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飒川吟》江上清酒

20、浪起

　　玄冰筑成的殿宇中，蓝墨色的冰石从壁上突出，严肃清冷。江溟一身黑袍，坐于殿内。寒眉冰目，冷若冰霜。
　　双目缓缓睁开，眉角有细霜落下。“呵…… 又是人类。”“南浔啊，你为何要同那人类混在一起呢？哼，枉我把你看做对手。那可就是你，自取灭亡了。”
　　寻风阁。清荷把昏迷的叶连英放到床上。“沉死了。”缓了口气，喝了口茶，忙去前厅找先生。
　　“先生，先生！”前厅没有人，桌上的茶盏还留着热气。“人呢？”茶盏旁，放着那卷玄彩绫织法。水汽微动，一行小字浮现眼前。“收好，待晁卫来时交予他。”“晁卫？给他干嘛？……算了。”清荷没多想，将书卷收了起来。哗的一声，没有任何预兆的，雨水倾盆而下。风拍门板打的直响。清荷关上门，还被雨水溅了一身。“这雨怎么说来就来？”
　　五行山顶。一碧如洗的天空已拢上了一层乌云。一黑一白两条水龙，此刻正在空中缠斗，互相攻击。灵水倾泻而下。“南浔，今日就算收不了你，也要耗你半数修为！”说着，江溟抽掉灵力，黑色水龙朝着江浔飞啸而去。江浔回身躲开，“江溟，自相残杀对你有何益？”“呵呵，何益？我非要教训一下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黑色水龙从江浔身后绕过，与白色水龙缠斗在一处。“自然灵为自然而生，自当护好一溪一石。而你呢？整日同人类厮混，真是可笑！水灵南浔？呵，你再强大又有何用？”狂风呼啸，黑龙直击而去。江浔默了默，引水龙回击。“江溟，你错了。凡之存在，皆有意义。”水龙相击，水石飞溅。江浔执起另一只手，驱动灵力，“江溟，你我虽道路不同，但本心一致。日后，切莫再起争端。”水柱披网而上，将江溟困于水笼之中。
　　“水笼不可破，不可碰。轻则遭受反噬，重则灵散身陨。你待在里面，并不会影响你正常运灵。十年之后，水笼自会解开。”江浔转身，隐入云气。天又放晴，风云犹静。
　　“为何不杀了我？”
　　“杀你何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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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荷换了身干净衣服，做了碗素面送到了叶连英的房间。正巧看到三戒站在房门前，“和尚，你脚好了？站在这儿干嘛，有事吗？”
　　“你哥在里面？”
　　“对。”
　　“给我吧。”三戒接过面，推开门进去了。
　　“？”清荷一脑袋的问号，还是转身走开了。
　　叶莲英微微转醒，肚子正空呢，就闻到了面的香味儿。便支起身子坐起来，晃了晃还有些痛的头。突然想起什么？摸了摸怀里，又四处看了一圈儿。……不对，书呢？就要翻身下床。
　　“叶莲英，住持让我给你带句话。”
　　被声音吓了一跳，叶莲英才看见门边上站了一个和尚。
　　“三戒？”
　　“原本是要通知你快些逃命的，现在也不用了。小僧多谢施主，搭救住持。”
　　“没事，他们借口劫走住持，本来就是因为我们兄妹。”
　　“我得去找个东西，很重要，先不奉陪了。”叶莲英看着三戒愣了一会儿，“你有没有，看见什么东西？”
　　“没有。”三戒摇了摇头，指了指桌上，“哦，这是你妹妹送来的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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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幕拉开，繁星点点，银月高照。一声狗吠打破了宁静，随后又变成了轻声的呜咽。清荷闻声出门，就看见一位白衣黑扇的公子，正提着阿肆的耳朵。小狗现在正前爪悬空，凶恶的眼神里还带了几分胆怯。“居然欺负阿肆。”清荷轻功掠过，一脚逼上了晁卫的面门。晁卫松了手，向后退了两步。“别打脸呀！是这狗先吠我的。”
　　清荷看了看紧闭的大门。“不敲门翻墙进。我们阿肆没咬你就不错了！”说着抚了抚阿肆的头。
　　“我又不知道里面有狗。”清荷白了他一眼，“走吧。”
　　递出去的手有收了回来，清荷看着晁卫，“虽然先生让我把它交给你。但是，我并不想给你。说吧，你拿这个什么织法去做什么？不会是卖布吧？”
　　“当然不是。”晁卫有些不可思议。“快给我吧，我还有事要去办呢。”
　　正要交出去，一个身影闯了进来，闪到清荷身边。叶连英拉回了清荷伸出去的手。
　　“哥？”
　　晁卫摇了摇扇子，“哦，你就是叶莲英。”绕着叶连英打量了半圈儿，点了点头，道：“倒是有几分叶庄主当年的风采。
　　“你是？”
　　“我叫晁卫。曾蒙叶庄主救命之恩，我是来报恩的。”
　　清荷顿了顿，“报恩？你之前怎么不说？”
　　“你也没问呀。” “……”
　　“既然你们想知道，那我就全都告诉你们吧。如果你们相信我，就把书卷给我，如何？”
　　“你说。”叶连英拂剑坐下。
　　“儿时我随父亲闯荡江湖，四海为家。总之，江湖恩怨么，有次我被对家盯上，差点丢了小命。还好叶庄主路过，才救下我。不然你们就见不到英俊潇洒的我了。”“切。”清荷撇了撇嘴。“后来叶庄主和我父亲就成了结拜兄弟。但叶庄主行迹不定，所以那段时间之后，我便很少见到他了。父亲从小教导我，要知恩图报。那救命之恩更是要报。但是等我按照父亲的说法，打听到了叶氏山庄的时候。叶庄主就已经……”晁卫叹了口气。“不过半年前，我遇到了黄四。那老头儿要请我帮忙，说当年的事情，他知道一些内幕。所以我就参与了。”
　　“现在可以东西给我了吧。你们现在被盯梢呢，拿着也不安全。还是我给老头儿送去吧。”
　　“真是比说书的还感人。”清荷抬眼，“所以，你认识黄四爷爷？”“老头儿说，怕取东西时中途生变，特意让我盯着。哦，对了，就是他告诉我，叶氏兄妹在寻风阁，所以我才来暗中保护，那天跟上你和你先生的。只是没想到，他竟然是那个雪衣仙人，还真是……”
　　“那这本织法到底是什么？”
　　“证据。”叶连英道，“织福绸庄勾结江湖势力，贩运私盐，和私下买卖消息的证据。”
　　“什么？！”清荷吃了一惊。
　　“是投敌卖国的消息。”晁卫摇着羽扇，“织福绸庄不过是个幌子。当年叶氏山庄灭顶之灾，就是因为叶庄主无意中发现了这个端倪。”
　　“父亲将他掌握的证据秘密的放在石室里，并且以玄彩绫织法作为掩护。本以为可以争取时间，等待时机。却还是被那帮贼人知道了消息。”叶莲英忿忿道，“当年父亲本来是有机会逃跑的，可他只打发了我出来，什么都不说。这些还是爷爷告诉我的。清荷，你能明白哥哥的用心吗？”
　　清荷低着头。半晌，把手中的书卷递给晁卫，“一切顺利。”父亲也是这么希望的吧。
　　晁卫接过书卷，点点头。“交给我吧。”
　　晁卫轻功离开了。清荷愣在原地。
　　“十几年前，江湖中有一侠客为人称道。白衣羽扇，踏月而行。人称‘夜鹰’。那应该是晁卫的父亲吧。”叶连英叹道。
　　“小时候倒是听黄四爷爷说过，父亲有一位结拜兄弟。”
　　“哥，”清荷踮起脚拥住叶连英。“谢谢你。”
　　“只要你平安，就是对哥哥最大的感谢。”用力在清荷脖颈上一击，叶连英将昏迷的清荷放在了椅子上。
　　晁卫带着书卷，以最快的速度到达了约好的地点。竹林深处，一竹屋隐于此处。旁侧有条小溪，只有巴掌宽，却泉涌不止。
　　竹屋中布置简单，十分干净。老人坐在窗前竹椅上，正眯着眼睛小憩。
　　“老头儿，我来了。”晁卫进了竹屋就朝里去，走到桌前坐下，又倒了一杯清茶。
　　黄四咳了两声，缓缓从竹椅上站起来。“来了，怎么样，找到了吗？”晁卫取出书卷，“找到了。”“见到莲英了吗？”“见到了。”老人颤抖的双手，小心的打开书册。“当年庄主将这个秘密托付给我，这么多年过去了，还真是老不中用了。”“不是还有我呢。”莲英翻窗进来。“晁卫，你还挺快。”“嗯。”晁卫点头示意。
　　“你来得正好，帕子带了吗？”“带了。”老人接过帕子，将那幅地标图反过来看了半天，又在那卷织法上翻找。“咳，咳……”
　　“老头儿，这是干什么呢？”
　　“这图上，有庄主留下来的密文，只要按照顺序把文字拼出来，就能知道庄主留下的证据了。”“这么神奇？”莲英道。
　　“神奇的事情多了，只要你肯学。石室中还有很多医书典籍，你若是感兴趣，就自己去钻研钻研，也好传承叶氏的绝学。”莲英尴尬的笑了笑，“这我可不是那块料，武学地理我在行，学医我可不行。”老人瞪他一眼，胡子翘了两下。晁卫在一旁附和，“对对对，老头儿，医书我也看不懂。”终于按照密文找到了书卷上的文字，连起来就是 --- 绫香坊暗阁。
　　清荷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揉了揉脖子，睁眼看清楚眼前的陈设，清荷吓了一跳。清一色的竹具，水蓝色的垂帘和屏风，这不是先生的房间吗？清荷腾的从床上跳下来，才看见先生正在案前看书。
　　“昨日我回来的时候，看见你在前厅睡着了。弟子房已熄了灯，我就把你带过来了。”
　　“喔。”
　　江浔放下手中书卷，“东西交给晁卫了？”
　　清荷挠了挠脑袋，“已经给他了，不过我哥…”
　　“收拾一下，随我去个地方。”江浔起身出了房门。
　　“欸，先生，你还没说去哪儿啊？”
　　水雾越过重山，就像一只鸟儿从上空滑过。当冲刷的水声逐渐清晰，清荷坐在雾气上，朝更远处跳了跳。雾气穿过低云，乘着风一路漫过山谷。清爽的空气扑鼻而来，是大自然的味道。垂练，长河，玉树，蓝天。抬头，几只白鹭飞过，点缀着清晨的霞光。清和睁大了眼睛，“先生，你该不会真的是世外高人吧？”江浔笑了笑，不说话。“让我缓一缓。天哪，我是攒了几辈子的运气，遇上这么一个……仙人！”
　　雾气于亭中缓降，江浔收了灵力。“我只是个会变戏法的教书先生，哪里有你说的这么夸张。”
　　“先生，我们到这来干嘛呀?”
　　“上课。”
　　“啊？！！”
　　山脚下，飞湍的瀑流打在石座上，卷了枝叶落入河流。不远处的竹屋里，清荷正对着被先生“变”出来的那一堆典籍发呆。桌子摇摇欲散，江浔又从袖中掏出一本叶氏医典，放在顶上。
　　“这些都是从石室里带出来的。你黄四爷爷让我找个好地方，能让你静心修学。怎么样，这里环境还可以吧？”
　　清荷把头埋进书堆里。“好，好的不得了。”
　　江浔一笑，“我就在外面打坐，有事叫我。”
　　“……”苍天啊，我又做错了什么？哥，快来救救我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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