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羊者庄园之外交篇》翎星散落

5、Death.5

　　“元帅阁下，你竟把你儿子和遢遢丢在酒店里？”狄斯惊呼出声，德赛维亚已经在使馆区居住了七、八日，狄斯才从他的侍从口中得知这个讯息。

　　德赛维亚揽住狄斯的肩头，让狄斯靠在他怀里，唇边浮起一抹极浅的笑容。

　　鼻翼间飘过淡淡的体香味，狄斯感觉到一股温暖的气息自身后包围上来，那是久违了的令人熟悉的怀抱。

　　“我不希望丹尼斯亚的性子随他母亲，还是从小跟在我身边为好。”德赛维亚为自己的举动做出了一个合理的解释，他将丹尼斯亚带来的真正理由暂时还不能让狄斯知道。

　　“科瑞斯特尔夫人不骄躁、知进退、明大理，是难得的妻子人选。”狄斯抬手揩了揩眼角，没想到德赛维亚竟然会担忧自家儿子的教育问题，看来血缘果真是个其妙的事物，他花了十多年才进驻德赛维亚的心房，而那出生的小家伙很轻易便得到了这一切。

　　“爱尔琳娜的性子过于固执，而对于掌权人来说，性子过于固执是一个大忌，无论是对于感情还是其他事情。”德赛维亚并不否认狄斯对爱尔琳娜·麦克的评价，但是她的性子中有着德赛维亚极为不欣赏的地方。

　　“包括我吗？”狄斯的眼神黯了黯，那是很符合德赛维亚性子的发言呢。

　　德赛维亚看着狄斯明显不悦的脸，丝毫不减弱自己的语气：“如果无法得到，必要之时我宁愿毁了你也不会让别人得到你。”

　　狄斯先是愣了一下，继而轻松地笑道：“元帅阁下，您还是一如既往的霸道，但这或许就是您表达爱意的方式。”

　　微风吹抚过两人的鬓角，德赛维亚搂着狄斯单薄的身子，唇角微微下撇。

　　一瞬间狄斯·威廉森的模样与八年前那个对他说“爱仍存在却已无法说出口”的男人重合在一起，这么多年来他竟从未变过，无论是他的心性还是他对自己的情感……遇上这样一个男人，对他来说真不知是福是祸。

　　然而他已无时间考虑该如何处置狄斯·威廉森了，因为他们将太多时间浪费在相互猜忌和宏图霸业之上，狄斯所剩余的时间或许只够他们温存片刻。

　　所以德赛维亚此时只想尽可能温柔地对待狄斯，让他平生第一次的爱恋能得以善终。

　　“狄，你的手很美。”德赛维亚低下头来，执起狄斯的手，温柔的笑道。

　　“嗯？”狄斯疑惑的抬头看向德赛维亚，不明白话题为何一下子就跳到他的身上了。

　　“迟来了七年的礼物，希望你能喜欢。”德赛维亚不知从何处变出一枚戒指，缓缓的戴到狄斯的无名指上。

　　狄斯惊愕的看着两人蕴贴在一起的手掌，半天找不回言语。

　　德赛维亚的手掌明显比他的宽厚许多，狄斯看着自己纤细的手掌被另一双手紧紧的握住，两枚银白色的戒指折射出细碎的光芒，这幅画面看上去美好而不真实。

　　七年前，德赛维亚与爱尔琳娜·麦克结婚，那一场盛大的婚礼惊动了各国政要，而他以身体不适为名未回国参加典礼。

　　七年后，他戴上了由德赛维亚亲自套上的戒指，这一切似乎都在验证世事无常这个词。

　　可惜的是……这份喜悦能维持多久呢？生命就像是时间般迅速流失着，如今的他已无法凭借自己的精神力来压抑潜伏在体内的力量，对药物也越发依赖，即使他再坚持也终有坚持不下去的那天。

　　狄斯反手握住德赛维亚的手，五指紧密交缠，眉头却紧紧蹙起。

　　“不喜欢吗？”德赛维亚注意到狄斯神情的变化，疑惑的问道。

　　“元帅阁下，您为何来得如此晚？我怕自己还来不及让你感受到我，就会……”狄斯刚抬起头，德赛维亚的嘴唇便覆了上来，夺去了他的呼吸。

　　在昭然的事实面前，两人选择了逃避，转而将所有关于时光蹉跎的悔恨吞进肚里。

　　下午，沉寂了许久的阿曼达元帅阁下邀请狄斯陪同兰克罗特国的科研队参观军事学校。

　　狄斯对于军事学校可没有丝毫好印象，但是他确实很久没出现在公众面前了，阿曼达元帅阁下一直对他心存戒备，只怕会猜疑他私底下正在做什么小动作。

　　摩达帝国军事学校是由帝国筹资建立的一所军事学校，专门培育贵族高级将领，由此可知其内之奢华富贵，

　　阿曼达元帅及其子、亲信官员陪同兰克罗特国的科研队在军校内参观，狄斯作为“半个贵宾”，得以阿曼达元帅亲自陪同。

　　“外交官阁下，你觉得吾国的军事学校如何？”阿曼达元帅阁下发问道，似乎意识到自己一直在关注着别人，而忽略了某位重要的客人。

　　“元帅阁下，您知道我对军事学校一向没有好印象。”狄斯垂下眼应了一声，对阿曼达元帅阁下的话题委实不感兴趣。

　　阿曼达元帅大笑道：“撇开你的体能成绩不说，当年你在军校里也算是个风云人物吧？”

　　“军事学校里可不稀罕一个专研发明的高材生，在他们眼里我就是个‘怪人’。”狄斯换了一副表情，显得略微淡漠地说道，“故而我母亲总是教训我将太多精力放在不重要的事情上，因此耽误了学业，天知道我压根不喜欢上军校。”

　　“才能出众之人往往会被人忽视，而有慧眼之人又极少，帝国军校的未来实在令人担忧。如若可能，我不介意帝国多几个像你一般的怪人。”阿曼达元帅突有感触，皆是肺腑之言。

　　“怪人大多数时候都是帝国的不安定因素，而支撑着一个帝国的实际上是那些从正统学校毕业的精英们。”狄斯摇头说道，“贵国的学员们个个才能出众，技艺非凡，而且……”

　　“阁下，危险！”霍格林突然快步走至狄斯的侧边，拔枪射击一个迎面飞来的实心球。

　　实心球于半空中裂开，四下坠落到草坪上，狄斯似乎心有余悸的看着这一幕，感慨道：“而且贵国学员的脚力十足，体能相较于各帝国而言实属优秀。”

　　“哈哈，我倒要看看那位能将外交官阁下吓到的小子是谁！”阿曼达元帅大笑出声，连忙叫侍从带那位学员过来。

　　狄斯含笑不语，球场离他现在所处的地方有些距离，而那一脚球确实是常人不可办到的，但他对这一球的罪魁祸首丝毫不感兴趣。

　　对于狂热科研者来说，他们很少会对研究之外的东西感兴趣，而能让他们感兴趣的人如无例外皆是“实验品”。

　　严格来说狄斯并不算是一名科研狂爱者，所以他不会将人当做一件实验品来看待，但能引起他兴趣的也只有异能者而已。

　　所以在菲尔德·福克斯将视线投入球场中某人的身上时，狄斯不由得看向泠泠，两人的目光短暂相触后迅速分开。

　　“元帅阁下，在大庭广众之下揭他人之短可不是绅士所为。”狄斯委婉的拒绝阿曼达元帅阁下的建议，他不想那位不知名的学员因此遭了祸事。

　　阿曼达元帅并未勉强，领着狄斯继续往今日的目的地前去。

　　狄斯早就预料到今日绝非单纯的军事学校一日游，他只想想不明白阿曼达元帅阁下为何邀请他这个外人一同前来，阿曼达元帅就不怕他看出科斯洛埃斯国同兰克罗特国的阴谋吗？

　　虽然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然而狄斯在见到现场后还是惊呆了。

　　他一直认为阿曼达元帅是无神论者，而且对异能不感兴趣，否则当年他就不会把实验室交给浦西利元帅而自己抽身离开了。然而这个坚信在事实面前，似乎有垮台的迹象。

　　“元帅阁下，您清楚自己在干什么吗？”狄斯冷笑一声，在帝国军事学校内建立这么一个研究所，除了那个用途外他无法联想到别处。

　　“如今除了你，再也没有人能真正了解到我的用意，所以我邀请你来此处，而不是为了其他无关紧要的目的。”阿曼达元帅示意其他人先走，唯有他、狄斯以及他们的侍从留下来。

　　狄斯看着近在眼前的略显疲意的男人，无奈的说道：“我无法分享阁下您的喜悦，更不会支持您的举动，您这是在拿帝国的未来去构建一个虚无缥缈的旧梦。”

　　“在这个帝国里，极少有我做不到的事情以及不能做的事情，而我不想再犯错了，”阿曼达元帅的目光越过狄斯，落在了某人的身上。

　　“错误早已铸成，元帅阁下您这样做只是在延续错误而已……您应该明白，那位大人至死都在后悔自己曾经犯下的罪行。”狄斯缓缓转过身去，看着已经走到下一层的泠泠，无声的叹息了一声。

　　阿曼达元帅不介意的说道：“我永远学不会温柔，所以不会背负罪恶。”

　　狄斯眉毛微蹙，真正温柔的人已经彻底解脱了，不懂得温柔的人则再次踏上了旧路、他已经主动提醒了阿曼达元帅，是他自己不愿抽身，那么就不能怪他下手太狠了。

　　片刻之后，狄斯借口身体突感不适，离开了秘密研究室。

　　“狄。”刚离开实验室德赛维亚就握住狄斯的手，沉声呼唤道。

　　狄斯站在楼梯的最高层，此时转过身来居高临下的看着德赛维亚，脸庞由于逆光而隐在黑暗之中，而他眼底的神色深邃得令人看不出任何情绪。

　　狄斯抿紧嘴角没有说话，好半晌才低声说道：“其实我并没有义务对你解释这一切，不过如果你想知道的话，我也不会隐瞒。”

　　“外面风大，你该多穿件衣服。”德赛维亚从侍从手里拿过狄斯方才脱下的外套，亲自为狄斯穿上。

　　狄斯释然一笑，或许是这几日德赛维亚太过温柔的原因，他几乎忘记了这个男人那令人畏惧的控制欲，他怎么可能允许自己再次被动的从别人口中得知某些内|幕呢？在他们分离的几年里，时间漫长的足以让德赛维亚了解到一切事情。

　　而且就算不细查，凭借德赛维亚敏锐的政治直觉，也能轻易的从蛛丝马迹中察觉到那些模糊的事实，从而把破碎的拼图整合起来，即便他不曾参与过那些旧事。

　　“我以为你会很生气。”狄斯垂下眼眸，假作担心的说道。

　　“我只会敬重那人敢于为爱付出一切，这是我所做不到的。”德赛维亚的脸上淡淡的，似乎刚才这话对他没任何影响。

　　此时一人款步迈上阶梯，对他们说道：“这位先生所办不到之事，不如由我代办，只要大佬先生你出得起价钱。”

　　“先生你的本事我可领教过，确实没什么能难倒你的，看来我们需要好好商谈一下价钱问题了。”狄斯弯起的眉眼间带出一丝落寞，似在惋惜又像是伤感。

　　借此时机，狄斯终于获得一个与泠泠独自相处的机会。

　　狄斯命众人尾随服侍，而自己则与泠泠并排而行，绕着军校内的观景湖闲走。

　　“老大，好久不见，一切可安否？”泠泠偷偷打开声波干扰器，他们的谈话可不能为第三者听了去。

　　“我还是老样子，倒是威森他们过得越发逍遥了。如今牧羊者庄园接纳了不少异能者，有他们帮忙管理庄园，库洛这些年得了空闲便去各星球旅游，杰菲尔流连于情|色场所，也曾谈过几次恋爱，最近这位似乎是伯爵家的千金。威森自回国后和他父亲关系渐好，时常借着将军‘幕僚’的名头看望我。”狄斯坦言相告，为了防止阿布尔莫贝利对泠泠产生怀疑，这些年来狄斯一次都没有联系过泠泠。

　　狄斯平静的叙述勾起了泠泠的回忆，他伤感道：“老大，我很怀念从前大家一起生活的日子。”

　　“泠泠，这样的生活或许不会再来了。”狄斯虽不忍打断泠泠的美梦，但是却不得不说，因为今日有可能是他们最后一次独处的机会了。

　　泠泠的脚步一个酿跄，差点没摔倒，他有些惊讶的看向狄斯冷静的侧脸，半天吐露不出一字来。

　　“帝国之星总有一天会陨落，而帝国不会因此而停止运转。”狄斯说出一句星球人皆只晓得名言，是某位知名政治家的言论。

　　泠泠自然而然地把话接下去：“只要我们还在，便可再创帝国的辉煌。”

　　“若有一天我不在了，我希望你们都好好的，尤其是你。”狄斯认真地说道，他此生最大的愿望只能依靠泠泠完成了，他对泠泠是有愧疚之意的。

　　“老大，只有你好……我们才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