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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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暂的离别是为了将来的长相厮守。
他抛不下他的恩师，她也难以割舍她的家人。
于是，他们约定，三个月后，月圆之日，西子湖畔，携手江湖，从此只羡鸳鸯不羡仙。
纳兰书剑依依不舍地别过武凌，带着这个美丽地如梦一般的约定，回到她的家——肃王府中。表哥佟瑞立即派人去通知了宫里。看着她平安归来，再加上她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家里人深知，这个自小聪明伶俐的女儿一定没吃什么苦。要不然，她怎么能毫发无伤的回来？
“我就知道，我这丫头，她若不欺负别人也就算了，别人哪里欺负地了她！我对她很有信心。”肃王爷捋着胡子，笑眯眯的道。
佟瑞却笑道：“哪里哪里，表妹你被人掳走这几天，舅舅他可是茶饭也不思，夜也不能寐啊。我看你的罪过可大了。”
纳兰书剑跪在父母面前：“阿玛、额娘，女儿不孝，让你们担心了。”
福晋扶起她，爱怜地道：“傻孩子，回来就好。只是……”她本想劝书剑下次再有这样危险的事，千万别再不顾自己的性命去救皇太子了。但话到嘴边，她又觉得不妥，便没有说出来。
佟瑞凑过来，笑道：“表妹，舅舅舅妈是担心，但你知道谁最担心你？”
纳兰书剑心头掠过一个身影，但她宁愿不是：“谁啊？”
佟瑞道：“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当然是皇太子啊！” 佟瑞平日里常跟随皇太子，自从表妹被掳后，他更是常进宫去找皇太子商量如何寻找并营救表妹的事。皇太子为表妹的心烦意乱，心急如焚，他是点点滴滴都看在心里的。
皇太子！
她心中一阵不安。算了，凡事总会有个了断的，事到如今也没有什么好考虑的了。有了武凌，自然是要辜负皇太子了。“好在他将来做皇帝，身边三宫六院，粉黛三千，也不会在意一个纳兰书剑。”她自语着回房去了。
她的贴身侍女小蕊却又亲热好奇地缠着她，叫她讲讲这几天来的精彩遭遇。她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彼此间有着一种超越一般主仆的感情。这种感情，象姐妹，又胜似姐妹。小蕊对这位格格一向是又敬又爱，但有时也会与她打打闹闹，她在整个王府中有着一个超过一般侍女的特殊地位。自从那晚，她在宫里看着格格被人掳走，是又害怕又担心。而这几天来，她的牵挂绝对不会比任何人少，甚至是佟瑞口口声声说的皇太子！皇太子到底还是要帮着皇上分忧国事的，而她，才是真正地日日夜夜想着格格。
听她说完心事，纳兰书剑很高兴：“小蕊，你真是我的好姐妹！”
小蕊试探着：“我当然是格格的好姐妹，可是，好象——好姐妹之间是没有秘密的。”
“鬼丫头！” 纳兰书剑笑骂道，“我就知道瞒不过你，不过你不许告诉任何人！”
“格格，您的秘密我什么时候向别人说过。您放心吧，我会守口如瓶的。”说着她去房门外张望起来，确定没人偷听，关好门，“好了，格格。”
于是，纳兰书剑就把这几天来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给了小蕊，直听得小蕊双目圆睁，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格格，您真不够意思。您的那个世外桃源，我都没去过，您居然带着那个人去了！原来，那个掳走您的人就是您在西湖边遇到的那个‘江湖大骗子’啊。您真的决定跟他走吗？难道您不要我们了吗？”
纳兰书剑道：“是，我已经决定跟他走了。但是，我不会忘记你们的。小蕊，你跟了我这么多年，我是不会亏待你的。在我离开之前，我会负责负责帮你找个好婆家的。对了，上次那个眉清目秀的书生怎么样？”
“格格！” 小蕊急忙道，“看您都在说些什么。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舍不得您。而且，您是真的……”
纳兰书剑握着她的手，认真地道：“我知道。”她明白小蕊想说什么，她也知道小蕊是担心她是否真的是爱上了武凌。其实，她自己也不是非常清楚。
但是，她知道，武凌却能带她永远地离开这个充满禁锢的地方！她要自由！要自由！
而且，在她的内心深处，一直隐隐约约地有一个人。那个人，有着和武凌一样的背影。只是，她从来都有没有真正地见过他，甚至于，她都已经无法想起他到底是谁，究竟又是在哪里见过那个背影。可以说，除了那个背影，她已经完全想不起那个人。
转眼，已过去半个月。
在这半个月里，纳兰书剑心心念念着他们的月圆之约。她无时无刻不在想着武凌，从断桥初见，纸伞为媒，到岳庙再遇，苏堤折柳，再到宫中遇刺，世外桃源私定终生，他的任何一个微笑，任何一句话，甚至任何一次转身，她都不曾放过。明明和他在一起只是为了脱离枷锁，追寻自由，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却会如此的思念他！
难道说，自己已经喜欢上了他？
她弹着琴，唱起了李之仪的《卜算子》。
“我住长江头，君住长江尾；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长江水。”
“此水几时休？此恨何时已？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琴声悠扬，歌声更是动听。她相信，武凌也一定无时无刻不在思念着她。
突然，一双强有力的臂膀从后面向她包围过来。
她吓了一跳，“啪”的一声，琴弦断了一根。“皇太子吉祥！”她从臂弯里逃了出来，忙向皇太子请安。
来人正是当今的皇太子，大清皇室的继承人。他被纳兰书剑弄得有些尴尬，但他还是“不屈不挠”。他说道：“书剑，我特地来告诉你，皇阿玛和皇额娘要为我选福晋了。”原来，这位皇太子到了指婚的年龄，皇上皇后想把皇后的内侄女——蒙古的那绮公主指给他。可是，皇太子却不愿立那绮公主为正室，他想立纳兰书剑。皇上不同意，皇太子不退让，父子之间一时有了些冲突，皇后急忙打圆场。皇太子气鼓鼓地跑到肃王府诉苦，同时也来看望他心仪已久的书剑格格。
纳兰书剑淡淡一笑：“什么福晋，什么皇室的正室，这些都没什么关系。与蒙古联姻，是大清皇室历来的规矩，我觉得立蒙古的那绮公主为正福晋没有什么不妥啊。”她淡淡地说着，全然不顾皇太子正用一种失落的眼神看着她。
“难道，你真的不在乎？”
“是，皇太子。其实，我更不想入宫。”
皇太子脸色大变：“你、你不想入宫？你不想嫁给我？”
“书剑向往的是一种安宁的普通生活。我不想为了自己的丈夫整天和一群女人争风吃醋，弄得头破血流。”
“为什么以前从来没有听你说过这些？”
“是没有说过，但心里还是想过好多回的。”
“我明白了。”皇太子冷冷地盯着她，把她看得透透的，“你失踪了几天，对于以前的一切都已经不在乎了。告诉我，是什么让你变了？是那个汉人吗？你，你是不是爱上了他？”
他的话让纳兰书剑倒吸了一口凉气：“不是我变了。只是那些深藏在我心底的东西突然都冒了出来，我没有办法再把它们给压下去。”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他的目光凌厉地就象是两道寒光。
“是，我爱上了那个汉人！那个要杀你的汉人！”她咬了咬牙，鼓起勇气回答他。她的目光是同样的凌厉，她的声音又是那么的坚定，一如她对自由那份坚定的感情。
皇太子脸色煞白地跌进椅子里。他生平第一次有了挫败感，而且，给他这中挫败感的不是别人，正是他最心爱的女子。他难以抑制心中的愤怒，他决定要把这一切都发泄在这个不知好歹的小女子身上。他疯狂地扑向她，企图占有她！但是，他忘了，纳兰书剑从小习武，武功得一位已经过世的大内高手真传，早在皇太子之上了。皇太子见她一次次轻轻巧巧地躲过，又羞又气愤。他抓不到她的人，只抓住了她的琴。
他多想告诉她，他是多么的喜欢她！为了她，他不惜顶撞他的皇阿玛，他只求她可以和他站在同一战线上。要知道，他的阿玛可是当今皇上！可是，他却清清楚楚地听见她那斩钉截铁的话——是，我爱上了那个汉人！那个要杀你的汉人！怪不得，书剑自从回来后就一直不愿进宫来。就算勉强进宫来，也是心不在焉。听佟瑞说，她宁愿躲在厨房，学那些下人烧什么菜！还有，那一夜，那个汉人将她掳走，这么几天来，他们孤男寡女，谁知道他们干了些什么。
纳兰书剑对于他的心事，也猜出了几分。她也不辩解——龌龊的不是她，而是皇太子的心。
“砰——” 皇太子猛得摔碎她的琴。然后他恶狠狠地看着她：“你是我的，我不会让别人得到你！”说着摔门而去。
小蕊忙跑进来：“格格，您没事吧。”
“我没事。”纳兰书剑闭上眼，长舒了一口气，她知道她和武凌之间的坎坷重重。但是，她是纳兰书剑，她是武凌口中所说的 “特别的格格”，她是一个不愿向命运低头的坚强的女子，她不会屈服于皇太子的淫威，她会努力地追寻自己的幸福！
只求远方的那个人啊，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可是就象顽石不怕粉身碎骨，却怕流水温柔以待一样，坚强如纳兰书剑，敢于拒绝皇太子，敢于冲撞权势，却敌不过柔弱女子的眼泪。流水以柔克刚，一点一点的侵蚀顽石的身躯；而柔弱女子的眼泪，也一点一点地摧残坚强女子的信心。
对于武凌的那一双师弟师妹——方恒与梅娟是怎么找到自己的，纳兰书剑不想过问。她只是依稀记得那晚武凌他们行刺皇太子，那个叫方恒的也在。武凌管他叫“方师弟”。
那天，她与小蕊正在街上，梅娟就直挺挺地跪在她面前，求他救她的大师兄——武凌。当时，方恒就跟在她身边。两人皆是缟素，纳兰书剑不由得一惊。原来，是武凌他们的师父梅伯恩过世了。可是，这与救她的大师兄有什么关系？难道，武凌也……她不愿往下想。
方恒扶起梅娟，上前一步：“格格，这里说话不方便，我们能否进一步说话？”
小蕊凶巴巴地挡在前面，语气是毫无商量的：“知道我们格格是什么人吗？告诉你们，我们格格可是肃王府的书剑格格！”
“我们要找的就是肃王府的书剑格格。” 方恒心平气和地说。
话到此，纳兰书剑知道这件事情，一定与武凌有着莫大的关系，难道武凌真的出事了？“好，我们进一步说话。小蕊，你先回去吧。”看着她面露难色，她又道：“要不，你先别回去，去前面的集市吧，省得王爷福晋问你。我去去就来，别担心。”
“格格！”她深知这位格格的主张一向不小，她决定的事，她是无法干涉的，只得乖乖听话。她道：“那好吧，您可要小心啊。要是您两个时辰还不回来，我就去找表少爷搬救兵。”说着，她冲方恒做了个鬼脸，走了。
方恒与梅娟带着纳兰书剑来到一偏僻处。方恒说明了事情的原委。
原来，他们都是江湖反清秘密组织山河会的成员。他与武凌的师父，也就是梅娟的父亲——梅伯恩，是江湖上一位德高望重的大侠，也就是山河会的总舵主。
“山河会？” 纳兰书剑从前倒是听佟瑞说过，她知道这是一个令当今皇上头痛的组织。有一次，佟瑞奉命剿灭其在天津的分舵，她还帮他出过注意。可惜，她自以为不错的计划还是被山河会里一个叫“雪鹰”的人给破坏了。要知道，她纳兰书剑从前帮着包括表哥在内的所有人出主意，都是从来没有失过手的。要不然，在皇宫里怎么会有“肃王府的书剑格格虽为女儿身，却胜过千军万马”的说法？但是，她这次却败给了“雪鹰”！虽然她没有见过“雪鹰”，虽然她败在他手下，但英雄敬英雄，她对他还是非常敬佩的。
方恒继续说着，山河会原本是个反清的秘密组织，但天有不测风云，反清的秘密组织里出现了投靠清庭的内奸。总舵主被奸人杀害，会中兄弟寡不敌众，死伤无数，而她所敬佩“雪鹰”为保护会中其他兄弟失手被清兵所擒。大家曾试图去大内救“雪鹰”，但每次都被清兵击败，死伤不小。方恒不愿看到会中兄弟就这样少下去，不得已才出此下策，领着小师妹梅娟，来求助书剑格格。
“雪鹰？”她问道，“是不是就是上次在天津抵抗佟瑞将军的那个‘雪鹰’？”
“是，他就是我们的大师兄——武凌！” 梅娟自豪地说。
原来，他竟是雪鹰！原来，自己心底所敬的“雪鹰”就是他！就是那个要和自己一起追寻幸福的武凌！
不错，她忽然完全明白了。那个她念念不忘的背影是“雪鹰”的！而“雪鹰”的的确确就是武凌！怪不得，武凌会有着和“雪鹰”一样的背影。遥想当时，“雪鹰” 破坏了自己的计划后得意的背影是那么的轻狂，那么的意气风发，那么的叫人难忘。尽管后来她完全孤立了“雪鹰”和“背影”这两个概念，可是，那个背影却在她心中根深蒂固，无法磨灭。她永远都会记得那样的意气风发而轻狂的背影。
可是，她却仍旧冷冷地，不依不饶地道：“你们山河会不是一向要什么反清复明吗？既然你们有胆，要与我大清为敌，又凭什么要我这个大清格格去救人？”
方恒深深地望着她，话中有话：“就凭格格是大师兄的，好朋友。我知道格格是不会袖手旁观的。”断桥初遇时，他在船上，他也曾拍手叫好；皇宫行刺时，她为武凌解围，他更是看在眼里；大师兄迟迟不归，自然也是为她。虽然武凌回去后还未来得及向大家说起她，但他却是个细心的明眼人。
纳兰书剑叹了口气，话也软了下来：“他被关在大内，我却只是个格格。”
正在纳兰书剑一筹莫展之际，梅娟给了她一个让她终生难忘的凄美眼神。那个眼神，是那么的哀怨、愁苦、无助、却又满怀着希望。接着，她又讲了一句令她大脑空白、慌乱、心痛的话。霎时间纳兰书剑一脸苍白，快要跌倒。
“格格，我求您！我爹临终前已将我托付给大师兄了。我，我很喜欢他，我不能没有他！”
幸好，她抓住了一把椅子。她用无力的眼神求证与方恒。
方恒证实了这一切：“是的，我师父临终前已将小师妹许给大师兄了。而且，我师娘也随师父去了，大师兄他有责任要好好照顾小师妹。格格，您还是想想办法吧。”他请求她救人，更请求她“放人”。
“你们——”这真是个残酷的请求。她千辛万苦要去救心爱的人，却又要将之拱手让人。她是个格格，更是个女人！她不甘心！
“格格——” 方恒又开口了。
梅娟哭得梨花带雨，楚楚依人。相信没有人能够抵挡这种温柔的攻势。就连她——坚强如顽石的纳兰书剑也不行。她正想开口，却突感全身僵硬——有人悄无声息地进来，并点了她的大穴——她没法动了。
方恒与梅娟一起惊喊——汪师叔！
汪师叔是梅伯恩的同门师弟，名叫汪仲惠。他走进来的时候，后面跟着好几个持刀或持剑的男子，看来都有两下子，应该是他们山河会的兄弟。汪仲惠扫了一眼纳兰书剑，目光如炬：“你，就是那个格格？上次替武凌他们解围的格格？”
纳兰书剑没有说话，只是冷冷地望着他。
汪仲惠拔剑，抵着她的颈项。
她却笑了：“原来，你们江湖人就爱这样欺负一个弱女子。你要杀便杀，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不过，你，还有什么大师兄小师妹的，迟早都会为我陪葬的！”她的微笑中蕴藏着冷酷，她的双眸更象是黑夜里冰冷的寒星。
汪仲惠也被她的话震慑了，他同时也钦佩起这个小女子的冷静与处事不惊来——就连江湖女子也不一定会有她的这种临危不乱，譬如梅娟。他又道：“你不过是个小小的格格，会有那么大的能耐？”
“有没有能耐不是你说了算的。不过，我来到这儿都已经一个多时辰了，我若再不回去，就算是我能耐再大，也回天乏术了。”她娓娓而述，不似在生死关头，到象在闲话家常，她忽而将眼神转向方恒，“我问你，抓你们大师兄的是谁？”
“是佟瑞！就是上一次企图剿灭我们天津分舵的那个佟瑞。”
“佟瑞！”她暗暗叫苦。人既是表哥抓的，要救人势必连累表哥。不过，表哥一向追随皇太子，难道，这件事与皇太子有关？
“认识就好。” 汪仲惠道，“要是一个格格连朝中的将军都不认识，传出去，不笑掉人家大牙才怪。”
“是吗？”纳兰书剑不想公开她与佟瑞的关系，“可是我却知道，一个自称是江湖侠客的人，居然对一个弱女子又是点穴，又是用剑。这要是传了出去，我想，不仅是人家的大牙，恐怕，就连人家满口的牙齿都要笑掉喽。”
汪仲惠深知她绝非她口口声声所强调的弱女子。只是见她伶牙俐齿，又碍于有求于她，只得哑口无言地撤了剑，然后悄悄解了她的穴。
“这才对嘛。”她得意地笑笑，朝方恒道，“你们托我的事情，我记下了。”
“格格——”又是一声柔柔弱弱的乞求。
纳兰书剑触到她那双哀怨而无助的眸子，心中隐隐作痛。她想起武凌含笑的脸庞，终于说道：“梅姑娘，你放心，我会尽力的。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