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家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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慧空抱手道：“真好意思，刚拆散别人，就让人替你跑腿。”
顾衡故作沉思道：“嗯，寄轩说得对，念妹年纪小，没见过多少人，军营里好男儿这么多，我得替她再好好物色物色。”
“诶！我错了，江公子都给你教了些什么啊？”慧空痛心疾首道。
顾衡挑眉瞧他，无声的威严骤然压来，慧空立刻闭嘴，悻悻地从顾衡手里抽出信，这信封还怪沉的，“我一定把信带好，帮你盯着江公子。”
不远处，念念正在向十夫长行礼，跟着亦步亦趋地他入了队。慧空看着她的背影，微有忧色，“昨晚我说让她去你身边当个护卫，她不肯听，说要从小卒做起，还说以后要当十夫长、百夫长，将来做个大英雄。”慧空顿了顿，收敛了神色，对着顾衡鞠了一躬，“世子，我知道军有军规，但……你要是可以的话，就替我多照看她些。”
“她是我妹妹，我会看着的。放心吧。”顾衡在说话间跃身上马，“还有，她功夫比你好。这个给你。”顾衡从怀里拿了个什么东西，扔到慧空怀里，随即“驾”一声回到大军之中。
“……”慧空见他背影远去，低头将那小册子拿起来打量了会儿，“什么东西？嫌我不会作诗，让我多读书？”他随手翻开一看，却发现这是一本誊抄的顾氏族谱，他满头雾水，翻了好几页，突然怔住了。
这小册子的最后一页上，有顾衡的名字。顾衡的旁边还有一个名字，叫“顾慧空”。
顾衡是顾黎的独子，从未有过兄弟姐妹，那这个名字……
慧空心下发酸，懊悔地想：“早知道就改个好听点的俗名了。”
顾衡一贯不善言辞，他愿意掏心掏肺相待的人，拢共加起来，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慧空在他患难时不曾离弃，如今慧空要娶李县之的女儿，他要给慧空一个身份，让他将李念念风风光光地迎娶进门。
前阵子江筠在王府养病时，曾经跟顾衡商量过这个问题。原先江筠说，让慧空挂在江府名下，这样到时候大婚时，江府是娶妻，宁远王府是嫁妹，一块沾沾喜气，谁知顾衡当即否决了。
“嫁入江府的只能是我。”当日，传闻中睁眼就要吃人的大理寺小阎王掀起眼皮，带着醋意不容置疑地说。
江筠拿起一块松糕，顿住了：“……你该不会是还惦记着我的万贯家财吧？”
“兄长的所有，都是我一个人的。”顾衡在旁边撑着手看他。
“这是要逼婚了？”江筠把松糕递到他的嘴边。
顾衡就着他的手咬了一小口，一双眼含笑看他：“嗯，太甜了。”
只是当时没料到战事竟来得如此之快。顾衡策马归队，听见慧空在背后大喊。“诶！你先别告诉念妹啊！”
他头也不回，只是抬抬手挥了一下。大军过境，疾蹄如雷，卷起黄沙滚滚。军旗昂立，大将军扬鞭旗下，势不可挡。
十日后，上殷城内，周举和方佐堂正在周府上小酌。
“方兄，有件事情，周某心有不安。”周举担忧道。
“贤弟但说无妨。”方佐堂放下酒杯道。
“这件事情周某本不该多言，但宫变那日你我都瞧见了，宁远王手里的银鞍，以一挡百，骁勇非常。他在天子脚下养了这么一支队伍，不可不防啊。”周举摇着头，满眼皆是警惕。
方佐堂道：“小王爷虽行事狠辣了些，但也不曾做出背君弃主。”他思虑重重，想了想，又道：“先宁远王有功于社稷，当初寻回小王爷，也是我在先帝面前力谏。若真有什么行差踏错，方某无颜去见先帝事小，危及大梁江山事大。此事我须得禀明陛下，再……”
“不急。如今战事吃紧，王爷被亲命为宁远大将军，此时若是出事，只怕军心不稳。待我修书一封，让犬子好生盯着些。真有异动，再告知陛下不迟。”
“也好。”方佐堂坐回凳子上，“适儿如今是愈发有你的风范了。”
“方兄谬赞了，先前拙荆还在催促，让我带着犬子，去问问你们家姑娘的意思，谁知这仗就打起来了。”周举拿起杯子跟方佐堂碰了碰。
“我也正等着贤弟！”方佐堂高声笑了。
“说来惭愧，本该早些把这事办妥的，不过前阵子听说，潋儿往宁远王府跑得勤，周某愚钝，会错了意，耽误了两个孩子。”周举藏不住话，两杯酒下肚就把心里的疙瘩说出来了。
“孩子小，不懂事。”方佐堂说着叹了口气，“你说这叫什么事？先宁远王只剩下这么一脉骨血，小王爷跟江副使，这这这，哎！”
周举点点头：“江筠在盐铁司多年，我是知道他的。这孩子虽是懒散了些，但骨子里跟老太傅一样，是个心实的。坦白说，那日我瞧见他们俩这一块，我倒是安心了不少。”
“贤弟这是怎么说？”方佐堂眼带困惑。
“江筠跟陛下是同门兄弟，又重情谊，将来若是有个什么万一，至少他还能看在陛下的情面上，劝劝小王爷。而且，顾家就剩这么一脉了，若真断送了，岂非让天下忠臣良将心寒？能有个人制着，总归是好的。”周举语重心长道。
方佐堂重重点头，举起酒杯又碰了一下，一饮而尽：“也不知道王爷他们到柳州了吗？”
“快了吧。”周举看了一眼庭外逐渐沉下来的暮色。
暮色苍苍，街头人影散乱。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江筠靠在后花园的石头上。
“公子，小和尚到了！小和尚长头发了！”离七小跑着到了眼前，手指着后面喘道。
江筠扭头，果然看见慧空风尘仆仆地进来了，手里还拿着一封信，他星目一亮，站了起来。他翩翩地走了两步，道：“哟，慧空小师父，你这头发长得真快。”
“可累死了我！”慧空把信一递，坐在了石桌旁，自己倒了杯水，“那马颠得我都快散架了。”
江筠拿着信掂了掂：“这么厚？”他嘴上说着，手里片刻也没闲住，利落地把信拆了。他从信封里拿出一叠印着大梁官印的小纸片，四周以朱笔绘制着铜钱的样式，他翻来覆去看了好几眼，愣愣道：“这是什么？”
慧空闻言抬头，凑了过来，也没看出这是什么。
“公子，这好像是‘交子’。”离七拿了一张放在手上打量，又数了数这厚厚的一叠，“公子，这算下来能有一两金子了。”
“这一叠纸值一两金子？”江筠有些摸不着头脑。
离七管账，经常跟钱打交道，对交子早有耳闻，“听说江南那边铺子许多都开始用这样的小纸代替银钱使。咱们这边还真没见过。”
“噢，他给我钱干嘛？”江筠缺这一两金子？
他在信封里掏了掏，发现里面还夹着一封信，江筠展开一看，上面用潦草的字迹写着两句话——“买你今夜梦一两，三更相会。”
“一两梦就能值一两黄金？那我别的铺子不用开了，下半辈子专做你们王爷这生意得了。”江筠嘴角翘得老高，却还嘴硬地揶揄了几句。
离七看着自家公子那没出息样子，忍不住摇头啧了两声。
“齁死了。”慧空被酸得喝了两大杯水，“江公子，我们什么时候启程？”
江筠把信折得整整齐齐，小心翼翼地放进了怀里：“等沈空那边有消息了，我们就立刻启程。那边的消息三日内应该就到了。”江筠说着又把离七手里的交子一张不差地拿了过来。
这天夜里，江筠褪了外衣上床，手里拿着那封信，反复读了好几遍，还费力地闻了几下，可惜没有嗅见朝思暮念的杜衡香。他把信纸放在滚烫的胸腔上，不知过了多久，才徐徐入了梦。
宁远大将军抵达柳州之后，徐光亲自率领麾下众将士前来迎接。
“王爷！属下无能，我军痛失茨什，退守在此，是属下失职！”徐光单膝跪地，头埋得极低。
“这里没有王爷，只有将军。”顾衡翻身下马，亲自将他扶了起来，“徐将军，眼下当务之急，是要振奋士气，夺回茨什，救出百姓。”
“是！”徐光铿锵有力道。
“召集三军，即刻听令。”
顾衡片刻未歇，刚到柳州，就下令召集全军将士，在将军帐前下了两道死命令。铠甲下，顾衡面镀银霜，浩气凛然，与之前那个在温柔乡里沉潜的少年截然不同。
半炷香后，将士们井然有序地集结完毕，他们大都面带倦色，那是久战之后的消耗。
“参见将军！”三军将士道道声音叠起，凝结成同一句话。
三军将士尽拜于膝下，顾衡顿首抬眸，如有巨盾从天而降，压向众人。
“传我的命令，”顾衡手握忘忧剑，眼神威慑四方，“两军交战，敢后退一步者死。各州百姓，胆敢以资敌获利者，按谋反罪论处。”他字字千斤重，震彻军营。
“得令！”众将士齐应。
“将军！茨什的百姓被困多日，我们的人困守柳州，再这样下去，茨什就算还能拿回来，也只剩下一座空城了！”
作者有话说
第68章 家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