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荼》炼之蜻蜓

22、第二十二章

　　月挂中天，幽幽凉凉的月光照着半边枝繁叶茂繁花乱缀，半边却愣愣缺了一块的梨花树。
　　轩辕玉泽静静站在窗前看着这略显奇异的景象，脑中尽是跟荷荼燐川三人一起在梨花树下吃饭喝酒的画面。
　　彼时只觉操碎了心，如今回想起来却都是心中温软。
　　对面正厢的灯还亮着，两个姑娘也不知凑在一起捣鼓些什么，这么晚还没有睡。

　　因为谷幽冉搬进来，荷荼很自然地与她同吃同寝，便没有再提大家一起吃饭的事。
　　轩辕玉泽知道她正在与他疏远，可这都是他的选择，怪就只能怪他担不起这天族圣女的驸马。
　　他以为长痛不如短痛，哪知道这算什么短痛，感受着两人之间的疏远，还要看着她跟别人亲近……
　　那个变脸如翻书的无极岛弟子，光是想起他那阴冷得犹如实质的眼神都让人感到心里不舒服，这种人突然出现在荷荼身边，让人怎么放心？
　　荷荼到底怎么会跟无极岛的弟子——

　　此时正屋里两颗脑袋正凑在一起，清算着桌上的瓶瓶罐罐——
　　“剩下这些你的老朋友倒也能用得上，只是都是些治标不治本的补药，聊胜于无就是了。轩辕玉泽用的伤药却是没了，前次咱们偷的药草都用光了，再做还得再去偷点才行。”
　　谷幽冉一向大手大脚，这会儿压箱底的存货都拿了出来。
　　荷荼听得心虚又尴尬，挠挠脸道：“那个，玉泽兄也不是总会受伤……吧。”
　　咋说的好像他的药不能断似的……

　　“嗄？真的？”谷幽冉抬着那双无辜的眼睛看了荷荼一眼，她真的没别的意思，就是想问真的不用备轩辕玉泽的伤药了？
　　荷荼立马心虚气短，毕竟轩辕玉泽旧伤刚好就添新伤是摆在眼前不争的事实。
　　她只能尴尬地转移话题道：“这些丹药得不少钱吧？”
　　谷幽冉不在意地挥挥手，“丹药都是我炼的，材料也都是顺来的，费不了什么。”
　　她的做派深得灵虚谷真传，只论情谊，不计得失。亲师父又是灵虚谷里一位有名的大能，从小见惯了好东西，半点也意识不到自己的败家行径。

　　“只是神英寮后山药田里都是些寻常药材，炼出来的丹药也都只是凡品。你那故友的情况若没有大把珍品丹药养着，怕是见不了起色。”
　　谷幽冉自个儿虽然不会看病，但在灵虚谷见多了求医问药的，大凡伤了肺腑，哪个不是大把的奇珍异宝不要钱似的往下灌。
　　她师父就最喜欢这样的病人了，这种时候总是能大捞一笔赚得盆满钵满。
　　嗯，一点都没有大灵虚谷视钱财如粪土的风骨！
　　（——手动弹幕：不多赚点谁能养得起你这个败家玩意儿？？）

　　“那我们要去哪里找那些药材？买得到吗？”
　　“那些个有市无价的东西，倾家荡产也买不到几个。我倒是听师姐们说，太虚真武境里灵气足妖兽也多，最容易出些天才地宝和珍稀灵药。不过第一层还不行，总得到第三层往上才容易找到。”
　　她初进太虚真武境就觉得里面跟灵虚谷的环境有些相似，灵虚谷可不就是盛产灵药才成了灵虚谷么。
　　“我那些师兄师姐你也知道，他们早就放弃通过试练，要不是第三层里有珍稀药材吊着，他们才不会天天进去打呢。不过他们也就到第三层了，除了偶尔能抱上粗大腿的，其他人也没见过第四层里有什么。”
　　谷幽冉真心觉得自己抱的大腿应该足够粗到能进第四层去搜刮一下！

　　荷荼啪地拍桌而起，“那我们就去！闯第三层！”
　　谷幽冉点点头招呼她坐下来，“不急不急，打到第三层要好几个月呢，慢慢来。”
　　荷荼重新坐下来，看看谷幽冉，满怀感激道：“幽冉，幸好有你在。”
　　谷幽冉根本体会不明白她的感激，无所谓地说：“客气什么，我喜欢炼药，你需要用药，正合适。”
　　——好像不是这么算吧？
　　荷荼一脸哪里没对却又跟她说不明白——需要用药的人那可太多了。

　　谷幽冉看着荷荼表情知道自己肯定又哪里没整明白，她也懒得整明白，拉了荷荼的手说：“我打小就喜欢炼丹，而且只喜欢炼丹，可以整年整月窝在炼丹房里不出门。师父嫌我不通事理把我给扔了出来，她说我只有出来多走走多见见人才能明白一些事情。遇到你我好像有点明白了——”
　　她似有感悟道：“炼丹不是全部，找药也是很重要的一部分！用亲手找到的好药材，炼更好的丹药！这才是一个炼丹人的满足！”她单手炯炯地握住拳，为炼丹而生的人生不需要情感！请称她为行走的炼丹炉！
　　荷荼微微地有些目瞪口呆——不是，等等亲爱的你师父想让你明白的应该不是这个？

　　有了谷幽冉做伴儿，两个人不但同吃同住还同去上课。一大早别人都还在床.上能多偷一会儿懒，她们两个已经收拾妥当准备去上早课——
　　神英寮学渣没人权，基础课程不过关怎么继续进修？也只有加课了。

　　两个漂漂亮亮的小姑娘穿着淡雅飘逸的浅紫色剑服，迎着一树梨花飘落如雨。
　　谷幽冉一向不太注意周遭事物，此时无意间一抬头，才后知后觉地惊道：“呀，这梨花树怎么了？”
　　荷荼深深地看一眼缺了半边儿的梨花树，学着轩辕玉泽的语气眼都不眨道：“年龄太大，被雷劈了。”
　　——就坐实了这美丽的传说吧！

　　身后突然一声短暂轻笑，迅速被清喉咙的声音掩盖过去。
　　荷荼回头略略尴尬地看着现场唯一目击真相并第一个将其掩盖的人，招呼道：“玉泽兄，你也起这么早啊。”
　　轩辕玉泽很给面子地收起刚才没忍住的轻笑，目光温柔道：“我送你去上课。”
　　刚发生过真武境里的事谁还敢放荷荼独自出门。要不是还有点理智，景暄差点都要恢复全员出动的阵势了。

　　荷荼没拒绝，心里还有点高兴。她想开的倒是很快，虽然不能出手了，放在身边多看看也是好的。
　　轩辕玉泽的心可就复杂了去了，一面高兴一早就能看着她，一面失落她这么快就已经放下，一面还要庆幸两人依然能够如常相处。
　　这心起起落落百转千回，再去看荷荼那没心没肺的样子，简直要生出一股哀怨来。真就怕不是错拿了女主角的戏本。

　　三人静静走了片刻，轩辕玉泽侧目看一眼荷荼手中提着的幽灵剑，状似若无其事地拿出手里捏了半天的乾坤囊。
　　“这是我以前的乾坤囊，虽然是旧的但几乎没怎么用过。你不介意的话就先用着……”
　　荷荼看着被修长手指托着的乾坤囊愣了愣，一时竟有点犹豫。
　　她惯常是不跟自己人客气的，当初轩辕玉泽那么好的佩剑也说收就收了。可那时候她是对人家有心思，巴不得两个人之间多点瓜葛。
　　现在两个人清清白白的关系摆在这里，她再收人家的东西好吗？不好吧？

　　荷荼的犹豫让轩辕玉泽托在手里的乾坤囊像是会把手烫伤，可他不说也不动，执意把乾坤囊托在手上。
　　荷荼现在真真切切感受到气氛中让人无法忽视的异样了，到了嘴边的婉拒只能咽回去，伸手接过乾坤囊，举在手里尽量不显得尴尬地笑一下，“那就多谢了。我先用着，等有了替换的再还你。”
　　轩辕玉泽淡淡收回手，面无表情道：“不用谢，本来也是我要给你。”
　　说罢先一步走在两人前面。

　　这回总算连谷幽冉都感觉到气氛不对，觉得自己是不是也该表示关心一下，低声问：“你们吵架了？”
　　“没啊？”荷荼寻思着，自己最近都这么老实了，也没去招惹他了啊？

　　远远的还未到演武场入口轩辕玉泽便突然停住脚，荷荼走到他身边正要开口问怎么停下来就看到等在不远处的隐宴。
　　她惊讶地快步走过去，“隐宴？你怎么在这里？”
　　隐宴只一身淡蓝色的男子剑服，苍白清瘦的脸上又是那副温吞得如同邻家小哥哥的神情，举了举手里的剑，“剑法课没通过，想着你也会来，就等等看。”
　　“你也没通过？”荷荼一脸意外还有点小惊喜，她也不是幸灾乐祸，就是，自己没通过，那难兄难弟难姐难妹的多一点总是好的。
　　只不过隐宴之前那副冷漠孤僻的样子给人的印象有点深，光是看起来就感觉很厉害，着实没想到他的基础剑法会不过关。
　　隐宴笑笑没解释什么，他当了十五年鬼刀宗弟子，擅长的只有刀，何曾学过剑法。

　　轩辕玉泽看着两人相谈甚欢的笑脸，心中很不舒服地思考了一下自己有没有什么理由可以重修一遍基础剑法。
　　可是没有。他一个成绩优异实力超群的蓝二阶，阵法课符咒课还有轩辕琰的私课正排得满满的等着他，没有任何理由让他重修基础剑法。
　　他心里正有些堵，荷荼还雪上加霜地回头道：“玉泽兄送到这里就好了，我会记得去请人看剑的。”

　　一时间他也做不得别的反应，只能点点头，面上也不知自己有好好的摆出笑容没有。
　　许是没有。
　　所以荷荼迟疑地又看了他一眼，身边的隐宴拍了拍她的肩，提醒道：“上课要迟了。”
　　说着，也朝轩辕玉泽看了一眼。
　　他的眼睛漆黑一片，不见底一样。
　　轩辕玉泽突然有一种冲动，想把荷荼拉回自己身边。可是他没有理由那么做。
　　他看着荷荼招呼上谷幽冉一起往演武场走去，连一向不八卦的谷幽冉走过时似乎都同情地看了他一眼。
　　这一眼让本来还在努力装作无事的轩辕玉泽突然觉得自己很不好。

　　演武场上十几名弟子正在勤勤恳恳地练着剑法，即使教习还未到也少有人会偷懒，因为大家都觉得只有早日过关才不用继续天天早修。
　　只有几个灵虚谷的弟子，一个个紫紫绿绿懒懒散散的，打着呵欠聊着八卦，还互相分享着早餐小点心。
　　谷幽冉一到演武场就扔下荷荼跟他们扎成一堆，被抛弃的荷荼从她那里知道了一个潜规则——当剑法课未通过的只剩下灵虚谷的弟子时，标准就会被放低，最后大家意思意思多练习两天就会全部通过。
　　灵虚谷这些弟子真是自甘堕落到连教习们都只能放弃。
　　官方说法，叫，特长生给予适当照顾。

　　现在只剩下荷荼跟隐宴，他淡淡笑着问她：“要对招吗？”
　　“好啊！”荷荼刚点了头，突然想起那棵历劫失败的梨花树，又赶忙摇头：“还是不要了，我自己练就好！”
　　她现在还完全没掌握幽灵剑，第一次出剑虽然震退了妖兽但是自己也因为精气瞬间流失太多而眩晕。
　　第二次就更不用提了，为了安全考虑她还是先磨合好再同别人对招吧！

　　演武场上有特殊阵法保护，除非两人对招比试，当单人练习剑法的时候即使使用真气也不会妨碍到旁人，更不会伤到无关的人。
　　荷荼感觉着精.气流入剑身，灵力渐渐充盈，如常的一套剑法却风吟剑啸，瞬间有了排山倒海之势。
　　演武场上的弟子不知几时都停了下来，诧异地看着之前明明真气全无的圣女。
　　不必教习说大家也看得出圣女在剑法上十分有天赋。她记剑法很快，且身姿灵巧招招到位，剑招之间的转承愣是比旁人快上几分。许多令大家肌肉撕痛关节作响的剑招人家就轻轻松松，比跳舞还好看。
　　这样的剑法不过关完全就是因为没有真气打不出伤害，但现在是发生了啥？一夜之间就真气磅礴了？这也是种族天赋？还有天理没有了？？
　　这些年轻弟子看不出其中门道，就只有目瞪口呆的份。

　　荷荼收了剑，谷幽冉带头领着灵虚谷的弟子鼓起掌来，蹦过来毫不吝啬地夸赞道：“荷荼你好棒！这回你一定能过关！”
　　——多过关一个，就离全员通过又近一天！全灵虚谷弟子诚心诚意地替她高兴！
　　荷荼正要骄傲一下，忽见墨教习向她走来，赶忙行礼道：“见过教习。”
　　墨修竹依旧长发如漆青衣墨袍，和蔼地点点头，伸手对荷荼道：“你的剑给我看看。”
　　荷荼赶忙双手把剑奉上，墨修竹自然一眼就能看出荷荼突然能够使用真气的缘由，确切的说，是剑发出的灵气。

　　对于她的剑法他是赞赏的，至于这把剑——若是旁的弟子，或许有取巧走偏门之嫌。但圣女情况特殊，也不是不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他细细审视过便将剑还予荷荼，对她道：“待会儿你便去领牌子换身剑服吧。”
　　荷荼惊喜地抬头问：“我可以升服了？”
　　墨修竹浅笑着点了点头，却道：“不过早修你还是得来，我另外再多教你几套剑法。”
　　荷荼一时未解，身旁的谷幽冉赶忙扯了她一下低声道：“墨教习这是有意要收你做不记名的弟子，你愿意就赶紧拜一个！”

　　这种事在神英寮里并不稀奇。毕竟各门各派的年轻弟子都在，总有教习会遇见有缘分的弟子，也有弟子有心求拜名师。但师门传承不可乱，所以就只做一个不记名的弟子，虽无名分，实际上却也与内门弟子无异。
　　荷荼本就喜欢剑法，又格外喜欢墨教习的传授，二话不说便跪拜下去，“弟子荷荼谢过墨教习。”
　　墨修竹笑容深了些，亲自将荷荼扶起来，“别急着谢，往后可会辛苦不少。”
　　荷荼乐呵地站起来，笑容坦率道：“那不怕的，只要能变强，我什么苦都吃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