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风》予南

3、听风

　　一场闹剧下来，周时洛脑子被这个莫名其妙的条件炸成了烟花，闪着五颜六色的光。

　　星际的危机在短时间内解除，这无疑是对周时洛实力的肯定，被星际的员工众星捧月了一番，又被拉出去参加了个庆功宴。
　　周时洛其实内心有些复杂，又不知道怎么去解释。
　　他什么实力，全是陈斯南一个人的独角戏。

　　周时洛被周子皓拉着去了餐厅，一个大圆桌子，坐满了周家的人，桌子旁谈话声一片，对周时洛的称赞和恭维，还要起来敬酒。

　　周时洛力不从心，也站起身回敬了杯酒。又懒懒的坐回了座位里。

　　他哪能不明白这群人的心思，失意时都顺便过来踩一脚，得意时又说些场面话。

　　周时洛抿了口酒，听见周子皓说：“哥，你回来了怎么也不跟我说，我好去接你啊。”

　　周子皓是他们家的旁系亲属，小的时候就总愿意跟在他身后玩儿，尽管这个哥哥总是冷着一张脸，没什么其他的表情，也不喜欢说话，总是三两句就把人应付过去。周子皓反而黏的他更紧，时间一长，周时洛的态度也有所软化。
　　当初周时洛一声不响的出国，周子皓觉得不可思议，去周家问了个遍，还是没有准确答复。急的他疯狂给他发消息，也没有收到一条回信。

　　周时洛偏头回答：“没来的及。”

　　周子皓把酒推给他，由衷地觉得周时洛厉害：“哥，周亦泽几年都没弄好的事儿，你回来两个小时就办好了，出国几年越来越牛逼了啊。”

　　周时洛沉默了会儿，实话实说：“我其实没干什么。”

　　周子皓全然当做他在谦虚，笑了笑：“哥，跟我还谦虚什么，你怎么让人家妥协的？还是答应了对方什么要求啊？”

　　答应了对方什么要求。
　　留下来的要求。

　　别说别人，这话周时洛自己说出来都觉得荒谬，从回来到现在周时洛还跟在梦里一样。
　　怎么让人家妥协的，他能说吗。
　　他什么话都还没说，那人就自己把转让书撕了，他从头懵到尾。最后还提了个留下来的条件。

　　周时洛指腹摩挲着玻璃杯，回答：“没干什么，人家自己把转让书撕了。”

　　“……”

　　周子皓顿了下，嘴角抽了抽：“哥，你可真会开玩笑。”

　　周时洛知道他不会信，又喝了口酒，想到件事：“对了，我那俱乐部怎么样？”

　　外婆送给周时洛的生日礼物，周时洛高中时假期里去的很频繁，跟几个玩的好的一起去，出国前一段时间周时洛怕俱乐部就此封锁，把俱乐部转交给周子皓。
　　周子皓从手机里找出几张照片给他看：“喏，翻修了，现在俱乐部不比以前，现在有人投资了，马上要办比赛了。”

　　他回来前就听说俱乐部被管理的风生水起，以前明明只是个休闲娱乐的地方，几个人偶尔去赛车，现在声名远扬，出了几位出名的赛车手，比赛的票在网上炒的火热，一票难求。

　　周时洛在图片中看到熟悉的赛道，声音淡淡：“是吗，那很好。”

　　周子皓邀请周时洛来看比赛，周时洛脑子有点乱，恍惚间答应了。

　　周时洛喝了酒，最后被周子皓送到公寓门口，周时洛道了谢，推开门进去。

　　也没开灯，直接躺进了沙发里，在黑暗中用手背覆住自己的眼睛。

　　也许是喝了酒的缘故，在北城这座城市里，这种感觉就更加浓烈，周时洛脑子里闪过零零散散的记忆片段，大多数与陈斯南有关，到最后他一个人坐着飞机去了洛杉矶。

　　周时洛做了个梦，梦到他们约好要一起去A大，最后他没有赴约，而是孤身一人走了，他梦到陈斯南在分数下来后弯着眉眼去给他发消息，最后看见的是一个红色感叹号，他眉眼的笑意逐渐暗淡下去，执念般的一遍又一遍的去按下好友申请，却都石沉大海，没有丝毫回信。
　　最后周时洛看见陈斯南手中的动作停了，沉默的抬起眼睛，没像往常那样嘴角带笑，而是唇线拉的平直，抿了抿唇。

　　那样子好像在说，你为什么要骗我。

　　-

　　周时洛是被梦里陈斯南的眼睛刺激的醒过来的，他根本看不了那样的陈斯南。他看不了那双对谁都温情柔软的眼眸，因为他而逐渐暗淡，直到眸色完全沉了下去，像转钟时夜空的颜色。

　　黑暗而没有任何光彩。

　　周时洛接了杯水，往嘴里猛灌了两口。缓了下神。

　　你还想这些干什么，你们现在什么关系都没有。

　　周时洛又开始晃神，从他回来看见陈斯南的时候，他好像就开始变得不太正常，总是莫名其妙的想到之前的事。
　　做梦这种事，还是他刚去国外的那一两年才会干的，已经很久没做过梦了，回国第一天，他就又梦到了陈斯南。

　　周时洛觉得，这不是个好的征兆。

　　一通电话打过来把周时洛的脑袋狠狠敲了一下，周时洛去接电话。

　　郑逸的声音混着轮胎摩擦地面的声音传来：“喂，你看看几点了，俱乐部里比赛都开始了，你等会儿从后门进来。”

　　周时洛慢吞吞的套上衣服裤子，回他：“嗯，等会儿来。”

　　此时俱乐部里比赛的帷幕拉开，一声令下，枪声响起，两辆红色跑车疾驰而去，轮胎与跑道摩擦出贯耳的响声，在s型跑道上行驶出一条完美的弧线。
　　室内一片人声鼎沸，各种欢呼声贯穿了整个场馆。
　　周子皓安置好场内的事，看着几个贵宾席位没出现周时洛的影子，掏出手机给他发了条消息问他到了没。

　　周子皓拿了瓶水坐到座位里，转头把水递给了旁边的男人：“斯南哥，这个给你。”

　　陈斯南笑了笑接过来：“谢谢。”

　　“你刚刚在给人发消息吗？”陈斯南问。

　　周子皓点点头：“嗯，我问问我哥到了没。”

　　陈斯南闻言没说什么，把头偏回来看跑道上的赛车。
　　比赛已经快过半，周子皓还没看见周时洛的人，又偏头对陈斯南道：“斯南哥，我还没替我哥谢谢你，没你这俱乐部估计早就垮了，哪儿还能在这办比赛。”

　　红色的跑车已经越过了终点站，比赛分出了胜负，陈斯南眼里印出激动人心的一幕，轻声道：“谢谢吗，让他自己跟我说吧。”
　　周子皓听见陈斯南的低语，有点不解：“你怎么了，斯南哥？”

　　陈斯南回神：“没事，不用谢，应该的。”

　　俱乐部从周时洛高中时就开始办了，那时候还只是几个男孩休闲娱乐的场地，周时洛玩的很好的几个朋友经常来，周时洛也带陈斯南去过。陈斯南是能看出来这个赛车俱乐部对周时洛有多重要的，只是在高考后，这个俱乐部就转接给了周子皓。

　　再后来，他就再也找不到周时洛了。

　　周子皓对赛车这种东西不太懂，当年也只是很勉强的答应了，刚接手的一两年，俱乐部陷入低谷，几近全面封锁，连周子皓都想着要怎么跟周时洛道歉的时候，突然从天而降了一笔投资。救这个俱乐部于水火之中。

　　之后俱乐部越办越大，知名度在全国打开，同时出了很多优秀的赛车手，在比赛中拿过很多奖。

　　以至于当时在洛杉矶的报纸上出现了俱乐部的报道，周时洛呆愣着看了很久很久。

　　周时洛脑子晕晕乎乎的，车开的也慢，到的时候比赛已经接近尾声，周时洛从后门进去。
　　观众席密密麻麻的坐满了人，拿着各种应援物给几个赛车手应援，周时洛听到了刺耳的一声，应该是在过s道拐弯，两秒后，观众席有粉丝在尖叫，全场沸腾。

　　周时洛撑在栏杆上往下看，有个人过来拍他的肩膀：“哥，昨天晚上干嘛去了，这都快比完了你才过来。”

　　周时洛也不想说是自己做梦了，有点晃神，胡乱扯了个理由：“路上堵车。”

　　周子皓哦了一声，扯周时洛的手腕往另一个方向走：“哥，你别看现在我们这俱乐部办的这么好，前几年困难的要死，我都准备好跟你道歉了真的。”

　　周时洛听到这句话扯了下嘴角：“哪儿那么夸张，没了就没了，又不是不能重办。”

　　周子皓有点感动：“得亏你脾气好，不过快垮的时候突然就有人给俱乐部注资了，我当时脑子都炸开了，那道歉信就变成感谢信了。”

　　周时洛还是笑。

　　被扯到嘉宾席位的时候，周时洛坐在最旁边的位置里，靠在椅背上看比赛。

　　“许盛才来多久啊，怎么车开的这么好？”有群众在议论赛场上的队员。

　　“不清楚，当初本来就是带着奖项进来的，技术不好点估计也进不了这儿吧。”

　　“他不是被人挖进来的吗？难道我记错了？”

　　“没吧，他不就是突然空降进来的吗。”

　　周围在议论一个报道上出现很频繁的名字，俱乐部新来的成员，周时洛之前也经常在网页上看见他的名字，人气很高的一个队员。

　　周时洛拧开瓶盖喝了口水，没太在乎周围的议论声。
　　周子皓去招呼完几个赞助方，办比赛期间基本忙的脚不沾地，这会儿腿都快抽筋了，拉了把椅子坐在周时洛旁边。

　　看着最后一场比赛已经分出胜负，红色跑车率先冲过终点站，车门被推开，走出来的人穿着火红的赛车服，衬的整个人身高腿长，像是从烈焰中走出来，浴火重生的男人。
　　周时洛看了眼，没看见脸，问旁边的周子皓：“他是谁？”

　　周子皓还有些疑惑，许盛这段时间这么火，不应该不认识吧。周子皓指了下领奖台上的人：“许盛啊，你没看报道吗，他这段时间可火了。”

　　周时洛其实也能猜到，刚刚这车子一出场，观众席的粉丝的欢呼声差点能把房顶掀了，周时洛朝领奖台抬了下下巴：“我刚刚怎么听别人说，他才来俱乐部没多久？”

　　周子皓点了下头，如实说：“对啊，他没进俱乐部之前就拿了挺多奖的，技术也很好。”
　　拿很多奖，技术很好。

　　周时洛觉得这种人其实单干也能赚挺多的，有了知名度和实力在哪不是被人抢着要，他们这俱乐部又没开很久，比他们俱乐部更好的比比皆是，估计开出的条件也有比他们俱乐部更好的。许盛为什么放着高额的报酬不要来他们这。
　　周时洛不解，问他：“这种人能来我们这儿？”

　　周子皓有点无奈，有这么说自家俱乐部的吗，解释道：“咱们俱乐部虽然没开很长时间，但是成绩算很不错的了，而且人许盛来的时候都说酬劳无所谓了，我们俱乐部怎么可能放着这样的条件不要啊。”

　　这会儿周时洛就更疑惑了，酬劳无所谓？那似乎更没有必要来他们这儿了，如果是为了锻炼技术，论资历，他们是个新兴厂牌，论知名度，他们这几年才出几个拿那种大奖的赛车手。许盛的知名度有目共睹，比他们都要高。
　　周子皓看着周时洛的神色，知道他还没相信，接着解释：“他来我们俱乐部也不是无缘无故的，是被人拉过来的。”

　　周时洛这才觉得有点道理，不是被人所请求，许盛没必要做这种吃亏买卖。
　　周时洛问：“谁拉过来的？”

　　周子皓看到了从卫生间走过来的男人，指尖还在往下不断的滴着水，男人顺势小幅度甩了下手上的水。

　　周子皓往周时洛的侧边微微抬下巴：“喏，一个投资方。”
　　周时洛顺着他的视线转头，然后彻底僵在那里。
　　周子皓还笑着跟周时洛介绍：“哦，忘了跟你介绍了，斯南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