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绿珠舞（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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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怜又误江南景。雨腻风喧愁入暝。
依稀碧玉水边魂，憔悴绿珠楼外影。
点点随人习远近。薄幸相逢情怎忍。
年年三月化香尘，天上人间看梦醒。
——宋刘景翔《玉楼春》
这世间，有什么珍贵到可以抵得上灵魂？
或许，自由；或许，真正当个人吧。
临水的敞亭内，人影交叠出奇怪的形状，仿佛随时可以朝亭外蜿蜒伸展。
女声轻轻地说道：“愿望实现的条件是魂灵，如此你们是否愿意？”
“愿意。”有人异口同声答道。
“便如尔等所愿。”
声音渐落，嫣红的曼珠沙华一闪而逝。
琥珀色的酒液上映出一牙窄窄的新月，墨绿的琉璃盏在月光勾勒中愈显剔透。慕容挽歌靠在敞开的窗口旁，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她本是不需要睡眠的，此时看着窗外夜色，竟无端想起昔日旧事来。
月有阴晴圆缺，她记忆里却一直只有弯月，就如同她初见慕容冲的那天晚上。
母妃寝宫的夜晚永远是清冷的，零星的宫人也都如幽灵一般，低头敛步匆匆而过。
那一夜她第一次穿过重重的回廊，闯入另一个世界。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歌台暖响，舞殿冷袖，灯烛映照下的宫阙是只有受宠的人才能踏入的瑶池仙境。
就比如他。
她看着面前那个孩子，哪怕只见过寥寥几面她也记得这个同父异母的幼弟。他是皇后的心头肉，是父皇口中的凤皇儿，偏偏又生了一副好颜色，金尊玉贵得让人嫉妒。对，嫉妒，这是她对他最初的感觉。
但她又不得不站在他面前，哀求、诱哄，只为了能寻得一个御医看看犯了心疾的母妃。
那一夜她在他面前露出最狼狈的样子，却没想到因此与他渐渐熟识。
这算不算是一种孽缘？她有时候会问先生，后者每次都只笑而不语。
记忆又翻过几页，落到邺城中新建成的观星台上。那时他是新受封的大司马，她是清河公主，燕国巫女。
她站在观星台最高处，宽大的晋裳在风中飘扬，让她看起来仿佛一只随时都能振翅高飞的鹤。她凝视南方，想着自己会不会就这样飞去建康，那个母妃口中的世外桃源，她魂牵梦萦的故乡。
这时她的袖子忽然被拉住，她回过头就见慕容冲攥着她的衣袖，脸上带有一丝他自己都未觉察的惶恐。
“阿姊！”少年唤道，他偏偏喜欢像平民那样叫她阿姊。
“凤儿，恭喜了！”以虚龄十岁得封掌管兵权的大司马，足以证明他的受宠程度。真是好命，那时她还那样想着。
少年骄傲得真如一只炫目的凤凰，她鬼使神差地开口：“你何必前来寻我，这个连名字都不被记得的人。”所有人口中她都是清河公主，连父皇都只唤她清河，只有逝去的母妃为她取名慕容泠。
“上葳蕤而防露兮，下泠泠而来风。”母妃总是讥讽得说，北地尽是些蛮子，又有谁能懂得这词句中的雅意。
“明凰。”
“什么？”她一时没有听清。
“既然我小字是凤皇，那你的小字就叫明凰。”慕容冲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
“明凰么……”慕容挽歌突然笑出声，哪有弟弟给姊姊起小字的，而自己竟也随了他这么任性。不过如此明丽的名字倒是她生命中唯一的一个。
慕容挽歌侧耳听了听，子夜斋中静悄悄地。她忍不住离开自己的房间，推开相邻的一间房门。
房间中也是静静地，慕容挽歌在床边坐下，凝视床上状似熟睡的男子。他的发丝在枕边散落，精致的脸上戾气全无，看起来就像个文弱的世家公子。
也不知道是不是装睡，慕容挽歌暗想。
“阿姊。”这时男子忽然睁开眼，唇边带上了餍足的笑容，“阿姊，阿姊，阿姊……”他一叠声地唤道。
过分的美丽也是一种罪。她执起慕容冲的指，心中却是酸涩。
慕容冲反握住她，松了一口气似的道：“我终于找到你了。”他手上的力度有些加大，“你说过会一直陪着我，怎么可以食言？！”
慕容挽歌扭过头，一时无话可说。
“是我放纵他们劫掠长安的，我一直等着你出来阻止我，可是你没有。如此我就想，反正你不在了，那些人死了活了又有什么干系。”慕容冲脸上带着残忍的笑，慕容挽歌莫名觉得有些头疼。
“我守着长安，但到死你都没有出现。匡复大燕什么的我才没有兴趣，反正东边也被慕容垂占了。复仇是我们共同的愿望，而西燕只是你的愿望。”
“你这是在指责我么？”慕容挽歌揉了揉太阳穴，“你说的没错，是我不好。”她目光扫过她额上的朱砂痣，不知道在想什么。
慕容冲忍不住摇晃她的胳膊，借此吸引她的注意力。从儿时起他就很讨厌她这个样子，什么都不说，却仿佛下一刻就会飞离他的身边。他望着慕容挽歌，记忆里他有很多姐妹，但只有她身上多了份写意风流，他不清楚当初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被她吸引，相依为命的那些日子让他们的纠葛太深，深到早已分不清最初的理由。
“凤鸣，明凰。”他突然笑了，“我们果然是姐弟。”他同样不喜欢她的名字，慕容泠，听起来就很冷。
真幼稚，她却也笑了起来。
“喂阿姊，你为什么要改名叫挽歌，明凰不好么。”慕容冲嘟囔着问。
“你是给你叫的。”慕容挽歌从他掌中抽回手，“而且我如今留在世间，不就如遗留下来的一曲飘渺挽歌么。”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绿珠舞（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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