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吏无眠》聊处

7、梁家公子祝家小姐凶杀案五

　　“大少爷喝下的毒酒，确实是我给他的。
　　那年大少爷从书院回来，欢欢喜喜的告诉夫人他与祝小姐情投意合，求夫人帮他定下亲事。夫人便找老爷商量，不想老爷听说祝小姐只是乡绅之家，不能给大少爷任何助力，不肯答应。那两年他为了生意上的事，与一位姓刘的赤县令正交好。刘赤县令膝下有一女，听说有些小孩子脾气，要自己择婿，拖到了十五岁还未定亲。老爷想着我家大少爷风流倜傥一表人材，多半能入刘小姐的眼。夫人将老爷的想法告诉大少爷，大少爷左右不肯，缠着夫人帮他说服老爷。但我家老爷……不分青红皂白大骂了夫人一通，又把大少爷叫过来，当着我们的面把娶刘小姐的好处一一说给他听。大少爷当时便改了心思，同意娶刘小姐。
　　夫人气得胸口痛。”
　　梁山弃祝小姐娶刘小姐，外人看来是薄情无义，但对梁家来说确实好处多多，梁夫人怎么会气得胸口痛？
　　“大儿并不是我的亲生子，所以，我眼看着他这么轻易的斩断了对祝小姐的一段情，便十分替我的三儿担心，生怕有一天大儿有了刘家做倚仗，他日若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也对我的三儿做出翻脸无情的事来。”梁夫人握着梁田的手，不舍得放开。
　　“我是夫人嫁进梁家时才买进来的丫环。夫人嫁过来才几个月，老爷便去了杭州府做生意，一年难回一回。那时老太太管着家，夫人每天无事可忙，便教院子里的丫头们认字。我因为在家时跟哥哥学过几个字，学得快，得了夫人眼缘，夫人便专心教我，再由我去教其他丫头们。夫人宽厚，那些年，我们院子里每个人都过很高兴，除了夫人自己。
　　过了两年，老爷回来过年，带回来一个婴儿，说是外室所生，要记在夫人名下。夫人与老爷闹了一场，到底还是留下了这孩子。这便是大少爷。”
　　“老爷走后，夫人更不开心了，我看着好心疼。这时候我渐渐懂了一些事，却又不全懂，我想了很久，觉得如果夫人生不了孩子的话，那我去做老爷的妾室，就能给夫人生个孩子，她一定会喜欢我的孩子胜过大少爷，也就不会那么难过了。而且，我这一辈子都不用离开夫人了。”
　　我的眼睛也绿了：这分明是百合情呀。
　　“三年后老爷再次带了个孩子回来，夫人赌气把老爷赶到书房里睡，我便趁机……做了姨娘，那孩子便记在我的名下。不久听说那外室得病死了，老爷把杭州府的生意交给大掌柜的，自己终于回家来守业了。
　　只是老爷夫人的感情再也没好过。夫人好不容易才有了三少爷，我便跟夫人讲，对大少爷二少年千万不能留情，一定要养废了才好，不能让他们争夺三少爷的产业。只是夫人做不出恶事，不想家里出两个纨绔，便引着他们好好读书，不问俗务。
　　不想大少爷读了这么多书，本性却是善于趋利避害的商人性子。那刘家小姐如何娶得？她一个官宦小姐嫁到我们商贾之家，所图的不就是衣食无忧的舒心日子吗？她娘家有权有势，若要帮大少爷争夺家产，三少爷如何斗得过？老爷您给一个外室生的贱种加了这么大一个法码，夫人如何忍得？”
　　我顺着吴姨娘的眼睛看过去，发现梁家老爷这时已在门口，脸色铁青。吴姨娘的表情却是又欢喜又悲伤。
　　“过了一些时候，祝家小姐找了过来，要约他见面。夫人本想着大少爷若仍肯见祝家小姐，不如想法子成全了他们俩个，也就化解了我们的危机。夫人的心，再狠也不过只有三分毒，而我，却是有七分毒的。我恨你们男人恨得心痒。我这辈子最是熟悉的两个男人，一个是老爷您，为了情爱宠着一个门都进不了的外室，冷落正室二十多年，而大少爷却正好相反，为了权势把情爱抛之脑后。无论是你还是他，总是为着自己的欲念，毫无顾忌的伤害着另外的女人。为什么你们男人犯了错，都是我们女人承受着痛苦？我不甘心！我替夫人不甘心！”
　　梁夫人凄怆的喊了一句“妹妹”，用力把推椅拉过去，将吴姨娘的头拥在自己怀里。她的眼泪断了线般的落在吴姨娘的身上，吴姨娘抽出自己的帕子，小心的给她拭泪。梁家老爷冲过去，一把把吴姨娘从椅子上拖出来，狠狠的打了两个耳光，又推到地上踹了两脚。他嘴唇发紫，全身发抖，却好一会没说出话来。我一看不好，赶紧要他家丫环去请个郎中。万一高血压心脏病发作就糟了。
　　祝天朝坐在地上的吴姨娘深躬了一礼，又朝梁老爷浅浅一揖，说：“梁老爷先处理家事吧。吴姨娘不过一个妾而已，死不为惜，但婢妾横死要去官府录案却是麻烦。您若不需去录案，我与方家母子省了事，定会闭口不言。”
　　“你威胁我？”梁老爷终于缓过气来，恶狠狠的把脸扭过去看着祝天。
　　“不敢。您所爱之女子及梁山早逝，夫人为您所不喜，妾室为您所恨，梁田是夫人之子。如今你家只剩下二少爷梁问心思纯直，不拘于世事，您想好了要告诉他生母身份比妾室还低，养母毒死了他亲大哥吗？”
　　“你……”梁老爷终于耐受不住，倒退几步瘫坐在椅子上。梁田冲出去叫人找郎中，我与娘亲如潺祝天只好趁乱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