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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冲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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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堂尽头,顾翊拎着一个写着“囍”字的大红袋子,给走过路过向他伸手的人都送上了饼干和糖,他一如既往悠闲自得,远远看去,派头还真像好事将近的新郎官。
但这和她有什么关系?
颜楚委实无辜,她和顾翊别说恋爱了,他们之间就连表白都还没有。
如果顾翊真准备当新郎官,那十有八九是他决定自己娶自己了。
颜楚收回视线,半蹲下来看已经哭不动的佟婳。
她先从汤缘那问出了她们之前的交流,大概明白事情原委后,她才开始解释。
“我和顾翊是朋友,但不是男女朋友,我并不知道哪件事让我们班同学产生了这种确信。”
感觉事态变得十分混乱,汤缘犹豫了一下,还是把甄自练卖了。
“那个,”汤缘小声说,“我最开始知道其实是因为甄自练,他偶然看到了你开学那天和翊哥传的纸条,因为纸条上翊哥问你要不要暗度陈仓,所以我们就觉得这可能是地下情的意思。后来看到翊哥对你和对其他女生都不一样,就更加默认你们在谈了。”
颜楚听了这番话,第一感觉就是佩服汤缘和甄自练的想象力,就算她现在和顾翊之间不那么清白了,但当初他们完全就是不熟的同学。
“大家过度解读了。”颜楚说了个最直白的证据,“你们觉得,我这种性格,要真有这回事,犯得着藏着掖着吗?”
一直藏在不近不远处当鸵鸟的甄自练听到这话,恍然间意识到了自己的谬误。
确实是啊,强如颜楚,恋爱的姿态应该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才对啊,她怎么可能会选择偷偷摸摸见不得人的地下情……
佟婳发泄了一会情绪,也慢半拍地捋清了事实,见周围不少人都在看着这里,小声的议论纷纷,她终于认识到自己控制不住情绪再次给颜楚在公开场合惹事了。
“怎么办,”佟婳哭过的眼睛红通通的,她脸上露出了迟来的羞涩,“好多人在看呢。”
“随便,”颜楚不以为意地说着,伸手把佟婳拉了起来,“你清楚就行了,我并不在意别人。”
佟婳又有点高兴了,可她还是不太明白:“话说你怎么就突然和顾翊一起运动了呢?”
“因为南中的体育考试很严格,我面临了无法顺利毕业的危险。”蹲了一会,颜楚刚站起来时感觉有些头晕,她撑着旁边的墙面缓了会,“至于和顾翊,那是因为他合适。”
说完,颜楚又压低了声音如实相告:“我其实是付钱请他当私教的。”
“!”
原以为是情感关系,没想到居然是利益纠缠。
真性情的佟婳顿时又有些不是滋味了,“那你们难道一点真情实感也没有吗?”
颜楚不想骗佟婳,但没确定走向的事情,言之过早没有意义。
“如果我和他在一起了,我会第一个告诉你的。”颜楚承诺。
对佟婳来说,有这话其实就够了,她不再纠结,只是还有些好奇喜糖的问题。
正好顾翊走了过来,佟婳干脆直接问他:“你为什么要发喜糖?”
“这是以前带过我们班的两个老师的,”顾翊解释,“我刚才带颜昊天到楼上围棋社,半路正好遇到他们,他俩准备结婚了,让我顺路拿喜糖回来给同学们。”
“……好吧。”
佟婳把自己羞愧的脸藏进了颜楚的后背。
这场混乱的感情戏看似结束了。
但食堂人杂人流量大,没多久这故事的不同版本便传了出去。
等传回来时,颜楚发现自己本来就没好到哪去的名声已经变得更加乌七八糟了。
——“听说颜楚玩弄顾帅又不给人家名分,连闺蜜都隐瞒呢。”
——“我朋友说她原来在附中已经有个天才男友了,来这里纯纯是把翊哥当备胎!”
——“你们以前老说她高冷脱俗,但我早看出颜楚有抖S的渣女气场了!”
……
这些流言蜚语,顾翊也听说了,一个周末,颜楚来照相馆自习,顾翊给她上了杯桂花烤奶,顺势抽开了高脚椅在旁边坐下。
“学校里那些事,需不需要我解决?”他很民主地征求意见。
顾翊今天除了件修身的黑色高领打底衫,极显身材轮廓,少年胸腹线条若隐若现,颜楚的视线在他宽挺的肩背走了半圈,然后才捧起杯子。
“如果要,你打算怎么解决?”
“杀鸡儆猴或者出面澄清?”
“用不着,”颜楚指尖轻轻敲了敲杯壁,“只要他们别在自习的时候来我耳边嗡嗡,这都不算事。再说了,学校的舆论再多也多不到哪去,总不至于像孙越祖那样被全网黑。”
难得她提到这个人,顾翊顺水推舟地问:“孙越祖当时那么对你,见到他这样的下场,你不觉得痛快吗?”
颜楚淡淡摇头:“孙越祖的罪名成立就意味着背后有很多的受害者,罪有应得的事情,我不会觉得痛快。而且孙越祖这事,细想其实挺沉重的。”
顾翊乌黑的眸子微微偏移:“怎么说?”
颜楚讲:“这样一个恶贯满盈的罪人不久前还光鲜地活跃在台上,那现在台上那些人,又还有多少是没被曝光的孙越祖?”
冬日的午后,少女的声音像冰泉缓缓流淌,浸润了少年深黑的眼眸。
顾翊看着颜楚,这是一个不会小意温柔的女生,但在大是大非面前,她却有着慈悲明净的底线。
她总是如此,令他情难自禁,满心喜欢。
也不懂是不是错觉,自从知道了顾翊的心思,颜楚总感觉这人看她的眼神越来越直白了。
眉目舒朗的帅气少年,用令人想入非非的深迷目光看着她。
她又不是六根清净的圣人,顾翊难道不知道,这样子是会让人不负责地想产生生理冲动吗?
虽然名节这种东西颜楚本人不太在意,但考虑到颜雪莲,颜楚觉得还是别她遭受类似“你女儿在公共场合非礼兼职生”这样的污名比较好。
颜楚未雨绸缪地转开了视线,用手掌扇了扇风,她垂眸让自己专注于杯里的东西。
“好喝吗?”
魏喜多从吧台后走出来问,他在照相馆的主要工作就是调制各种饮品。
杯子里的东西几乎还没动,颜楚匆匆喝了一口。
魏喜多又说:“翊哥只会冲速溶,我会可比他多得多!”
颜楚还没反馈,魏喜欢已经迫不及待地要捧一下自己了。
“厉害。”
颜楚也没打击他,魏喜多自鸣得意地又回了料理台,过了半分钟,侯晔和朱椿也带着外面的寒风走了进来。
“阿喜,搞两杯热乎的东西。”朱椿也道。
这是颜楚第三次在这见到朱椿也,她知道他是顾翊的老板兼债主。
侯晔向着这边和她笑眯眯打了个招呼,朱椿也也朝她点点头,然后他告诉魏喜多。
“给你同学免单。”
“钱已经从卡里扣了。”
“那就再送她点什么。”
“唔,那就送个帅哥陪聊免费加时吧。”
“……”
朱椿也看向顾翊,少年手搭着颜楚的椅背,目光勾在她身上,无论从哪个角度看,他这样子都不够纯洁。
啧啧,年轻人。
看了两眼,朱椿也意味深长地收回了目光,然后他指了指冷柜里的樱桃蛋糕嘱咐魏喜多:“你把这个给颜楚送过去,把顾翊换回来给我。”
魏喜多不乐意了:“我翊哥就值这么块小蛋糕?”
侯晔表示:“借一下而已,讲点事就回来。”
闻言,魏喜多才磨磨蹭蹭地把蛋糕端了过去。
过了会,顾翊不情不愿地走近。
“别浪费我时间,”还没走到,他已经不太耐烦,“什么事?”
朱椿也和侯晔对视了一眼,然后一左一右勾肩搭背,把顾翊夹在了中间。
三个人往主馆方向走。
半道,侯晔说:“上周六晚上,我在翠湖酒楼偶遇了一个很像你的人,真的很像,如果不是那人旁边还有个你最讨厌的女人,我都以为那是你了。”
顾翊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他不出声。
朱椿也暗中掐了把外甥,觉得他这问题问得一点水平也没有。
朱椿也亲自上阵救场,他佯作不经意地问:“那怎么可能是阿翊,你兄弟你还不了解?”
顾翊实在看不下这两人蹩脚的一唱一和,他直白说了他们想套的话:“我是见过她。”
侯晔愣了下:“怎么这么突然?”
“没什么,”顾翊扯了扯嘴角,“不就是见了个无关紧要的人吗,怎么,你们还打算刑讯逼供?”
“干嘛说这么难听,”朱椿也打圆场,“我们只是想关心一下你,毕竟你在南宜最亲的亲戚就我俩了。”
“谢了,”顾翊无情拒绝,“不搭理对我来说就是最大的关心。”
虽然有开玩笑的意思,但他的态度也确实抵触又强硬,朱椿也和侯晔沉默对视着,久久无话。
—
南方的冬天落叶不多,但空气总透着体感不适的湿冷。
颜楚在别馆写了一下午作业,傍晚回明御庄园时,她提前了一段路下车。
大河的龟粮快没库存了,附近商圈有家大型超市,颜楚顺路去在那买了点东西。
拎着袋子出来,她准备慢慢走回明御庄园,过了个十字路口,对面亮着红灯,颜楚停在安全岛上等。
她视线漫无目地看着斜前方转弯的车流,正有些走神,忽然,在各种交通工具里,出现了两条穿小皮鞋的腿。
左转绿灯,众所周知是车行的指示,颜楚第一次看见有人跟着车斜穿过来,胆大妄为又愚蠢地违反了交规。
这人穿着改良的蓬蓬裙,撑着把蕾丝边宫廷伞,打扮得像个公主,十分精致华丽。
这个人,是朱愉。
朱愉嗒嗒踩着小皮鞋,在一堆车和周围人复杂的目光中,毫无顾忌地走她的路。
颜楚拿出手机给她拍了张特写发给侯晔。
颜楚问:【你妹这样是能单独放出来的?】
侯晔很快回电。
电话一接通他就说:“陛下,抱歉污染您的眼睛了。但您应该也知道,是我妹的话,做这种事就不奇怪了!”
“……”
作为亲自被骚扰了一算时间的受害者,颜楚确实知道朱愉是什么货色,大小姐从未坐过公交地铁,日常出行靠私家车,简单的头脑里大概容不下很多常识。
“所以我才问你,怎么放她一个人在外面?”颜楚发现朱愉看到了自己。
侯晔说:“本来我准备要去做兼职,她顺路坐我的车去购物,但车子刚才突然坏了,没法继续送她,朱愉见这离她想去的地方不远了,就说要自己走过去。我想着正好锻炼一下她的独立能力就没跟着。”
“……”
“陛下,您大发慈悲暂时接管她一下吧。”侯晔真挚地请求,“看在朱愉是我亲妹,又是顾翊表妹,是您两个朋友的妹妹这种亲上加亲的份上,您就帮帮我吧。“
颜楚之前不知道顾翊和朱愉是亲戚,但亲上加亲能这么用吗?
她没表态。
“是我太高估朱愉了,但她现在能做出斜穿马路的事,待会说不准去商场就搞零元购了。”侯晔合理推测,他再度请求,“所以你就帮我看住她一下吧,顶多半个小时,我已经联系家里人来接她了。”
侯晔话音落下时,朱愉正好走到安全岛上。
颜楚冷淡地叫了声:“朱愉。”
侯晔知道她这是答应了,他立即代表全家老小道了个谢,然后放心地把电话挂断了。
剩下的难题,全部留给颜楚。
朱愉一听到颜楚主动叫她便发出了第一轮攻击。
“别叫我!你现在后悔,晚了!”朱大小姐高傲地扬起下巴,“我已经不喜欢你了,再也不会和你做朋友了!”
颜楚一句话也不说,转头就走。
朱愉没料到她会是这种反应,看着颜楚绝情的背影,她有几秒怀疑刚才是自己幻听。
“诶,”朱愉还没享受够颜楚主动接近的瘾,她很不甘心,旋即迈着碎步小跑跟了上去,“我还没允许你走!”
颜楚不露声色地放慢了一点脚步:“我认识你?”
朱愉瞪大了眼:“是你刚才先叫我的!”
和无理取闹的人说话不需要逻辑,颜楚又问:“所以你现在准备对我死缠烂打?”
“怎么可能!”朱愉的眼睛睁得更大了,环绕眼周一圈的假睫毛像烟花嗖地炸开,她鼓着腮帮子憋了好一会气,然后才喷出一句,“我只是,我只是在勉强原谅你……”
朱大小姐在马路上的大喊大叫,没有引起颜楚地反响,但引来了附近几只哈士奇的注意。
可能以为她在和它们对话,哈士奇也汪汪地叫了起来,狗主人费力地拴住狗绳才没让它们跑过来。
朱愉非常怕狗,见状她立刻大气不敢出,迅速和颜楚贴得紧紧的,下意识寻求她庇护。
“我们不要待这了,”朱愉瑟瑟发抖地抓住颜楚的手,“快点走!”
受到了惊吓,大小姐终于暂时消停了。
颜楚带去哪,她就跟着往哪里走。
正好附近有家书店,是不宜大声说话的地方,颜楚不假思索地把朱愉塞了进去。
书店贴有请顾客小声交流的标语,不管大人小孩,说话声音都在控制着。
朱愉再没常识进了这地也知道不应该像之前那样嚷嚷了,可她不想待在这里。
“我是要去买衣服的。”朱愉踮起脚凑到颜楚耳边说。
颜楚瞥她一眼:“如果不是你哥,我是不会管你的。”
意思是警告她别挑三拣四。
朱愉噘嘴,颜楚视而不见,她随手拿起一本畅销书,这时门口恰好有个男人抱着熟睡的小孩进来。
朱愉忽然惊呼了一声:“这个小朋友好可爱,他长得好像安安!”
朱愉是个重度颜控,无论男女老少,长得好看的她都容易捕捉到。
颜楚顺势看去一眼。
小朋友大概三四岁,瘦瘦小小的,已经睡着了,他乖乖地趴在男人肩上,五官小而立体,眼睫毛很长。
安安是谁颜楚不知道,但她莫名觉得这孩子有那么一点像顾翊。
“安安是翊表哥的亲弟弟,他是我见过最漂亮的小孩子,”朱愉目不转睛地看着小男孩,少顷,似是回想起了什么,她语气倏忽沮丧了些,“可惜安安还没长大就没了……”
没了,难道是不见了吗?
朱愉平时都是任性妄为的,颜楚没见她这么忧伤过,闻言顿时警惕起来,她不禁问:“他是小时候走丢了?”
“不是,”朱愉摇了摇头,眼神有些茫然,“安安死了,他和他奶奶被他爸撞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