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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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样的晨光熹微，同样的道路，李锦文依旧先沈耀华一步站在巷子口等他。脚下延伸出一道斜斜的影子，他的裤脚有些短，高高吊着，看上去越发笨拙。沈耀华穿戴整齐从远处跑来，衣角永远平整无痕，指甲永远剪得恰到好处，鬓角服帖，只有头顶金灿灿的发丝随步履起伏跳动。
“书包，”李锦文摊手示意，沈耀华一如往常递给他，抬头发现李锦文目光闪烁，似乎有话要说。“怎么了？”脸红得不止一点儿，沈耀华看出他的异样，紧追着问。
“没，没啥！”李锦文大手一挥，绷着红脸快步朝前走，沈耀华眯了眼睛站在原地，故意不走。察觉身后没人跟上来，李锦文又摸着后脑勺去拉他，“真没什么......”
“说不说？”沈耀华甩开他，双手抱胸。
李锦文没辙，憋了半天，才唯唯诺诺道出几个字，“我昨晚...梦遗了...”
这回轮到沈耀华瞪大眼睛满脸通红，左胸扑通扑通跳个不停。那个年代关于这方面的事儿别指望大人会告诉你，所听所想都是从比他们年长的男孩儿那里知道，要不就从满街晃荡的小流氓口里猜出星星点点。也有充斥黄色内容的盗版书在街边贩卖，谁买了一本等被众人传阅完毕后通常连封皮都不见了。
“沈耀华？”李锦文摸摸他额头，这小子怎么傻了似的。手指触到的瞬间他却飞快跳开，低头走了。李锦文僵楞片刻，真是越来越不懂这人，怎么老阴晴不定，让人摸不着头脑。
又是这样！沈耀华愤懑，力气不如他，个头不如他，连...那什么都不如他！这么下去什么时候才能站在相同位置。
“喂，你怎么了...”李锦文上前抓住他的胳膊，沈耀华不开心自己也不好受。
“什么感觉？”沈耀华沉着脸正正经经问他，手臂上传来的热度也不及此刻烧红的脸。
“啊？”李锦文结巴，想了半天才说，“...挺舒服的，就是...有点儿奇怪，”
“噢，”沈耀华低声回应，没再说什么。
两人就这么各怀心思一路走去，一个忐忑，一个混乱。当然有件事儿李锦文没敢说，梦里他看见了沈耀华，他俩在游泳池里打闹来着，滚烫的身子纠缠在一块儿，缠着缠着，接下来就那啥了。
两毛头小子那时什么也不懂，长相普通，也没有天才神童的气质，更没校园老大的威风，纯属最最大众路人的那一类。可就这么着都能让那群校园小恶霸给盯上，说到底还是沈耀华那双眼睛，跟他哥简直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尽管他哥比较狂傲奸诈，弟弟则深沉忧郁。
“沈耀华！”为首的黑脸叼着烟大叫，他说上回见这小子怎么那么眼熟，回去想了一宿才记起沈耀坤还有个弟弟，估计就是他了。
条件反射地回过头，沈耀华眉心一紧，淡漠的眼神不带一丝温度，只瞥了一眼，便又匆匆转开。手不知什么时候被李锦文握住，这次傻大个挺聪明，不用开口他已经被扯着往前飞奔而去。
“操，跑个屁啊，见老子就跑！！！”黑脸大为不满，在远处骂骂咧咧，惹得周围一众混混放声大笑。
拐过四五个街口，李锦文才放慢脚步，脸上尽是疑惑，“他们怎么会认识你？”沈耀华沉默不语，他不知如何解释自己哥哥的事儿，在别人眼里，沈家相亲相爱其乐融融，虽不算富庶，却也过得不错。父母每天勤劳工作，悉心照料兄弟俩，特别是那个生过病的大哥。在善恶是非还不甚清晰的孩子们看来，沈耀华已经很幸福。
李锦文不曾见过沈耀坤跋扈张狂的模样，因为每次还来不及看清，沈耀华便把他带往相反方向，尽量保持距离。那个人打架留下的疤痕只在狭小的卧室里对着弟弟展露，沈耀华对此深恶痛绝，恶心不已。
见沈耀华脸色一点点苍白，李锦文识趣地闭上了嘴。“脚崴了，”沈耀华忽然迸出一句，眼巴巴看着李锦文。后者领悟力极强，立马半蹲下身，拍拍背，“上来。”
秋老虎的天气让空气闷热无比，沈耀华闻见李锦文脖间隐隐散发的汗味儿，这个人背过他无数次。伤了，累了，不想走了，只要他说，从来都无条件答应。脸颊贴着汗湿的背，沈耀华第一次觉得李锦文力气大点儿也没什么不好。
赶到学校时早读还没开始，教室里却挤满了人，扎堆在黑板前指指点点。李锦文好奇，搀着沈耀华往里探头去看，大伙儿见到他俩，很快退让出一条路，眼含揶揄的笑意。
【李锦文，大混蛋】字不大，很秀气，估计是女生写的。
沈耀华头顶黑气直冒，冲过去拿起黑板擦哗哗几下险些把黑板砸出洞来。李锦文则立在一旁不知所措，他猜不到这是谁写的，可沈耀华知道。“我...也没那么混蛋吧？”他转身看着周围的人，却惹来一阵捧腹大笑。沈耀华怒火中烧，奋力将黑板擦摔向笑声最大的那个，嗷地一声惨叫，那倒霉小子捂着脑门蹲下，细密的鲜血从指缝流出，吓傻了一帮屁大孩子。
班主任闻讯赶来，对此情此景震惊骇然。让几个班干部先把受伤孩子带去附近小诊所包扎，随后气汹汹地把沈耀华一路拽进办公室。李锦文紧紧跟去，班主任忍不住扭头瞪他，“你回去上自习！”
“我不！”李锦文绷直后背，头一次红了眼眶，他像要从恶龙手里救出公主的王子，有勇气却不知如何踏出第一步。
沈耀华有些恼，冷声说，“李锦文，你回去，”左边臂膀被勒得生疼，面容淡然如水，似乎一早便想好了退路，整个人沉稳得不像那个年纪的孩子该有的表情。
李锦文咬紧了唇，拳头一寸寸握紧，“老师，你不能带他走，”字字铿锵，沈耀华忽然笑起来，伸长手去推他，“回去，我一会儿就来，”
班主任彻底爆发，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孩子竟然视若无睹她的威严，攥着沈耀华的手越发用力，连拖带扯一路推搡而去。李锦文站在原地，见沈耀华从背后朝他比了个树杈，顿时松了口气，拖着脚步折身返回教室。
沈耀华升初中的考试成绩好得咋舌，一开始他便是老师眼里的宝，企图将他打造成一中明星的好苗子。不过这回却是大大超出了班主任的意料，看着被沈耀华弄出的狰狞伤口，可想而知他下手时存了多大力。如此一个极端反面的例子不得不让她对沈耀华的思想和品德，以及人生观价值观产生怀疑。
那个年代的教育方式不外乎呵斥打骂，也有心存良知的老师懂得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但那毕竟很少。
“为什么打卫荣夏？”班主任举起玻璃杯狠狠砸向桌面，来了个下马威。
沈耀华低垂双眸，淡淡解释，“我不是故意的，没想到那么准，”
“他头上流了多少血你知不知道！！！”这责任追究起来她也难辞其咎，在教室里发生的事件班主任本该负责。
“死不了，”沈耀华不耐烦地扭头。左边耳朵却啪地一下，然后嗡嗡响个不停。尖利指甲划过脸庞，火辣辣的疼。
“伸出手！”班主任起身去够对桌数学老师的长条尺子，厉声命令。
沈耀华眼里一丝火光燃起，又在转瞬熄灭，乖乖伸了手。后背微微汗湿，不是不怕，目光却不愿移开，眼看尺子就要落下，却听玻璃哗啦碎裂，一块碗口大小的石头滚落在班主任脚边。
“是谁？！”没心思再教训人，班主任风似地冲出去四处张望，操场上大群孩子正在跑操，罪魁祸首已经混入其中。
葱翠树荫下，李锦文躲在柳树后贼头贼脑的张望，双手止不住颤抖，大口粗气从喉中喷出，心里却无比踏实。不知沈耀华还会不会被打，他踟蹰了片刻，想再过去看看。身后忽然有人说话，调侃着笑道，“这么小就会舍己救人了啊，做了好事怎么还躲着呢？”
李锦文猛然转身，是先前路上那个不怀好意的黑脸，正坐在草坪上好整以暇的看他。又想起沈耀华之前的交代，便把要脱口的话赶紧吞了回去。
“怎么不说了，大个子？”黑脸笑着揶揄，起身过去拍拍他的肩，“看不出你呆头呆脑的胆子倒不小，”
“别碰我！”李锦文厌恶怒吼，说不清理由，自打沈耀华说这群人不是好东西后，他还真的对他们生理排斥了。
黑脸不悦，忽然用力推他，嘴上骂道，“你什么东西，对我嚷嚷？！”
“李锦文——”远处有人高声呼唤，沈耀华半边脸肿胀通红，站在一片艳阳下朝他挥手，“过来，”
李锦文闻声二话不说扭头就跑，气得黑脸愣在原地干瞪眼。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第六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