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风》予南

4、听风

　　陈斯南穿着黑色连帽卫衣，整个人直直的站在那里，听见来的人的声音，也顺着回看过去。看见周时洛略带僵硬的神色，陈斯南微挑了下眉梢。

　　陈斯南走过来坐进周时洛旁边的位置里，从盒子里抽了张纸，慢条斯理的擦了擦手，眼底印出领奖台上站在冠军位的男人，语气随意又漫不经心：“又见面了。”

　　周时洛昨晚才能见陈斯南，这会儿人就站在他面前，周时洛脑子有点迟钝，轻嗯了声。

　　陈斯南没再说话，静静的注视着领奖台。

　　周时洛看着他的侧脸，跟几年前似乎不太一样了，这时候的他面色全然是清冷和疏离，他的存在，好像掀不起他心中的任何涟漪。

　　周时洛也没想过，有一天，陈斯南的眼底会映照出另一个人的影子。

　　周时洛脑袋突然放空了下，意识回神时，周子皓的声音猛然在脑子里给了个重锤。

　　周子皓刚刚说什么。
　　许盛是被陈斯南拉过来的。
　　陈斯南知道这个俱乐部曾经是他的。

　　周时洛的脑袋空白了一瞬，有股难言的情绪在心中蔓延，周时洛甚至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又有什么资格，有什么身份去管陈斯南带什么人过来。

　　因为他太清楚，他们之间，只有陈斯南才一直是受害者。

　　周时洛看完了整个颁奖的过程，陈斯南也坐在身旁目不转睛的盯着领奖台。最后低沉又有磁性的声音通过话筒传到整个场馆。

　　许盛说：“一直以来，我很想谢谢在观众席自己屏幕前永远支持我的粉丝，也很庆幸我没有辜负大家的期望，我也会带着热爱一直走下去。”
　　领奖台上的许盛像是又想到了什么，停顿了下，接着开口：“我知道最近网络上对我突然出现在新风有疑惑，实际上我并非为了任何身外之物，也请大家不要为人所惑。”
　　许盛话锋一转，言语中又听出了几分温柔：“只不过是受人所托，没有别的。”

　　场馆内嘈杂一片，一些狂热的粉丝高举手中的应援物，喊着许盛的名字。
　　“妈妈爱你许盛！”
　　“靠，到底谁在怀疑许盛什么啊，人家又不缺钱又不缺实力的，能来这小作坊，新风不知道要烧多长时间的香。”

　　“我当时还想不通为啥许盛什么都不缺非要往这个新来的俱乐部里挤，原来是受人所托啊。”
　　“都别怀疑我们盛盛了，就好好开个车还要被别人这么怀疑。”

　　“我就站在这，看谁敢跟我们盛盛为敌。”

　　嘉宾席位，周时洛听见许盛的那句受人所托，明明已经知道了许盛怎么来的，听刚刚台上的人陡然变柔和的声线，说出了那句不过是受人所托。

　　受陈斯南的托吗。

　　周时洛又一个人在座位上坐了很久，呆滞的看着观众席慢慢散场，场馆内逐渐恢复平静，剩下工作人员在清理赛场。

　　周时洛是被周子皓喊了一大声才回神的，周时洛看了下身旁已经空了的座位，陈斯南走了。
　　周时洛也没磨蹭，站起身跟在周子皓身边。

　　周子皓刚打了个电话回来，看见周时洛坐在位子上发呆，喊了几声周时洛也没有反应，走近他近乎是用吼周时洛才抬眼看他。

　　周子皓有点怀疑：“哥，你是不是哪儿不舒服？怎么回来这两天感觉都不太开心啊？”

　　周时洛跟在旁边，刚又情不自禁的在想陈斯南去哪儿了，他可能是不太想见到他，所以干脆也不讲一句话，最后又不打招呼的离开了。
　　打招呼，你又不是他的谁，人家凭什么要什么都跟你报备。

　　周时洛快被心里的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给折磨疯了，在看见陈斯南后他觉得他快被弄得转性了。

　　周子皓的问题又没得到回复，周子皓又喊了他一声：“哥，你到底怎么了？”

　　周时洛顿了下，思维这才转过弯来，看了下周子皓：“没事，这两天事儿比较多。”

　　周子皓显然是没信他这话：“哥，你这次回来真的很不对劲，除了这张脸，真的跟四年前没一个地方是一样的，我都快怀疑是不是有人冒充然后照着你的样子整了个容。”
　　“……”

　　周时洛有点无奈：“没有，我是本人。”

　　“你话也变多了，感觉脾气也变好了。”周子皓说，“明明之前我跟你讲十句，你就回两个字，这会儿我跟你讲话几乎是句句有回应。”

　　“这要换做是以前，我刚跟你说是不是有人照着你整容，你估计就会说个滚，这会儿居然还会跟我解释说你没整，你是本人。”周子皓见状是真的很惊讶。

　　“你这个样子我是真的有点伤心呢，虽然之前你不怎么理我，还总说要打死我，但是这么多年我都习惯了，现在你脾气变好了，那点存留的家的感觉都没了。”

　　“……”

　　周时洛觉得现在的亲戚怎么都那么有意思呢。

　　脾气坏说你凶，脾气变好了点吧，又说你跟之前不一样，找不到家的感觉了。

　　周时洛又被他噼里啪啦的强行灌输了一大堆乱七八糟的回忆杀，这就是脾气再好，也得被磨的不行，周时洛禁不住的叫了停：“行了，差不多得了。”

　　这才回归正题，周子皓安静了会儿，周时洛没忍住，问了句：“刚刚那几个投资方都走了？”

　　周子皓点头：“对啊，有几个比赛成绩一出来就走了，好像就斯南哥一个人看完了吧。”

　　周时洛又有点恍惚：“他什么时候走的？”

　　周子皓看了下时间，回答：“才走没多久吧，好像被许盛几个队友一起叫去吃饭了。”

　　听到这个名字，周时洛轻嗯了声，两个人已经并肩走出场馆，周时洛这一路走的有些艰难，他其实想问周子皓很多问题，陈斯南来多久了，他跟许盛很熟吗。

　　最后觉得矫情，一句话都没说出口。

　　周子皓把周时洛送到车门前，周时洛拉开车门正准备坐进去，忽然停了下来，手还搭在车门上。周时洛转身看着周子皓，很认真的问：“你有陈斯南的微信吗？”

　　周子皓作为生意人，通讯录里基本的合作商都存了联系方式。周子皓点头：“有啊。”

　　周时洛面不改色道：“嗯，那推我。”

　　周子皓神色有点不解：“啊？”

　　周时洛已经开始掏手机，点开了他与周子皓的聊天框，等着周子皓推名片。
　　周时洛很生硬的找补了句：“我就是说两句谢谢。”

　　“……”

　　周子皓有点无语，刚刚坐人家旁边的时候那嘴巴跟上了锁，撬都撬不开，这会儿要人家联系方式就为了说个谢谢。
　　周子皓还是把陈斯南的名片推了过去。

　　周时洛麻溜的关门开车，扔下了句：“谢了。”

　　-

　　周时洛回家洗了个澡，又换了身衣服躺在床上，又跟陈斯南发了个好友申请。
　　那边估计是还在吃饭，没立刻同意。

　　周时洛突然觉得自己做的孽都是要还的，想到梦里陈斯南一遍一遍发好友申请的样子，就又开始想陈斯南要是点了拒绝，他就也这样一遍一遍的发。

　　周时洛其实能发现自己的性格跟之前有很大出入，但是陈斯南好像没有，一直以来就是个没什么脾气的人，对别人好像总是笑着的。

　　周时洛还记得高中有一次大课间，别的同学都去跑操了，周时洛懒得去，就准备又去请个病假，转头看见有人在楼梯间表白。

　　周时洛本来不想多管闲事，结果听见一句：“陈同学，我很喜欢你，你能跟我谈恋爱吗。”

　　周时洛兴趣一下子来了，就站在不远处静静的看，他总觉得这人风流的一批，不知道后宫里多少人。

　　陈斯南好像是正在上楼的时候被拦住的，周时洛才想到他上午没上课，这会儿单肩背着书包靠着楼梯间旁边的墙，垂眼看了看面前的女孩，随后掀起了个很柔和的笑：“我现在不打算谈恋爱，先好好学习吧。”

　　女孩见状有点失落，又没敢再纠缠，就站在他面前低着头看脚尖。

　　陈斯南也没走，看着女孩低垂的头，突然觉得有点头疼，又不知道怎么应对这些事，他从裤袋里掏出几颗草莓味的糖递给女孩：“不用伤心，我们的路还长，你以后会遇见更好的人。”

　　女孩最后拿着那几颗糖走了，陈斯南大脑中绷紧的弦放松下来，刚走出楼梯间，没走几步就看见周时洛笔挺的立在那儿，依旧是面无表情。

　　陈斯南走过去问他：“怎么还偷听人讲话？”

　　周时洛这才有点自己是在偷听的意识，不过面上也看不出有半分心虚：“哦，我在这儿罚站呢。”

　　陈斯南：“？”

　　周时洛谎话张口就来，非常连贯：“我还没说你们打扰我罚站了，你就反过来倒打一耙。”

　　陈斯南：“……”

　　周时洛手放在裤兜里，语气散漫：“不过你也没酿成什么大错，我也能勉为其难原谅你。”

　　陈斯南不知道他都跟谁学的这些，听到这话也不怎么生气，反而有点想笑。

　　陈斯南笑：“要是不原谅会有什么后果吗？”

　　周时洛：“会打死你。”

　　陈斯南：“这么凶啊？”

　　周时洛：“冷战也行。”

　　陈斯南这才沉默了，随即看他：“那要么你还是原谅我？”

　　周时洛刚良心发现想说其实你也没干什么，下一秒陈斯南缓缓道出：“我不想跟你冷战。”

　　刚准备出口的话被周时洛按在嗓子眼里，周时洛从来没经历过被人一句话就弄的讲不出话的时候，周时洛一字一顿：“恭喜你呢。”

　　“嗯？”
　　“拿到我的第一张冷战卡。”
　　“……”

　　周时洛抬脚就走。

　　陈斯南跟上他，不知道他怎么又突然生气了，他只是实话实说。

　　陈斯南开口：“你能告诉我大概冷战多长时间吗？”

　　“我好有个心理准备。”

　　周时洛冷笑：“看情况吧，指不定咱俩以后就形同陌路了。”

　　……

　　周时洛记得最后陈斯南也没有真的觉得他在冷战，还是照常跟他讲话，跟他打招呼，尽管他脾气很不好，他也总是笑着看他。
　　那些画面就像还是发生在昨天。

　　唯一变的是，他们好像真的形同陌路了。
　　像两个不认识的人。

　　手机突然响了一下，周时洛又把手机拿到眼前。
　　陈斯南同意了好友申请。

　　陈斯南的头像是个几乎纯黑的底，左上角是整个头像唯一的亮色，像是在夜晚中撒下来的一束光。
　　周时洛犹豫着不知道要发什么。

　　那边发来一条信息。

　　c：周时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