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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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不其然，一星期后李锦文收到生平第一封情书。散发淡淡香味的印花信纸上没有署名，几行清秀字迹有点儿诗情画意，落款处写了时间地点，约他去碰面的。
“你给我看看，这是什么意思，”李锦文神经兮兮把信摊开给沈耀华，指着倒数第二行问，“蝶恋花......啥玩意儿，”他从小就不爱学习，写的那几个字丑得人神共愤。
沈耀华飞快把信的内容扫了一遍，唇角微微抽紧，又低下头，闷声道，“不知道，”
“真不够哥们儿，”李锦文嗤笑，虽然沈耀华不说，可那些小女生的心思他多少还是明白一点儿，晃着那张淡紫色的纸感叹，“你说我去是不去啊...”
沈耀华一把将他屁股推开，合起书本，所有不悦全写在脸上，“我要去做值日，你让开！”
李锦文摸不着头脑，抓抓下巴，如往常般跑到教室后边拿了两把笤帚，“我和你去，”
“不用，”沈耀华赌气，轻轻一闪身，跃过李锦文径直走到黑板前开始干活。挂在门后的小黑板上写着值日生的名字，都按座位顺序来排，个头始终矮了一些的沈耀华不得不坐在前排，两个做了六年同桌的人就这么硬生生的分开了。
李锦文被晾在原地好半天，记忆里沈耀华好像没这么莫名其妙跟他发过火，那人不常笑，不过笑起来却很好看。黑板顶上一行粉笔字凌乱排列着，沈耀华拿着黑板擦踮起脚尖奋力往上蹦，只能勉强擦出一道弧，斑驳痕迹如何也擦不净。李锦文走过去站在他身后，小声问，“我帮你吧，”
沈耀华手一僵，泄气地扔了黑板擦一阵风似的飞奔出教室。
胸口堵得慌，嗓子干涩难受。沈耀华不喜欢这种感觉，属于自己的东西被别人觊觎，李锦文不应该被别人喜欢的，他那样的人哪里好，又傻又笨，被人欺负讽刺也不会还手，蠢透了！！！
高年级的学生开始陆续放学，沈耀华看着不断朝自己涌来的人潮心里发慌。于是拍了拍衣角，低着头往反方向回去。乒乓球桌前有男生在玩耍，喧闹的声音像烈马闯进耳中，敲得心也跟着跳跃。他偷偷回头瞥了一眼，他们张扬跋扈的模样像一个黑洞，把过路人的眼光全都吸引进去。天光艳阳下，那群人夺目非凡。
“沈耀华！”身后有人叫他，手上挎了俩书包，“咱们走吧，你的活我都干完了，”李锦文涨红了脸，心无城府，让人无从拒绝。
“嘘——”尖利口哨划过耳畔，两人同时转身，球桌边聚拢的人正阴恻恻地看着他俩笑。李锦文不解，大喇喇抓起沈耀华的手要离开。“站住！”一个长相凶猛的黑脸男生开了腔，“你们新来的？！”
“我们是初一......”话还没说，李锦文便被沈耀华拖曳着奔跑起来，沉稳脸庞棱角分明，李锦文没有多问，跟着沈耀华没命往外冲。
等离开学校很长一段路，沈耀华才放慢脚步，大口喘着气说，“以后别跟那些人说话，不是什么好东西，”
“啊？”李锦文越发迷糊了，在他眼里这世上除了关进监狱的，其他全是好人。特别是穿制服那类，一见警察他就两眼放光，恨不得上前握住人的手说句您是我最崇拜的人。
沈耀华见过沈耀坤从前的斑斑劣迹，打架斗殴，欺负低年级学生。男生的热血青春里总有挥洒不尽的荷尔蒙，仿佛所有荣耀都是从拳头下出来的。那时候沈耀坤是这带上的老大，时常领着一群半大小伙横冲直撞，其中就有刚才看见的那群人。当然那些画面并非随时能看到，沈耀坤也怕家里人知道，除了这个闷葫芦可有可无似的弟弟，他在人前可以伪装得很好。
“别问了，反正...别和他们说话......”沈耀华低头踢路上的石子，忽然想起什么，“你不去音乐教室那儿的花坛么，”
李锦文还没反应过来，把书包往上一拉，白衬衣的袖口沾了灰，黑乎乎的一片。他看着眼神闪烁的沈耀华，觉得这人真够聪明的，谁好谁坏一眼就能看出来，嘿嘿一笑，“去那儿干嘛啊，”
沈耀华停下脚步，使劲敲他脑袋，“不是有人约你去么！”
“糟糕！我忘了！”李锦文哀鸣，仅仅沉痛了两秒，又大义凛然地摆摆手，“什么蝶恋花花恋蝶，去了也说不上话，不去了！”
沈耀华抿唇笑，头一扬，清风拂面。
自十岁起家里的饭就是李锦文做，李奶奶身体不太好，眼睛有白内障常常看不清东西，李锦文倒也懂事，里里外外打理得很好。经过二楼，李锦文从脖子上扯出一条绳，上面挂着家门钥匙。沈耀华自觉地接过那人胳膊上挂着的书包，挥手，“我走了，再见，”
“嗯，”李锦文只顾着开门，却听沈耀华又说，“一会儿我下来找你写作业，”
“好，”大个子一听作业俩字头就疼，要不是每天沈耀华都来和他一块儿温习功课，他准吃完饭就溜没影了。
一进屋就见奶奶在阳台收晾干的衣服，李锦文扔了书包跑过去帮忙。老人眼里透出几分欣慰，忍不住叹气，“你爸妈要还在就好了，他们得有多高兴，这么招人疼的孩子，”李锦文笑笑，理顺了衣服牵着奶奶回屋。
他对父母没什么印象，奶奶说他们在他两岁那年就离世了。整个事件很像电视剧，大年三十那晚李锦文发了高烧，父亲骑着自行车载他和母亲去医院，下着暴雨的路面湿滑不堪，经过一个没有路灯的街口时，一辆拉煤的货车撞了过来。
在大人眼里，这是刻骨铭心的磨难，李锦文看来却没有那么糟糕，他只是比别人少了一对庇护的羽翼，而这些，似乎真的没有想象中重要。
十三年的岁月里，他吃喝玩乐，肆意徜徉在童年长河里，每个人每件事都很简单，简单到他可以凭着本能做出最直接的反应。
曾被人嘲弄过的语言在他看来根本无关痛痒，也有人不断投来怜悯的目光，李锦文看不懂。为何他们有时竟会比他还要悲伤难过，以隔岸观火的姿态俯身可怜这个失去双亲的孩子。他那些看似毫无源头的快乐亦没有人懂，除了那个从小与他一同嬉戏玩耍的伙伴。
沈耀华果真守时，新闻联播的音乐一响，人已经捧着作业本站在李家门口。轻轻敲了三下，李锦文立马趿拉着拖鞋冲过去，“进来进来，”先把他一路拖到厨房，拿出一碗鲜红樱桃，“我刚洗干净，吃吧，”
一股酸甜刺激味蕾，沈耀华一口气吃了半碗，小把樱桃核攥在手心，几乎要从指缝间蹦出。李锦文伸手接过粘湿的核，干脆把碗塞给他，“你慢慢吃，我和奶奶都吃过了...”
沈耀华犹豫了一阵，忽然从书包里掏出一个铁环，上面串着卡通的悟空。“李锦文，”
“怎么了？”洗干净手，李锦文探出脑袋，
“这个给你，”沈耀华晃了晃手里的东西，是个钥匙扣，
李锦文啊地大叫，风风火火窜过来，仿若捡到金子，“我早就想要了！！！”挂在脖子上的绳已经发硬，看见别人五颜六色的钥匙扣，他早眼红得要命。飞快解下钥匙，小心翼翼套在环上，李锦文激动得语无伦次，差点抱住沈耀华。
一盏昏暗台灯下，两个孩子并排坐正，笔尖唰唰，写下行行字迹。在尘埃漫天的时光里，他们的喜怒哀乐无人能懂，只是这样一路哭着笑着，膝盖落地，沾满了泥土和血，用手抹去眼泪，爬起来继续前行。
那个年纪，所求不过一杯温热的牛奶，或者几颗好看的水果。若能和你一起分享，只吃得到一点点也无妨。那满满一碗的樱桃甜进心里，于是心甘情愿用最挚爱的宝贝去交换。谁都不保留，也不会抛弃。
天色渐渐变黑，李奶奶走过来轻抚沈耀华的头，“耀华啊，时间不早了，快回去吧，”那双树枝一般的手很粗糙，却让人心安，沈耀华乖乖收起笔盒，把书本抱在怀里。
“李奶奶再见，”眼角瞄向李锦文，那家伙撑着头正在打瞌睡，身子晃晃悠悠。
“锦文？”李奶奶拍他肩，“去送送耀华，”
李锦文受了惊，猝然跳起来，等回过神才发现桌上已经流了一滩口水。颇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李锦文率先一步过去开了门，“明天见，”话音刚落，大大的手又将楼道声控灯拍亮。
沈耀华笑着挥手，“明天见，”
推开家门，漆黑一片。跑到厨房灌了一肚子凉水，又独自打来水洗脸洗脚。母亲卧室的灯亮着，听见他回来，细声问道，“耀华，饿不饿？锅里还有冷饭，我给你热一热，”
“不饿，”沈耀华用手拨弄盆里的水，下午家里没人，他什么都不会做，只能硬撑着。
窗外月光照进眼底，有什么在悄悄萌发，快点长大吧，长大了就不必再依靠谁。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第五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