高兴,谢谢了。”
      “叮”的一声,电梯门打开。
      看见明奈进了电梯,狡啮慎也耸了耸肩,也跟了上去:“真失望,这可是我的真心话。”
      “我知道是真心话。”明奈一边按楼层,一边对狡啮慎也说,“但是呢,浪子说的话,就算再怎么真心,也绝对不能当真。”
      电梯门缓缓关上,开始下沉。
      就在这时,对面的电梯响起“叮”的一声,慢慢打开,完美到无瑕的纯白男子从电梯里走了出来,剪裁利落的白色衬衫与白色长裤,更衬得他金色的眸子熠熠生辉,整个人仿佛笼罩在一层神性的光晕里。
      只见他离开电梯间,漫不经心地将捻着的白色面具戴上,来到宴会场,站在高处,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芸芸众生,语气中带着淡淡的讽刺,以及若有若无的笑意:“没有牧人的一群羊。”
      该选哪只作为下一个祭品呢?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20章 1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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