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荼》炼之蜻蜓

21、第二十一章

　　轩辕玉泽协助教习们调查完，回到光华苑便看到谷幽冉蹲在南厢门前画圈圈，疑惑地喊她一句：“谷幽冉？”
　　“你总算回来了！”谷幽冉腾地站起来小跑迎向他，从未得到谷幽冉如此热情的轩辕玉泽险些惊得后退两步。
　　“拿着，给你新制的丹药和药膏，用法跟以前一样！”到了跟前谷幽冉不由分说便把药塞给他，郑重声明道：“我的任务完成了，回见！”
　　她是多一刻都没打算呆，匆匆便要回屋。
　　轩辕玉泽叫住她问，“是荷荼让你给我的？”
　　谷幽冉赏脸驻足了那么一小片刻，点头回道：“她拜托我的，第一时间，亲自，交给你！”要不是荷荼的拜托她哪会浪费这么半天功夫等人。

　　轩辕玉泽拿着手中的药嘴角似乎要勾起笑意，却又淡淡消失——若是以前她一定会亲自拿给他，如今却要拜托别人了。
　　他没有露出自己的情绪，只对谷幽冉道：“多谢你一直辛苦替我炼药。”
　　谷幽冉无比耿直地应道：“不谢，药是我给荷荼的，她要给谁是她的事，谢不着我。”
　　“……”总感觉没有荷荼在，跟谷幽冉说话分分钟就能把天聊死。
　　于是面对谷幽冉那“有事上奏无事退朝”的神情，他能问的也只有一句：“荷荼呢？她在屋里吗？”
　　“没有，她见朋友去了。”
　　“朋友？”轩辕玉泽怔了怔，本以为荷荼是故意躲他，难道不是么。可她在这里有什么朋友？

　　“景暄和凰尘跟着她吗？”
　　谷幽冉茫然地摇了摇头，“没有吧。”
　　“你是说她又一个人出去了？”轩辕玉泽一时心急地抓住谷幽冉问，“她去哪儿了？”
　　“好像是……男子寮？”
　　男子寮？难道是去找墨泓？轩辕玉泽一刻都没敢多耽误转身就奔出光华苑往男子寮寻去。

　　此时男子寮的一个小角落里，荷荼正不满地看一眼隐宴房间的方向问：“刚刚他们是不是在欺负你？你暴露了吗？”
　　隐宴脸上挂着温吞的笑，眼睛一直看着她道：“没事的，他们不能怎么样。我会看着他们，不让他们有任何机会找你的麻烦。”
　　荷荼瞅着他的笑容就有点别扭，先前她只匆匆见过他两三面，每次他都是默默无声地跟在旁人身后，苍白清瘦，神情淡漠，怎么都算不上讨喜。而此时的他笑得却像一个邻家的小哥哥，完完全全似换了个人。
　　荷荼瞧着他瞅了又瞅，这小哥哥别是当初受到的刺激太大人格分裂了？

　　这会儿反倒是隐宴让她瞧得别扭起来，温吞的笑容里生出一丝久违的生涩腼腆——想他这一年来，连生死都不在乎了，何曾还知道羞涩是什么。
　　“怎么了，我这个样子是不是太难看了？”他知道自己现在苍白得跟个鬼一样，平日里也没少因为这副要死不活的模样被嫌弃。
　　荷荼顺着他的话便仔细瞧了瞧他的五官，“没有啊，这不是挺好的？”
　　——五官端正有鼻子有眼儿的，哪里难看？就是瘦了点，脸颊上没点肉线条不圆润。

　　她想起自己是来干嘛的，把怀里的瓶瓶罐罐掏出来，“这是给你的，我问过了，这些虽然不能治疗根本，但可以养身。你多吃点！”
　　隐宴怔了怔，被动的被塞了满怀，隔着药瓶都能闻到丹药幽幽入心脾的清香，不是市面上能买到的流通货。
　　“这个……得不少钱吧？”
　　“没事，我有钱。”她堂堂一个圣女，活动经费还是不少的，“而且我有一手货源！”
　　隐宴想起她身边好像是有个灵虚谷的弟子。那么年轻的弟子，能拿得出这种程度的丹药？
　　他想说自己不需要这些，这么久了，他早就习惯了现在这样子。而且隐隐的，他心里并不希望身体被医好。
　　可是这种话无法说出口，手里的药罐被荷荼揣在怀里捂的暖暖的，他冰凉的手舍不得放开。

　　塞了药荷荼也还是不放心，嘱咐道：“饭也要多吃点，多长点肉——他们有没有欺负你不给你饭吃？”
　　隐宴忍不住笑出来，她到底以为自己过的什么凄惨日子？
　　“没有，没人欺负我。”不合群是他自己的事，不想吃饭也是他自己的事，他那些师兄弟虽然算不上友好，但也没胆子冒着触怒师父的风险去搞什么同门挤兑。
　　荷荼勉强算是信了，“那你每顿多吃一碗，这么瘦哪有力气养身体。再说脸上没点肉，看着怪刻薄的。”
　　隐宴尴尬地摸了摸自己的脸，自己这被人敬而远之的鬼模样以往还觉得挺方便的，想不到竟然当面被嫌弃了。

　　办完了正事，荷荼对着隐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虽然见到鬼刀宗的弟子让她很开心，但勾起的回忆却惨烈了些，总觉得一不小心气氛就会变得悲伤起来，她实在不太擅长处理那样的情绪。
　　“那，我就回去了，被你师兄弟看见我们在一起该为难你了……”
　　“没事，你想来就来，不必避着人。”隐宴嘴角的弧度一瞬间变得阴冷，带着讥讽一般道：“戳穿了更好，我就不必跟他们继续兜圈子。”
　　把柄抓在他手上，他有什么可怕他们知道的？不过他还是很高兴荷荼替他担心，看向荷荼时笑容便又温吞下来。
　　荷荼就这么看着他瞬间变脸，心里默念：分裂了吧？果然是分裂了吧？？少年你的性格真的很危险哦……

　　轩辕玉泽一路脚步匆匆，还未走到墨泓的房间便远远看见荷荼站在背阴的角落里同人说着什么。
　　一棵繁茂的木樨花树半遮着两人的身影，虽看不清脸，但那身剑服只是普通的浅蓝色，不是墨泓师兄。
　　他脚下停了停，有片刻怔然——总不会这么快就出现了新人？
　　虽然他之前有想过他于她不过是撩不了就换一个，但那不过是一时自暴自弃的想法，没想过这一幕真的会出现。
　　至少，不该这么快。

　　轩辕玉泽再次抬脚时迈得有些艰难，但还是继续向荷荼走过去，待看清那人的面目却又是一愕——这人他有印象，是无极岛高钦的师弟。
　　莫不是无极岛的弟子又在刁难荷荼？他脚下不停快步赶过去，唤道：“荷荼！”

　　荷荼似是被他吓了一跳，回过头来眼中一瞬间的惊慌像是做了贼，想都不想就要把隐宴往身后藏——藏——隐宴再瘦也比她高一截，这哪儿藏得住？
　　这个举动轩辕玉泽看得愣了愣，连隐宴都对她这个动作感到莫可奈何。
　　荷荼顶着两道目光意识到自己的动作有点多余，她有什么好藏的，隐宴现在是无极岛弟子又不是鬼刀宗弟子。何况就算她的出身暴露了也是暴露给玉泽兄，买卖不成仁义在，玉泽兄也不会做什么对她不利的事。

　　她干咳一下端正了姿态，脸上堆起笑容对轩辕玉泽招呼道：“这么巧啊，玉泽兄也来男子寮？”
　　“不巧，我来找你。”轩辕玉泽面色不善，看向隐宴的目光带着毫不遮掩的戒备。
　　荷荼知道误会是无法避免的，为了避免两人起摩擦赶忙解释道：“他是我朋友！”
　　轩辕玉泽看向荷荼的目光很是一言难尽，斟酌了一下语句才问：“跟无极岛弟子？”
　　真的不是他小心眼，可是高钦跟圣女有龃龉，又刚出了太虚真武境里的事，纵使没有证据也不能不怀疑跟无极岛是否有关联。
　　这个时候，高钦的师弟成了圣女的朋友？这都不算故意接近？
　　只是隐宴这副骇人的病容……这美男计也……太……？

　　荷荼虽不知道轩辕玉泽在想什么，但也知道自己跟高钦的师弟当朋友那是不怎么能服人，便试图追加解释：“是故人！”
　　听到故人两个字似乎让隐宴心里动了一动，自轩辕玉泽出现以后重新摆上的冷漠疏离有了松懈，凝视着荷荼的目光都深了一些。
　　荷荼背对着他看不到，但轩辕玉泽却都看在眼里。他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别人故人重逢，他再提醒荷荼多加注意岂不是成了蓄意挑拨。
　　若识趣他此时就该走开，但他偏生开口道：“你一个女孩子不要在男子寮久留，被人看见了总是不好。”

　　话虽然在理，隐宴还是微微眯了一下眸子，视线移到他身上。
　　一瞬间漆黑又冰冷的敌意犹如实质，轩辕玉泽尚不过是一个十六岁的少年，还从未感受过如此泥泞一般阴寒的敌意。
　　他针锋相对地回望回去，荷荼察觉到气氛不对，连忙拉上轩辕玉泽的衣袖对隐宴道别道：“玉泽兄说的对，我也要走了，一起回去吧。隐宴我们回头见！”
　　“嗯。”隐宴的目光一落回荷荼身上便又是一个温吞腼腆的邻家小哥哥，看得轩辕玉泽硬是怔了片刻，刚刚那漆黑又冰冷的人是他的错觉？

　　男子寮里零零落落种着数不清的木樨花树，老树高如楼阁，新树也足有一人高，阵风一过花落如雨，路上便布满着金金点点。
　　两人踩着这条木樨花路，待完完全全走出隐宴的视线轩辕玉泽才稍稍放下了戒备。
　　他悄悄看看荷荼忘记松开的衣袖，心里感到片刻宁静。
　　虽然很希望这样的宁静能继续下去，但他心中被耽搁许久的疑惑却不能不问出口——“荷荼，你在真武境对抗妖兽的时候是不是用了真气？”
　　荷荼眼睛一亮，“你看到了？”
　　有了话题两人之间的气氛自然许多，轩辕玉泽这才光明正大地转头看她，点了一下头。

　　当时他虽集中精力对付自己眼前的两只妖兽，但也不时注意着荷荼。
　　他确实有看到红光乍现幽灵剑出现的那一刻，但接下来事情发生的太快，他只稍一分神妖兽已经被荷荼击退。
　　接下来他便一直忙着协助教习调查脱不开身，到此时才有机会问她当时的情况。
　　这件事荷荼也是因为隐宴的出现一时没能顾得上，不然以她的性格早就憋不住了。她当即扯着轩辕玉泽加快了步子，“走我们快回去，我给你看！”
　　两人之间一下子便没了距离，轩辕玉泽跟着荷荼一路小跑起来，什么少年老成冷静持重都扔到了一边。

　　回到光华苑荷荼便取出幽灵剑，这把剑虽然之前感应到危险主动寻到太虚真武境里，但之后就像力气用尽一般怎么召唤也不动。它没有鞘，荷荼就只能继续把它扔在屋里。
　　她的手一握上剑柄就能感觉到自己的真元缓缓流入剑身，原本半死不活的幽灵剑终于又有了点灵光。

　　她兴致勃勃地对轩辕玉泽道：“看好哦！”手上熟练地挽了个剑花，拈起剑诀挥剑而出——
　　红光乍现，如电流般穿梭而去直击在院中央的梨花树上，只听细微的噼啪声响，红光消尽，三人合抱粗的梨花树缓缓裂开，小半边儿枝桠斜着倒了下去。
　　荷荼一头冷汗地呆立在原地，愣了半天干巴巴地问：“这个……不会，要赔吧？”
　　听说上千年的梨花灵树了，她真不是故意的。
　　轩辕玉泽迟疑了片刻，只道：“以后还是去演武场练剑吧。”
　　荷荼用力地点了点头。

　　不过看着灵力的走向轩辕玉泽也就有些了然，这把剑是吸取持有者的精气转化为自己的灵力，这在妖族和魔族的兵器中很常见。而且越是力量强大的妖魔越喜欢这种能发挥自己实力的兵器。
　　神英寮里不乏前辈弟子外出试练时带回来净化的凶剑，有这么一两把也不稀奇。
　　凶剑被净化之后本身的妖气消失殆尽，看起来自然一副灵力微弱很不中用的样子。但它将妖力或精气转化成灵力的能力却没有变，普通弟子乍遇见这样一把吸人精气的剑自然惊慌失措，难怪会传出吸人精元的传闻。
　　一切到这里都还挺正常的，就除了这把剑会自己找主人，还有为什么频频更换主人。

　　轩辕玉泽衡量了好一会儿，按说荷荼碰上这样一把剑再合适不过，可又担心这把剑的妖气是不是真的已经净化干净。
　　别看它现在一副不怎么中用的样子，凭它目前表现出来的种种，搞不好净化前也是凶剑界很不得了的一把大佬。
　　谨慎起见他道：“我们明日去御剑堂请人看看，确定一下这把剑已经彻底净化你再用。”
　　荷荼听了怪不舍的抱着剑问，“那要是没净化干净，就要送回去了？”
　　轩辕玉泽迎上她的目光心里一软，把原来的回答咽了回去，改口道：“那就再净化一遍。”

　　说话间轩辕燐川正从外面回来，一进院子就被唬了一跳，暴口道：“我*！这树怎么了？”
　　荷荼飞快地把幽灵剑往怀里一藏，装作与自己无关地逃离作案现场。留下轩辕玉泽面对着燐川惊疑的目光，沉默片刻眼都不眨道：“许是树龄太大被雷劈了吧。”
　　燐川满是疑惑地看看轩辕玉泽再看看树——被雷劈了？这是要成精？劈成这样怕是成不了了吧？

　　从此以后神英寮流传的怪谈故事中便多了一个光华苑老梨花树成精当日被天雷劈掉了小半拉树身，从此只能继续当一棵普通绿化植被的故事。

　　——不，人家本来就是一棵普通的绿化灵树。
　　——老梨花树：我老树面子不要的吗？劈我还要造我谣，做个人吧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