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亲至疏是夫妻》姬流觞

50、困惑

　　梦中今生，男人竟有两幅嘴脸
　　大概钟岚的状况真的不如人意，钟妈妈带着颜小怜去看了几次，对钟维和展平眉却始终没提什么要求。不过，又一次她把娜娜提前从学校里接出去，带到钟岚面前。娜娜是哭着回来的，钟维才知道他娘干了什么。母子又是一番争执，但是钟妈妈之后倒是再也没带娜娜去过医院。
　　展平眉没问娜娜在钟岚那里发生了什么事，但是第二天她在小区的垃圾桶外面看到了色彩鲜艳的“快乐小屋”，还有散落一地的信。
　　“今天考了一百分，全班只有三个同学，我是其中一个！”
　　“老师表扬我了。因为我是全班唯一一个对保洁阿姨说谢谢的小朋友！”
　　“昨天我做了一个梦，梦见和妈妈一起吃肯德基。我吃掉一大桶合家欢，妈妈说别噎着！”
　　“弟弟哭了，舅妈给他拍了一张照片，弟弟哭的更大声。舅妈说弟弟是生舅妈的气了。可是生气为什么还要往舅妈怀里钻呢？我好羡慕他啊！”
　　“妈妈，我想你了。一整天都特别想。想想也开心！早点回来。”

　　垃圾桶周围充斥着剩饭馊菜的味道，遛弯儿的小狗没事儿就来这边撒泡尿宣示主权。快乐小屋被糟践的不成样子，里面的信件露了出来。展平眉一张张的捡出来，拿回家放在阳台上，摊在太阳下面晾晒。实在污染的不像样的，都仔细的拍好照片，拿到小区的打印室打印出来。
　　客厅里豆宝儿已经不满足游戏区的大小。他爬上沙发，咯咯笑着把所有的沙发巾扯掉。看着一地白花花的纸，展平眉好像听到了时间裂缝里传来的豆包儿的笑声。

　　她又做了一个快乐小屋，还在小区附近的文具店买了彩色的信纸。
　　娜娜不要，低着头咬着嘴唇就是不接。
　　展平眉也不强求，放在自己屋里。把每天从老师那里了解到的娜娜的好事，或者家里发生的和娜娜有关的趣事，一一写下投进去。
　　有时她会看到娜娜小心的站在小屋前看着那扇打开的小门；有时孩子会抽出一张纸犹豫着撕掉；有时还会对着小屋小声抽泣……
　　展平眉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撕掉的不会补上，总有新鲜事——娜娜自己说的、展平眉看到的、和老师沟通了解到的，一一补充进去。
　　一个月后，展平眉发现小屋里多了两张纸，是作业本上撕下来的——娜娜自己写的。
　　又过了十几天，娜娜问她，妈妈什么时候好？
　　展平眉说，等到她能认字的时候吧？
　　第二天，娜娜用自己的零花钱在学校门口的小书店买了本新华字典，托钟维给钟岚带去。
　　那天钟维回来的晚，眼睛红红的，身上有淡淡的酒味。他什么都没说，展平眉也没问，由着他在灯下慢慢的翻着小屋里的信，听着信纸簌簌的声音。
　　熄灯以后，钟维的手窸窸窣窣的从被窝里探出握住展平眉，低声说：“老婆，咱们俩都要好好的，不能让豆宝儿受委屈。孩子受委屈太可怜了！”
　　展平眉回握他的手，没有说话。
　　我知道，我完全知道！因为我是以生命为代价才知道那有多苦、多痛、多绝望！
　　厚重的遮光窗帘挡住了肉眼可及的光芒，但是展平眉的心里有许多细小的星芒在闪耀。这些话是梦中的钟维无论如何都不会说的，在那个他的心里，一切都是可以抛弃的，包括生命。但重生之后，在今晚，终有些东西不一样了。展平眉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差异，但她知道，这个差异足够她继续扛着这个家前行了。

　　结婚前每每想到爱情终将变成亲情，未免觉得悲哀。可结婚后，在度过了一个个平淡的日子后，就觉得其实亲情才适合过日子。爱情是波涛拍岸的惊心动魄，举手投足的微小变化都让人心起狂澜；亲情是煦日和风下的柳荫花摇，日日浸润其中只有理所当然的平静。
　　然而，大梦一场的展平眉却觉得，夫妻的亲情和母子的亲情终究是不一样的。后者的核心是血缘；前者依然是爱情，只是没那么炫耀而已。所以没了爱情的夫妻，根本谈不上亲情。
　　送走终于要上班的钟维，展平眉带着豆宝儿去上兴趣班。听着周围女人们抱怨着不着家的男人，已没有梦中的焦虑。心里有这个家，就算千里之外，他也不会出事；心里没有这个家，拴得住一时，拴不住一世。
　　回想自己当初，只是“不甘心”三个字，便死死揪住不放，毁天灭地的带走那么多条性命，也忒没意思了。

　　重生以后，展平眉在不知不觉中放弃了梦中忙碌的工作，把全部重心转移到孩子身上。原本发生在工作中的事情，随着时间的推移，都没有发生。但是因此带给展平眉个人的收益和人脉资源，也就没有了。
　　梦中钟维的楼被收走，钟维纠结了一帮兄弟耍赖闹事，展平眉则通过内部关系，从法院那里拿到了有利于钟维的租赁合同纠纷的判决。凭着一纸判决，再加上内部关系疏通，钟维拿到的赔偿里，多了一块地。
　　翻着通讯录，展平眉无奈的想，这一次可能真的帮不上钟维什么忙了。那个房地产大佬可能会变成别人呢？会不会是袁开？
　　正胡思乱想，钟维打来电话，让她把户口本找出来，一会儿他要回家拿一趟。问了一下，原来钟维买了两套房子，需要过户再加上展平眉签字。
　　钟维回来的时候，展平眉打趣他，直接用公司的名义买好了，用家庭的名义，将来做为夫妻共同财产，万一有个变故，自己还分走一半。钟维愣了一下，竟认真的考虑了起来，最后才说，将来我要是有什么意外，这房子就是留给你们娘儿俩生活的。说完竟操起电话，问那边可不可以单独以老婆的名义买？
　　展平眉愣在那里。等钟维挂了电话，才问是不是租约除了问题？
　　钟维笑笑。只说做生意今天有明天无，必须给家里留个底儿，让她放心。

　　山雨欲来风满楼。
　　继买房之后，钟维又似乎不经意的问过她如果租房发生纠纷想要回钱该怎么办？展平眉实事求是的告诉他，作为一名前律师，唯一的建议就是找律师或者协商或者诉讼。一般都是协商诉讼同时进行。如果有了比较有利的判决，就等于有了法院的加持，执行起来也比较名正言顺。
　　钟维没继续说，展平眉知道问下去也不会有结果。找人侧面一打听，果然是赔偿出了问题。

　　自从钟维主动回家之后，颜小怜就没怎么出现过。只有一次，展平眉本来说中午去见个前同事，临时取消了，回家撞见颜小怜和钟妈妈一起做午饭。菜做的不少，有的已经装进了盒里，大概是准备给钟岚送的。
　　那个地方能不能送饭，展平眉不知道。但是颜小怜的能量很大，她现在是深有体会。因为她本来要见的那个前同事就曾经告诉过她：你老公原来那个手下叫颜小怜的，好多案子都得找她呢。
　　捞人？
　　我没做过，但是有这个能量谁会跟钱过不去！
　　她怎么这么厉害？
　　据说是黄鼠狼的路子。黄鼠狼自己缩回去了，但是——你知道的。
　　呵呵，她怎么不知道呢！以前她也跟黄才良有过类似的交易。有些不好的事，她也会做。做的时候就想，爆了吧，早点都抓起来，我把你们都咬死！
　　自己一心求毁灭，应该不是颜小怜现在的心态。看她一身香奈儿的衣服，再加上爱马仕的包包，这浮华世界对她的吸引力可远比当年的自己大。
　　大家都保持着体面，客客气气的吃了一顿饭。送走钟妈妈和颜小怜，展平眉冲回自己的房间，把床单被褥全换了。换下来的东西一概扔进垃圾堆，不留一根布丝！
　　无他！只因她进门的时候，看到颜小怜是慢了几拍才从卧室里惊愕的跑出来！
　　钟维并不在家，但架不住别人的yy！即使如此，也让展平眉觉得恶心。

　　事到如今，展平眉才体会到有心无力是什么感觉。作为一个家庭主妇，就算你有未卜先知的神通，被困在家庭这个一亩三分地里，也只能徒唤奈何！
　　有人说，你可以出去啊，把孩子交给别人，自己该干什么干什么啊！
　　不是不可以，但如果这样做，还不如放下孩子直接出去工作，强似在家做家庭主妇两头为难。
　　世上最大的便宜，莫过于食东家宿西家，讲出来却成了世上最大的笑话。
　　梦中今生，改变的不过是时间，改不了展平眉这个人。她依旧向往工作的成就，依旧渴望定纷止争的荣光，依然爱着钟维，依然厌烦着钟家的一切。所不同的是，她有机会重新做出取舍。放下工作赌一个负心男的责任心，放下爱情博一个孩子的重生！
　　所以，即使看着钟维租的大楼“摇摇欲坠”，比起陪伴在豆宝儿身边不知道有限还是无限的时间来，她也只是在心里做好吃糠咽菜的准备，并不打算牺牲陪伴孩子的时间出手相助。

　　展平眉在电视里看到袁开的时候，他正作为优秀企业家代表接受颁奖。钟维斜倚在沙发里，拿着遥控器眼神放空。展平眉拦住试图把安全插座拔下来的豆宝儿，问钟维：“袁开身边的女人是谁啊？”
　　“秘书吧？”钟维也不确定，“上次他带过来是这么介绍的。”
　　“上次带过来”，展平眉可没见到，应该是他们男人的什么场合。展平眉也懒得多问，她关心另外一个人：“颜小怜呢？她还在你公司么？”
　　钟维“哼”了一声，力气大的全身都晃悠起来：“人家现在可厉害了！去了黄才良的公司，当了个什么副总。”
　　“怎么回事？”
　　“她帮袁开找了人，解决了许可的问题。但是袁开不想让她去公司里，只想给一笔好处费，她不干，跑回来找我。我能怎么着？总不能直接找人家说，你把颜小怜娶了吧！”钟维嘴角带着冷笑，“袁开也不地道。舔五哥的时候也没见他多要脸，跑一个小姑娘面前死撑着讲面子！”
　　这话说的刻薄，锋利的不像一个老爷们儿讲的。展平眉特意瞅瞅钟维的嘴唇，果然偏薄，有些忍俊不禁。
　　钟维继续说：“后来的事我没问也没管，再见面，她就成了黄才良那边管事儿的了。估计也不干净。”
　　展平眉发现钟维有一颗很重的八卦心，一口一个不要脸不干净，换个大妈来说，简直是标准的街巷口气，大概钟妈妈平时也经常这么讲吧？！即便如此，放在这件事上，展平眉听的很开心！但是闪念之间，想到梦中他大概也是如此在背后非议刻薄自己，心底不由凄凉！
　　“各人有各命吧！”展平眉不想再听，转了话题，“那你的楼呢？赔偿怎么样了？”
　　“你怎么知道的？”
　　“聊天呗。我总有一些人可以聊聊天吧？那跟我家有关的事情，别人是不是要关心一下？”
　　钟维挠头，“你那些同事还是律师呢，不是都讲保密么？嘴咋这么碎。”
　　大家的职业操守都很好，展平眉天天围着娃转，哪有时间像钟维那样出去应酬！她知道的不过是她经历的，但是没必要告诉钟维，展平眉等着。
　　“不太好。”钟维说，“大不了——去市政府门口蹲着要钱呗！怎么也不能不给哇！”
　　展平眉心里“咯噔”一下，该来的还是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