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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看戏 ...

  •   晨光柔和,天边晕染着一抹淡淡的金红色,谢府的庭院在薄雾与阳光的交织中显得安静又祥和。然而这祥和之下,却掩盖不住一种难以言喻的紧张气息。
      府中仆役忙碌穿梭,丫鬟们提着精致的盒子,为温酒的宫装做最后的整理。长廊两侧的红漆木柱映着晨光,显出一片暖意,而主厅中却笼罩着些许无形的凉意。
      温酒静坐在妆台前,青露为她一丝不苟地挽起发髻。铜镜中倒映出她的面容,眉眼冷静而淡然,只是目光微微下垂,掩去了心底的些许思绪。她今日的装扮清雅大方,一袭淡青色曲裾裙,衣襟绣着精细的云纹,裙摆边饰点缀着些许金线,在光影间熠熠生辉。
      青露手中捻着一枚珠钗,边替她固定发髻,将装饰用的碎金耳坠戴在温酒耳畔,低声道:“夫人今日的打扮,可真好看。”
      温酒轻轻点头,起身时裙摆微微一扬,青露立刻上前扶住她。铜镜里的女子转身离去,青露看着她离去的背影,虽美得如烟似画,却透着一种格外清冷的决然。
      当温酒走出房门时,长廊外的风轻轻拂动纱帘,带起一阵细微的声响。谢祈安站在廊前,一身玄色长袍在晨光下愈发显得修长挺拔。他手持折扇,神情慵懒中带着一贯的漫不经心。阳光洒在他的侧脸上,勾勒出一抹柔和的线条。
      听到脚步声,他微微侧头,目光落在温酒身上。那淡青色曲裾裙衬得她眉目更加清秀端丽,步伐轻盈间,裙摆微微拂动,宛如一缕春风拂过。
      “夫人今日倒是令本侯移不开眼。”谢祈安唇边扬起一抹淡笑,语气轻佻,却带着某种深意。
      温酒抬眸看了他一眼,目光冷淡:“侯爷今日居然也会夸人,温酒可是受宠若惊。”
      谢祈安折扇轻敲在掌心,缓缓踱步靠近她,低声道:“入宫后,还是谨慎些为好。这一遭,可不比你在今是明股的胡闹。”
      温酒听言,眉心微微一皱,语气略显锋利:“侯爷可真爱揭人伤疤。”
      谢祈安低低一笑,眉眼间的戏谑愈发明显:“夫人嫁进了谢府,归根结底就是谢府的人,若出了什么岔子,连本侯也得跟着遭殃。”
      他话里轻描淡写,却让温酒心中一沉。他挑了挑眉稍没再多言,径直朝轿子走去。
      温酒跟在身后。临上轿时,他忽然回头看了她一眼,唇边挂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上轿吧,夫人。”
      温酒微微一顿,抿了抿唇,没有回应,但眼中却浮起一抹淡淡的温存。她走向宫轿,掀起帘布,谢祈安随她而上。
      轿子内的陈设精致考究,显然出自匠人之手。四周以深色檀木为基,镶嵌着精美的雕花纹路,勾勒出繁复的云纹与莲花,透出一种低调的奢华感。窗棂处垂挂着半透明的纱帘,随着轿子的轻晃微微摆动,偶尔透过阳光洒下一片柔和的光影。
      正对轿帘处设有一张柔软的榻,可以供人半躺或倚靠,上面铺着锦缎靠垫,绣工细腻,隐约散发着檀香的清雅气息。榻旁的木质扶手光滑如镜,似乎经年累月被抚摸得愈发温润。中间摆放着一张小巧的茶几,案面镶嵌着玉石纹饰,流畅的曲线让它看起来既轻便又优雅。茶几上放置了一套精致的茶具,茶壶以青瓷制成,茶盏则是细口白瓷,器形纤巧,显示出主人对品味的讲究。
      另一侧有一块低矮的木板,供人垂足歇息。整个轿子内部空间虽不算宽敞,但布局得宜,既有舒适的躺靠之所,又有交谈、饮茶的余地。柔和的灯笼挂在轿顶,光芒虽不亮,却给狭小的空间添了一份温暖。
      轿内的气氛略显沉默,只有轿帘随行摆动时偶尔发出的轻微声响。窗外的景色不断变幻,时而是青砖巷道,时而是街边的摊贩。阳光透过纱帘洒进来,柔和地铺在轿子的檀木地板上,带着些许慵懒的暖意。
      温酒静静地坐在木板上,身姿端正如松。一手垂落在膝上,另一手轻轻捏着袖口,指尖的动作带着不自觉的克制。她的目光落在茶几上那一盏尚未启用的青瓷茶盏上,眸色略显深沉,似乎被什么心事所牵绊。阳光透过纱帘洒在她的侧脸上,肌肤映着一层柔润的光泽,眉目间隐隐带着几分思绪。
      与她的端然不同,谢祈安懒散地侧躺在对面的软榻上,右手成拳抵在头部,姿态优雅又漫不经心。左手握着一柄折扇,轻轻扇着风,扇骨与扇面发出一阵低沉的声响,仿佛是在为这沉默的气氛添上了几分不羁的节奏。他的目光在轿室内随意扫过,掠过雕花窗棂、青瓷茶盏,最后落回到温酒的身上。他的唇边挂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目光带着一贯的戏谑与探寻,那种居高临下的狡黠令人无从捉摸。
      温酒微微侧身,目光越过摇曳的帘布,似乎在认真地看着外头的一切。可她的眼神并未聚焦在任何一个具体的事物上,反而透着某种飘忽的神色,像是在期待着什么,又像是在寻找着什么。
      谢祈安漫不经心地扇着折扇,目光透过帘布的晃动,落在她侧脸上。他嘴角轻扬,带着一贯的漫不经心与探究,她那微微蹙起的眉头,和目光落在帘外景色时的不自觉专注,早已将她内心的困惑和好奇出卖得一干二净。他嘴角扬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漫不经心地开口。
      “夫人莫不是在想着盐价?”他的声音带着一贯的慵懒,却在尾音上微微挑起,透着几分暧昧的试探。
      温酒闻言,侧头瞥了他一眼,眼神淡然,却也没否认:“侯爷倒是爱操心了。”
      谢祈安轻轻一笑,将折扇合上。他微微俯身,目光像是一汪深潭,既戏谑又难以捉摸:“操心不敢当,只不过夫人最近可是在盐价上耗费了不少心思,这些事我身为夫君,怎能视而不见?”
      温酒被他的目光逼得微微侧过身,语气稍显冷淡道:“盐价疯涨,究竟是何原因,侯爷也未必能看得出结果。”
      谢祈安轻笑一声,声音低沉又轻描淡写,“是吗?”他倏地直起身子,缓缓靠近她,折扇轻轻挑起她的下巴,让她不得不抬起头与他对视。阳光透过轿帘洒在她的脸上,勾勒出柔和的轮廓。他的目光微微一顿,却掩饰得很好,唇边的笑意依旧淡淡的。
      “夫人,这世上哪有无关的事。盐价越涨,局中的人越疯狂。”他说着,声音低得仿佛只属于两人之间,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盐价会继续涨,而这涨幅···只是为了让更多人沉得更深。”
      温酒看着他,目光复杂,半晌没有说话。谢祈安微微靠近,呼吸几乎拂过她的耳畔,声音低哑而暧昧:“夫人若还想一探究竟,不妨继续入局。只不过——”他顿了顿,目光变得冷冽而深邃,“别忘了,局中人想赢,得先明白什么是输。”
      他说完,折扇一收,继续侧身躺到软榻上,姿态依旧闲适,仿佛刚才的这番话只是随意的一场点拨。温酒看着他懒散的身型,心中涌起一阵无名的烦躁。他看似轻描淡写,却每一句都仿佛在撬开她的防线,让她愈发意识到,这局势深不见底,而他,或许比任何人都看得更透彻。
      轿子晃晃悠悠行至街巷间,窗外的人声渐渐喧闹起来,路边的商贩吆喝声与街道上的马蹄声交织在一起。温酒坐在轿内,手指轻轻攥着衣袖,神色如常,然而目光却不自觉地瞥向帘布的方向。
      当马车经过“今是明股”所在的街口时,她的神情微不可察地一顿,随即忍不住伸手掀开一角窗帘,目光迫切地望了出去。
      果然,今是明股门口聚满了人,熙熙攘攘的人群围着一块巨大的木板,木板上悬挂的盐价涨幅引得众人议论纷纷。
      600贯!
      温酒的目光迅速落在那醒目的数字上,眉头微微一蹙。这个涨幅比她预料的还要更加惊人,难怪今是明股门前的喧哗比前几日更加热烈。她甚至能听到人群中此起彼伏的惊叹与激动的交谈。
      “果然又涨了!这盐价疯了吧!”
      “昨日还犹豫着要不要出手,看来拿着是对的!”
      “哎呀,我昨天刚卖了,本想先静观其变,现在真是后悔啊!”
      ······
      这些声音混杂在一起,透过敞开的窗帘传入耳中,让温酒心中涌起一阵复杂的情绪。
      温酒放下窗帘,目光仍停留在帘外最后一瞥的场景中,心中微微一震。盐价果然如谢祈安所言,再次疯狂上涨,直至600贯。这涨幅之迅猛,已超出她的预期,而更让她错愕的是,这一切竟与谢祈安之前的轻描淡写如出一辙。
      “怎么样?”谢祈安低沉的声音忽然在耳边响起,带着几分散漫与调侃。
      她侧过头,眉心微蹙,看向那悠然侧身倚躺在软榻上的男人。慵懒的神情似乎全然没有被盐价的疯狂所影响,反而带着一抹看穿世事的从容与笃定。
      “侯爷果然神机妙算。”温酒语气平静,试图掩盖心中的诧异,但微微攥紧的指尖却出卖了她的真实情绪。玩世不恭的谢侯爷,却有如此的深谋远虑,忽地感觉脊背发凉。
      谢祈安闻言,微微侧头看她一眼,眸光戏谑而深邃。他轻轻摇了摇折扇,声音懒散:“神机妙算不敢当,不过看清几步棋的走向,总归不是难事。”
      温酒目光微微闪动,试探着问道:“侯爷未免看得也太准了些,这盐价···真是市场所趋?”
      谢祈安闻言,骨节分明的手指继续在扇柄上缓缓敲击,发出清脆的声响。他靠在软榻上,姿态慵懒而优雅,眸光微抬,落在温酒一脸困惑的脸上,似笑非笑。
      他的声音低沉,却带着一丝戏谑,“这世上可没有无缘无故的疯涨。所谓市场所趋,不过是台面上的说辞罢了。”
      温酒听了,目光微微一敛,心中警铃大作,但面上依旧保持着镇定,语气清淡:“侯爷的意思是,这涨势背后另有推手?”
      “夫人难道不觉得奇怪,盐价连涨三日,可市场上的盐却从未短缺,百姓争相入局,赌徒也不曾离场——这背后,可有一丝逻辑?”谢祈安微微直起身,折扇一收,轻轻点在自己的掌心,他缓缓靠近,薄唇微扬,声音懒散却带着某种笃定道,“夫人,若想看清这局,最好不要只盯着那高悬的数字。”
      温酒微微后仰,下意识避开他的靠近,眉眼间闪过一丝戒备:“侯爷倒是高见,那究竟要盯着什么?”
      他说着,微微俯身靠得更近些,折扇轻轻挑起她垂落的发丝,温酒被他的靠近弄得有些不自在,下意识想往后退,却被他轻轻扣住了手腕。谢祈安的笑意更深了几分,语气含着三分漫不经心、三分玩味:“夫人难道还没看出来?这涨到600贯,不过是让更多人跳进这局的引子罢了。你得看清,他们究竟想引鱼儿都游向哪个方向,没准那地方之下藏着渔网。”
      他的语气轻描淡写,却句句刺中她心底的疑惑与懊恼,让她一时无法反驳。温酒抿了抿唇,垂下眼帘,试图掩饰内心的波动。
      温酒抬眼看他,心中复杂至极。明明他说得一针见血,却带着一种高高在上的俯视感,仿佛她的一切,都不过是他手中随意拨弄的棋子。
      “侯爷倒是清醒得很。”她语气冷淡,带着一丝不甘,“侯爷既不是鱼儿,也不是捕鱼之人,那究竟充当的是什么?”
      谢祈安唇边笑意不减,懒懒地开口:“我?当然是看戏的那一个。只是···”他顿了顿,目光幽深地看向她,唇边的笑容愈发暧昧,“戏演得好不好,倒也要看夫人能不能入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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