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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 ...

  •   小蕊早已心急如焚,而她手中的帕子也早已湿透。自从上次眼睁睁地看着格格被人掳走,她是说什么都不会再让格格跟着陌生人走的了。但是,这一次格格看起来真的好紧张,一定是发生了什么重要的事,说不定还与那个“江湖大骗子”有关。此时,眼看着格格平安回来,她立即抓住了救命稻草,滔滔不绝、语无伦次开来:“格格,可真急死我了。您看,太阳都快下山了,我真怕您出事啊。我一个人,又不敢回王府,又不敢找人,我,我怕死了。刚刚,我还想去找表少爷搬救兵呢,还好还好,您终于平安回来了。吓死我了,吓死我了……”宫里、王府都是有规矩的,任何人都不可以随便说这个不吉利“死”字,但小蕊情急之下,竟忘了。还好她的主子是开明的纳兰书剑,不然,一个巴掌,至少是一个凶巴巴的眼神是无论如何也逃不了的。
      纳兰书剑没空去理会她的语无伦次、喋喋不休,她一个人满怀心事地走在前面。梅娟的那双哀怨而无助的眸子,和武凌的一脸坏笑,交叠在她眼前。
      “格格——”那一声声柔柔弱弱的乞求,那一个个深情款款的眼神,她竟是如此的柔美,又竟是那样的无助。她一点也不象洒脱的江湖儿女,丝毫没有江湖传闻中他父亲的刚强与坚韧。离开了她的爹娘,她孤苦地就象是飘荡无依的浮萍。纳兰书剑无法想象,当她最喜欢的大师兄真的要离她而去时,她会变成什么样!
      可是,武凌说过,如果她是凤凰山,那他就是玉龙山,他会永远陪着她!
      难道,他们真的无法长相厮守,真的注定要结束?
      不,她不甘心!他是堂堂肃王爷的四格格,她是从不认输的纳兰书剑,她又怎么能够败给一个那么柔弱,毫无杀伤力的江湖小女子!
      不,梅娟她绝不是毫无杀伤力的江湖小女子,柔弱与眼泪便是她最厉害的武器。而这种武器,霎时间便可以令她措手不及,弃械投降。
      纳兰书剑从小就怕见人哭,特别是柔弱女子的哭。人家一哭,哭得唏哩哗啦,她的心纵然再硬,也就会立即软下来。人家求她什么,她便答应什么。为此,她也曾挨过骂。记得她十三岁那年,王府里有个叫云晓的侍女,为了拿钱帮她那不争气的哥哥还赌债,竟然偷了侧福晋——她阿玛的另一个妻子的首饰。侧福晋要打死云晓,云晓便跑到她跟前求救,也是哭得这般梨花带雨,哀怨无助。结果,纳兰书剑自然是心软了,就偷偷地放了她。云晓走了,侧福晋碍着肃王爷,心里纵有千万个不痛快,也不敢吭声。而福晋——纳兰书剑的亲娘为了顾及她与侧福晋的姐妹情分,将她狠狠地骂了一顿。正是福晋的这种气度,侧福晋的气也消了,到还有些不好意思呢。
      她对一个偷自家首饰的侍女都可以心软,更何况是他的小师妹。
      “格格——” 小蕊将她从矛盾中拉出来,试探道,“刚才那些人,是不是那个‘江湖大骗子’的朋友?他们找您什么事?”
      纳兰书剑点点头:“不过小蕊,这件事你知我知,千万别告诉第三个人。回去后,就说我们忘了时间,耽误了回家。刚才的事,一个字也不许提!知道吗?”
      “噢。” 小蕊见她神情紧张而且严肃,知道事情严重,当下便闭紧了嘴巴,再也没有吭声。

      回到王府,纳兰书剑有意无意地问起佟瑞有关山河会的事。佟瑞并不知道他们的关系,见是自家表妹,也不疑心,全盘脱出。原来这件事是皇太子准备向皇上邀功的。现在,皇太子将“雪鹰”关在他自己的密室中,准备在下个月皇上大寿时作为寿礼献给皇上。到时候,皇上看到心腹大患被除,一定会龙颜大悦。不过,到目前,这件事还只是个秘密,只有皇太子、佟瑞及皇太子的几个亲信知道。而对于纳兰书剑也会知道这件事,佟瑞丝毫没有怀疑。他深知,皇太子对表妹一往情深,也喜欢跟表妹讨论事情,他认定,这件事一定是皇太子告诉表妹的。
      在证实了事情后,纳兰书剑当夜便偷偷进宫去了。
      武凌的确是被关在皇太子的密室里。密室是一个监牢,专门用于收押皇太子自己的犯人。在宫里,除了专门关压犯人的天牢,皇上、太后、皇后,甚至每一位阿哥、每一位嫔妃都有自己的密室。只不过,皇太子的密室要比一般阿哥的都要大一些。
      自从师父师娘去世,山河会被灭,自己被抓到这不见天日的地方,武凌就真的相信了“世事难料”这句话。人生在世,注定要遭受一些大的挫折与变故,可他没想到自己的挫折与变故居然会是这些。如今,他已经无力再去思考他与纳兰书剑,还有小师妹梅娟的那些儿女私情了——这一切突然间都变得毫无意义。此刻,在他的心中,想的只是如何脱身,如何帮师父重建山河会,继续完成师父生前未完成的事业。只可惜,他空有一身武功,被人制住,竟也是这般的一筹莫展,无可奈何。难道,他要在这里等死!不,他不能死,他还没有为师父报仇,他还有很多很多事没有完成。
      正思量间,忽听外面一侍卫的声音:“格格,皇太子有令,没有他的允许谁也不可以进去。您就不要为难小的了。”
      “谁要为难你了!是皇太子叫我来的。皇太子说了,‘雪鹰’是个有才能,有胆量的人,他如果愿意臣服于我大清,是我大清之幸。你们可要好生待他。”竟是纳兰书剑。只听她继续道:“你们带我去见见他吧。怎么,是皇太子派我来作说客的,你们不会是想阻拦吧?”
      那太监忙赔礼道:“奴才该死。格格既是皇太子派来的,奴才当然不敢阻拦。格格这边请——”
      “好了,下去吧,我要亲自去劝他,你们都守在外面,没我命令,不准进来!”
      只听外面齐声喊“喳——”,随即眼前一亮,一宫装女子便出现在了他的眼前。正是纳兰书剑。
      他心中一暖,但冷笑道:“格格,如果您是来劝降的,那就请回吧。”他从来都没有想过,在这种地方居然会见到纳兰书剑。
      “真是个大傻子!”纳兰书剑白了他一眼,轻声道,“时间不多了,我只好长话短说。我听你的方师弟说你们山河会出事了。我打探到你被皇太子关在这里,我不想你有事,所以偷偷地进宫来救你。刚才见门外戒备森严,才假冒说是来劝降的。一会我就说皇太子要招见你,我就带你出宫去。”
      武凌惭愧地看着她:“书剑,我该死。我,还以为,你——”
      “以为什么?以为我真的来劝降啊。好了好了,时间不多了,我们快走吧。出去后我再好好收拾你。”她说这句话的时候一双星眼忽闪着,似乎有着些许幽怨。说完,她便叫外面的侍卫进来为武凌松绑。
      侍卫却迟迟不敢放人。他虽不敢得罪皇太子的心上人,但事关重大,他也决不敢掉以轻心。
      纳兰书剑假装大声责问:“皇太子还在那等着呢,难道你们想叫他在那干等?”
      “喳——”一侍卫终于给武凌松了绑。
      纳兰书剑伸手去拉武凌,却发现他全身僵硬——原来他被人点了穴。
      突然,身后传来一浑厚的男人的声音:“奴才参见格格!格格,这个人被奴才点了周身的大穴,除了奴才,谁也解不开。格格,您在这里干什么?”
      纳兰书剑认得此人是皇太子的亲信阿克努。此人武功高强,堪称大内第一高手,也是皇太子武功师傅,对皇太子可谓是忠心不二。她淡淡地道:“我奉皇太子之命,带人犯去见他。”
      阿克努朗声道:“奴才奉命在这里看管要犯。皇太子说了,除非是他亲自前来,谁也不能私自带走要犯。”
      她深知阿克努一向耿直,言出必行,知道事情不好办,也不与他争论,只是淡淡地道:“也好,我即刻去找皇太子,你就等着迎接吧!”
      阿克努依旧神情严肃:“奴才就在这里恭候皇太子大驾!”
      纳兰书剑见计划失败,只得另生一计。她回眸,给了武凌一个坚定的眼神,便快步出门,径直去找皇太子了。

      一个难以觉察的笑容在皇太子的嘴角浮现——她终于来了。可是,他却故作平静地坐在那看书,表现得似乎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您以为,剿灭了山河会,皇上就会将皇位传给你了么?”她开门见山地说。
      皇太子一愣,放下书:“皇阿玛大寿,做儿子的献份寿礼表表心意,有那么多问题吗?”
      “当然没有。只不过——” 纳兰书剑微笑着说道,“您又没有彻底剿灭山河会,只不过是抓了个叫“雪鹰”的堂主。人家可以东山再起,说不定现在已经在筹划了。可是,您却还要把这个不彻底的胜利当作宝,还要把它献给皇上。皇上会非常高兴吗?”
      “皇阿玛为什么不高兴?书剑,你未免太多虑了。”
      “是吗?就算皇上会很高兴,难道他会高兴地一下子就把皇位传给您了吗?”她见皇太子神色有异,知道他是真的有这样的打算。她继续道:“您的如意算盘未免打的太好了。我听说,七阿哥破了我朝开国以来最大的盐商案,为朝廷挽回了巨大的损失;十一阿哥不辞辛苦地远赴江浙,亲自监督灾粮的发放,又不眠不休地赶出了修建防洪大堤的计划,为江浙一带的百姓造了很大福。您也知道,皇上是明君,他的心,装得自然是天下的黎民苍生,他最希望的是天下太平,百姓能够安居乐业。您的寿礼虽然也很大,但与他们比,也就算不了什么了。而且,您也没有彻底剿灭山河会啊。”虽然,她明白山河会失去了梅伯恩与“雪鹰”两位重要人物后已是一盘散沙,早已不成气候,但她为了救人,也只好先瞒着实情。
      皇太子被她这么一说,一时也疑惑了。
      纳兰书剑趁此道:“书剑倒是想和你作个交易,不知您意下如何?”
      “交易?什么交易?”
      “听说您在剿灭山河会时,抓了个叫‘雪鹰’的人。我想求您放了他。”
      “他是朝廷要犯,我不能放!”回答地又直接又干脆,毫无商量余地。
      “如果,我愿意做您的女人呢!” 纳兰书剑深知皇太子是不肯轻易善罢甘休的,为救心上人,她终于使出了最后一招。
      皇太子只觉得脑袋“嗡”的一声,他疑惑地看着她:“你,你说什么?”
      纳兰书剑也看着他,认真地,一字一字地说:“如果,我,纳兰书剑愿意做您的女人呢?”
      看她神情严肃,不象是开玩笑,皇太子不禁陷入了深思。得到纳兰书剑是他很早就有的愿望,可是,她的“愿意”却是如此的勉强,而且,是为了别人,是为了别的男人!“你为了那个叫‘雪鹰’汉人,真的愿意做我的女人?”触到纳兰书剑那如星的双眸,他感到一丝落寞,“但是,我不愿意。我不管皇阿玛高不高兴,一定要把人献给他!这是做儿子的一点心意。”
      纳兰书剑长长地叹了口气:“随你罢。不过,要是皇太后还在世的话,您就算什么都不送,她老人家的眼睛也会笑成缝儿,直夸他的皇孙儿是最能干的孙儿。”
      她不动声色、不紧不慢地说着,皇太子的脸色却渐渐难看起来。她说到他的痛处了。当年,若不是皇太后宠他、溺他,逼着皇上立他的宝贝孙儿为皇位继承人,他这个既不是嫡长子,又非皇上最爱的阿哥,又怎会有此殊荣呢!他也知道,皇上之所以立他,完全是出于对皇太后的尊重。可是,自从皇太后去世,他越来越感到他的位子岌岌可威,似乎随时都会被人从上面拉下来。她说得一点都不错,这件事,佟瑞办得不彻不底的,皇阿玛会高兴吗?
      “我却能让您从此之后再无后顾之忧。不出三年,江山就是您的!”纳兰书剑见他已然动摇,继续道,“我只求您放了他。”
      对于她的承诺,他自是深信不疑。他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从小,她的身上就有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大气,就连当今的皇上也曾当着众人的面称赞过她,说她是“大清朝的女丈夫”。而宫里更是有着“肃王府的书剑格格虽为女儿身,却胜过千军万马。”的说法。那些觊觎皇位的阿哥,亲王们也有不少曾打过她注意的。只是,这位书剑格格一向淡泊,从来就不喜欢这些争权夺利、太伤脑筋的事情。然而这一次,她却主动向他提了出来。这是多么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啊,别人想求也求不来。再说,拥有她,是他这辈子除了做皇帝之外最大的愿望。
      他看着纳兰书剑,知道她向来是言出必行,既然答应了便一定会给自己一个完美的结局,所以,他彻底动摇了。为了他永久的收获,他愿意放弃暂时的胜利。
      只是他不明白,她为什么要为那个汉人牺牲那么多!为了他,她甚至愿意去做那些违背她本意的事。想到这里,皇太子的心中依然有着恨意,尽管此刻的他已经完全打定主意。他是真的痛恨那个占据了她心的“雪鹰”。
      “如果,我还是不答应放人,你预备怎么办?”
      “我会和他一起死!”
      每一个字都象是一把锐利无比的尖刀。而每一把锐利无比的尖刀都象是深深地扎进他的心窝。他痛苦地闭上眼,缓缓地道:“你真的那么喜欢他?”
      纳兰书剑幽幽地叹了口气,脸上分明写着绝望:“我喜欢他有什么用,他喜欢我又有什么用!我们之间有那么多障碍,谁也不愿意成全我们。到不如一起死了,黄泉路上也有个伴。到时候,谁也不能阻止我们,我们就可以永远在一起了。”其实,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盟发出这样的想法。这么多天来,她常常扪心自问,武凌在她的心中究竟有怎么样的位置,难道说比她一心向往的自由还要重要吗?其实,自己要的无非就是永远的自由,既然他无法给予,大不了重新再找一个好了。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堂堂肃王府的四格格竟如此地放不下?为什么!为什么堂堂肃王府的四格格宁可和那个江湖小子同生共死?不知道!她一点都想不明白。可是,她却清清楚楚地知道,她——纳兰书剑在说这些话的时候完全是出自真心的。
      “我不会让你如愿的!我不会让你和那个汉人在一起的!”皇太子猛得抓住她的手,激动地喊,“你是我的,你是我的,我要你做我的女人!”

      三日后,纳兰书剑依约再次进宫。
      今夜,武凌就要永远地恢复自由了。
      他原本就是属于天空的自由翱翔的“雪鹰”,他不应该被任何人或者事物所牵绊,就连她也不行。也许,她真的应该认命,应该遵循格格们原本就应该遵循的道路一直走下去。
      纳兰书剑轻声长叹,扣开了皇太子的门。
      然而,一个熟悉的身影早于皇太子进入了她的眼帘。她惊叫了声——阿玛!
      来者正是她的父亲——肃王爷。肃王爷对此事明显是一无所知,见到女儿,还以为是皇太子招她进宫来玩,便笑着夸赞皇太子的棋艺。皇太子倒是谦虚,连说是肃王爷承让。两人又互相说了一些客套话,互相恭维了好一会。
      纳兰书剑无心去听,径直走到肃王爷身边,也不说话,只是等着。
      肃王爷见女儿来观棋,便推说累了,叫她陪皇太子下几盘。谁知,皇太子却硬生生地回绝了,还故意不紧不慢地说道:“王爷不急,等我们下完这盘再说。不过,我看这盘棋,你我势均力敌,要分清胜负,恐怕还要很久啊。”
      纳兰书剑知道他是故意拖延时间,故意要叫自己着急。可是,她耐心好得很,站在一边,也不气恼,只是静静地看着这盘“势均力敌”的棋局。反正,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他是皇太子,舍不得不做君子的。
      肃王爷仍然不知内情,他知道女儿棋艺高超,还大叫道不准帮忙,说要她“观棋不语”。
      皇太子本想叫她尝尝心急如焚的滋味,不想被她看穿心思,心中愤恨,一时控制不住。只见他猛得一拍棋桌,大声嚷道:“不下了不下了!烦死了!”事情总是要解决的。
      肃王爷对于皇太子的喜怒无常实在有些摸不着头脑,他看了看散落在地上的几颗棋子,又看了看皇太子。余光触到女儿,女儿倒是气定神闲,脸上还挂着一丝微微的笑意。
      正在他一筹莫展之时,纳兰书剑柔柔的声音从身后响起:“皇太子,发怒易伤身,您这是何苦。您看,今夜月华如水,要不,让书剑陪您去外头走走?”
      肃王爷顿时喜笑颜开,他忙道:“这样也好,你们年轻人是应该多在一起的。时候不早了,我老头子也要回王府歇息了。”
      皇太子连忙摆手道:“不急不急,王爷,我们这一局还没有下完呢。等我散完步,我们接着下。”
      肃王爷的心里没来由的“咯噔”了一下,料想皇太子与女儿之间一定发生了什么。但他看着女儿尾随皇太子出门,待两人影子消失,便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女儿迟早会是皇太子的人,他那么有意要促成这桩好事,又有什么好担心的呢。走了也好,这儿那么清净,又没有外人打扰,正好自个儿摆弄摆弄棋谱。
      这棋,也是好一阵子没有好好地,真正地,痛痛快快地下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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