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离》王小二

7、第 7 章

　　7.
　　当小六和大生两个经过一番周折，终于进到了冯小贵家里后，眼前的一切让两个人都愣在了原地。
　　卧室的窗户大开着，床上的棉被虽然看起来很厚实的样子，但紧紧裹在里面的人仍瑟瑟的发着抖，眼睛紧紧的闭着，只有嘴唇在一张一合，不知道是冻的哆嗦还是在说话。
　　推开卧室虚掩着的门之后，小六和大生看到的就是这么虚弱的冯小贵，了无生气。
　　一阵刺骨的冷风迎面扑了过来，小六惊醒般慌忙跑到床边，用手拍了拍冯小贵的脸，轻轻的喊着：“小贵，小贵，你醒醒，醒醒啊！”可无论他怎么叫，冯小贵始终也没有一丁点的回应。
　　手掌接触下的皮肤，温度高得不正常。嘴唇仍旧是一张一合的，此时小六可以肯定，冯小贵现在并不是在哆嗦，而是在说着什么，却听不真切，止住大生关窗子的动静，仔细听去，却是满耳的胡话：
　　“我做错什么了？你告诉我好不好？别什么都不说就不理我啊！我哪做错了，你告诉我，我改行么？我没看不起你啊！我干吗看不起你啊？你别走，你别走啊，你告诉我哪错了，我改，我都改，咱们还像以前那样成么？你别走，求你了，我没看不起你，真的没有啊……”
　　声音越来越低，以至于到最后，小六能听清的只是拌着浓浓哭腔的那句“哪错了，我改” 和一个人的名字，小分？小芳？又或者是，小凡？
　　这样的冯小贵对于小六来说，太陌生了，小贵是个坚强的人，小六心里一直这么认为，那??现在这个躺在自己面前，哭的像个孩子的人是谁呢？忽然间，小六心里便充满了一种强烈的无力感，他不知道怎么做才能帮助他的朋友，怎么做才能止住这蜂拥不绝的泪水。
　　假如你最在乎的人在你面前失去意识，而你却无能为力、插不上手的话，那么，你应该可以体会此时小六的心情。
　　他不得不求救了，他现在必须找个人告诉自己去做点什么，自己并不是一个强势到可以主导全局的人，从来都不是！慌张的脸望向正在关窗、现在仿若救命稻草般的人。
　　接收到小六慌乱无主的眼神，大生关好窗子之后快步走到床边蹲了下来，边安慰着小六边把手覆在小贵的额头，的确是热的不正常，已经不能再磨蹭了，他吩咐小六给小贵拿衣服、围巾之类的保暖的东西，但是掀开棉被，大生却发现，冯小贵竟是和衣睡下的，心底的疑问越来越大，只是现在却不是发问的时机，看到小六同样一脸若有所思的表情，大生轻轻地叫了一声，指了指旁边的围巾，小六立刻了然，替小贵做好保暖工作之后，便由大生背着昏睡中的人出了家门。小六锁好门之后，也小跑着跟了上去。
　　出了楼门后，小六突然就觉得，今年的冬天，真的很冷。
　　风风火火的赶到医院，挂了个急诊之后，冯小贵便被推进了诊室，大生和小六等在诊室的外面，夜间的医院，并不似大街那样宁静、安谧，仍然是人来人往的，探病的家属、和自己一样的急诊病人，还有一些人，什么都不做，只是坐着，小六紧紧的靠着大生，医院里的味道让他觉得心慌，大生见到这样的小六，心里很是心疼，柔声安慰着让他放心，可自己的心也总是沉甸甸的，不知道小贵这样已经几天了，感冒发烧时间长了好像会引起肺炎的，希望来得还算及时，大生在心里祷告着。
　　约莫二十分钟的时间，诊疗终于结束了，大生和小六赶忙围了上去询问情况，却遭到一记异常凌厉的瞪视。
　　接下来将近十分钟的盘问，对，就是盘问！那个穿着白大褂的男人嚣张以及蛮横的态度，让大生和小六觉得自己像是被警察抓进派出所的犯人。
　　“你们俩，跟生病的那个什么关系？”白大褂阴着脸问道。
　　“我们是他朋友。”大生边回答着边看了看这个诊室，小贵已经被推出去了，不知是要做检查还是干什么，屋里除了这个大夫、小六和自己，还有另外一个人，大生判断那个人并不是医院里的工作人员，因为他和自己一样，穿的是便服，想来应该是这个大夫的朋友吧，大生这么猜测着，可又觉得有什么不妥，毕竟现在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多了。
　　男人注意到大生的目光，笑着点了点头，然后埋头继续看着手里的报纸。
　　“知道他从什么时候开始发烧的吗？”
　　大生摇了摇头。
　　“知道他几天没吃饭了吗？”
　　大生仍旧是摇摇头。
　　“啪”的一声，那个大夫把手里转着的笔狠狠的摔在桌子上，惊得两人身体一抖，正在看报纸的男人也抬起了头，看着今天有些不寻常的医生爱人。
　　“你说说，你知道什么？”大夫冷笑着问着。
　　小六想忍来着，真的想忍来着，可是现在他忍不住了，也不想忍了，他得发泄一下，绷紧了的神经已经快让他呼吸困难了，这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医生凭什么像审犯人似的审自己和大生。
　　“你这什么态度啊，啊？”沉默了一晚上的小六终于爆发了，大生拉了一下小六，可是并没有作用，小六的眼眶红了，他觉得害怕，怕小贵的病情会很严重，他觉得委屈，因为无端的责骂，他得找人发泄，否则他怕自己会崩溃。
　　“你知道什么啊，啊？凭什么在这说教我们，凭什么像审犯人似的审我们，你他妈知道什么啊？”小六激动的站了起来，一脚踹倒刚才还在坐着的椅子。
　　“我知道什么？我就知道你们要是再晚几天送，就等着给那人收尸吧”陈楚残忍的说着，哼了一声之后，却不再言语，因为此时，一直坐在不远处的男人走了过来，把手搭在自己的肩上，这个动作，代表自己的行为过分了。
　　刚刚还异常激动的小六，此刻却像是一只泄了气的皮球，全身的力量仿佛被抽走了似的，虽然一直强撑着，但是听到那个大夫那么说，小六真的没有力气再坚持了，忍了一晚上的眼泪，终于在接触到大生温暖的怀抱之后，倾数倒出。
　　一句不好意思，周两生便将陈楚拉出了诊室。
　　“今天是怎么了？”周两生拧着眉问面前一脸愠色的陈楚。
　　“就烦他们这样的！自己逍遥快活，却让别人死去活来的，反过来还一脸无辜的大喊大叫。”陈楚忿忿的呸了一下。
　　“你知道他们是？”
　　“别装了啊，别让我把你当傻子。”
　　周两生挑了挑眉，的确，他们把那个生病的人送进来的时候，自己就注意到了，但也只是大家的猜想罢了。
　　“那三个人之间的事，只是你的想像吧？可是你却已经开始攻击人了！你看清楚哦，躺在床上的人并不是我，相信我，那两个人也绝不是你脑袋里的‘负心汉’，你刚才的话已经伤到那个无辜的小孩儿了。”周两生摇了摇头，什么时候才能真正的忘了呢？
　　陈楚没有说话，他只是看着前方虚无的某一点。
　　没错，今天的事确实让他想起了以前，想起了第一次见到两生的情景，那一次，两生也几乎是死里逃生。所以他恨，恨的撕心裂肺。
　　“道歉吧，别再说重话刺激他们了，好么？”周两生握着陈楚的手，轻轻的请求着。
　　陈楚点了点头，两生的话自己一定会听。紧紧的回握住掌心里的温暖，已经握在手里了，再也不会跑掉，自己也不允许跑掉，以后的两生，会很幸福，一股股的暖意涌进自己刚刚冰冷的内心，以后，再没人能伤害两生了，心里有了这个认知，笑容重新爬回了脸庞。

　　陈楚和周两生回到诊室的时候，小六仍然在哭着，好像总也止不住似的，陈楚也意识到自己说的话重了点，其实可以委婉的说的，但是当时自己真的是控制不住，他看了看两生，对方点了点头之后，终于，陈楚嘴里嘟囔着“那个，那个……”，挪着碎步来到了小六他们的身边。
　　“哎，你别哭了嘿，你朋友现在已经没事了，真的，你看我是大夫，不会拿病人的生命开玩笑的，刚才是脑袋进了点水，吓唬你呢，你别哭了啊，别哭了……”陈楚拼命的数落着自己的不是。
　　“真的吗？小贵没事了？”小六抬起挂满泪水的脸望着陈楚，眼睛已经有些肿了。
　　陈楚心里突然“咯噔”一下，造孽啊，赶紧拼命的说：“没什么大事了，只不过发着高烧，需要留院观察几天，确定不会引起肺炎，你放心，我会照顾你们的朋友的，我可是这里的大夫，你们就放心吧，啊，别哭了啊！”
　　小六听他说完之后，又缩回大生的怀里，却是声嘶力竭的哭了起来，悬了一晚上的心，终于落地了。
　　陈楚没料到会是这样，无奈的坐回了自己的办公桌前。“那什么，我说你们俩，赶紧去办住院手续吧啊，快走吧，快走吧！”
　　谢过大夫之后，大生扶着小六往门外走，在经过两生的身旁时，由衷的说了声谢谢，两生还了一个微笑后，便又坐回那张椅子看他的报纸去了。
　　大生看了看屋内的两个人，便带着小六去办住院手续了，忙碌了一晚上，紧绷着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看着身边沉沉睡去的小六，大生轻轻的叹了口气。

作者有话说

　　希望大家能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