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族之逃离》红皮小萝卜

78、血月降临

　　黑夜帝国的前行并不是没有风雨。
　　短短七八年，新一代特动部茁壮成长后，三国又开始动手动脚。
　　黑夜帝国来者不拒。
　　“我说过的话你不记得了，是吗？”莫醉生静静看着持刀站在他对面的灰发男人，“现在回去，我对你无怨无仇。”
　　灰发男人的手有细微的颤抖，他不愿承认他的心境有裂痕。
　　数年前，这个王曾放他一命，放全基地的未来特动部骨干一命，即使他明明知道这些青少年将是他未来的敌人。
　　灰发男人深深呼气，举起刀：“请赐教。”
　　不管怎么说，至少问候词比过去的特动部有礼貌多了。
　　莫醉生微微点头，不再多说。
　　灰发白衣向他冲过去，比白瞳差了几个档次的刀术依然有独特的可取之处，莫醉生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任由他上下劈砍，却全部落在空气里。
　　灰发白衣剧烈地换气，手臂多次挥空酸胀起来。
　　并不是错觉，白衣退步了，莫醉生却在进步。
　　黑之王现在只有两百六十余岁，不仅年轻，而且只通过了八个命关，未来的进步空间依然可观。
　　“你知道向我挥刀，按黑夜帝国的法律，你会有什么下场吗？”莫醉生淡淡地说。
　　灰发男人气喘吁吁，汗珠滚下鼻梁，却还是重重点头：“我知道！”
　　“那你做好准备。”莫醉生道。
　　“我知道，我早就做好准备了，”灰发白衣惨笑一声，“变成你的血奴，或者被你处死，是吗？”
　　“背的不错，”莫醉生终于听到他意料之外但期待多年的回答了，“你在帝国境内向血族发起恶意的生死战斗，等同于遵循血族的强者为尊条例。”
　　白衣终于愿意低头了解血族，这是一个进步。
　　“我只是没想到，我和你的差距，会这么大。”
　　灰发男人使出浑身解数也沾不到黑之王的衣角，他这个新生代第一人，和黑之王这个血族上位第一的名头差得太远了。
　　最终他跌坐在地上，莫醉生的脚前。
　　他这时才注意到对方连鞋也没脱。
　　在特动部的资料里，黑之王战斗时是会赤脚的，据说是可以增加控制力，因为血族不会被地面割伤脚。
　　原来对方根本没觉得这是一场战斗！
　　他哈哈笑得痛快。
　　然后被握着后颈提起来。
　　莫醉生淡淡的视线扫过他脖子上挂着的铁链和银牌，出现了些微波动。
　　41。
　　是曾经的那个牌子。
　　灰发白衣注意到他的视线。
　　“你戴着它做什么？”莫醉生问。
　　灰发人道：“邱前辈的母亲因为悲痛过度早就过了身，我还能放哪去？”
　　莫醉生闭起眼，眼睫微微颤抖。
　　后来，灰发白衣被放回特动部。
　　他的同伴在这场战斗中死了不少，当然，血族也死了不少。
　　灰发男人宣布就此封刀。
　　他的话回荡在当天的基地上空，或许，也是未来每一天的基地上空——“培育之恩，我已尽数偿还，今后我的心自由，我当属于我。”
　　……
　　反黑血盟偷袭之心不死。
　　巅之国恶意提高租借地的租金。
　　三国还在围绕黑夜帝国博弈，又利用又进犯又合作。
　　飘飘荡荡的岁月，就在黑夜帝国建国以后滑过了四十年。
　　反黑血盟已经被黑之王拆得分崩离析，挨个由黑夜帝国拆吃入腹，王冠重新回归，血族界明面形成一统。
　　通过三国博弈抓住了巅之国的痛脚，黑夜帝国得到了那块土地的永久管理权，黑锅还甩了六成在平之国头上。
　　用特动部新生代来规律性练兵。
　　人族血族共同治理初步步入正轨。
　　商业有了很好的成效，工业出乎意料的繁荣，吸纳了平之国下三城很多流离失所的人类和红之国混乱地带难以生存的人类。
　　开设了学校，黑之王亲自提笔写了第一套能量回路理论及实践课教材，第一套108件血族祖器大全及其历史简介、基本知识教材，主持了第一套三体系能力大全的教材编写。
　　甚至是血族历史课，请了年岁悠久的老血族来教课；血族社会学研究等等。
　　这些课程，令闻者受撼，以前很少有人知道黑之王不仅是战斗上的强者，在知识积累上同样冠绝血族。
　　现在他们知道了，才细思极恐。
　　一般的血族在醉生梦死的时候，黑之王加冕前的那两百多年，都在做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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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们的确没有权力评价他，”守书人经过血族第一校的教室窗边时，年迈沙哑的嗓音难得地响起，“不过是受了他的恩惠，仰望过他而已。就连血族史书也在观察，迟迟没有给出任何评论。”
　　在随行的血族们略显尴尬地听着守书人的话时，史官则靠着栏杆看外头的实践操场，那片设计得和人类大不相同的训练场所，看得他津津有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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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莫醉生300岁整，血月降临了。
　　黑之王很早就命令官员开设了属于血族的国际频道，那以后他就不再出现在国际001，而是去由黑夜帝国的血族人族经营的全新国际频道099。
　　这一天，整个频道只有一件事情，连新闻联播都不播了——直播黑之王孕育后代。
　　今年的血月令人奇怪，竟然直接瞄准黑夜帝国投影，正中心就在黑之王寝宫前的小广场上。
　　除了莫醉生自己，没人知道这是为什么。
　　无非是王冠想趁机整死他。
　　往年血月投影一旦出现，人类白衣就会闻腥而来，投入大片人力物力减损血族下一代的生存。
　　但随着黑夜帝国的建立和平缓进步，这反倒成为一个好事。
　　帝国的屏障为这一代的孕育保障了安全。那些想要为血族后代做贡献的，或者只是单纯想养孩子的血族，都跑到黑夜帝国境内了，一时间人流量竟大了不少。
　　人类可以透过血膜眼镜也看到血月投影，以往平民百姓只能看到奇怪的月亮，现在还可以跑到帝国来近距离感受奇观了。
　　而血族频道099对黑之王的直播，更让好奇血族的人类可以进一步了解血族的繁衍原理。
　　入夜的瞬间，直播立刻开启。
　　一身盛装双排扣礼服的黑之王头戴王冠缓缓从台阶而下，一步步走到血月投影的正中心。
　　小广场里只站着三位建国骑士：森、已经SS的焰君，和已经A的苏运。
　　血月的中心投影半径只有一米。
　　莫醉生墨发已长，飘扬在腿侧，双眸沉静，赤着脚走进那个红彤彤的圆里，双手摘下王冠，摘掉一个黑色戒指收起，将王冠捧在手心。
　　离开他头顶的王冠自动晦暗，退化为了一块普普通通的黑石。
　　这幕奇景无论人类怎么看还是觉得稀奇。
　　莫醉生闭起眼，微仰头让血月洒落在脸庞上，郑重念出祷词和祖器箴言。
　　“血月在上，您黑夜的眷族，您血色的骑士，愿用赤诚之心为您服侍，愿做您忠实的仆劳，在深夜里祷告，在白日里沉眠，徘徊千年，至死不灭。”
　　“今夜我举起我的王冠，向您祈求！我是那该被万古鞭挞的罪人，我是那该被历史审判的囚徒，既是您的宠爱，又是您的憎恶，生离死别，九死一生，割情断爱，无父无母，无兄无弟，上践王位，下闭九幽！”
　　“愿您赐予我您的鲜血与光芒，用黑夜与力量怜爱您的后代，让新的性命来到这世界，让他们继承那些枷锁，受辱，遭难，苦闷，哀嚎，让他们……”
　　莫醉生浑然不知自己已经泪流满面。
　　“……在罪孽中清醒。”
　　用王冠孕育后代的祷词，不是最长的。
　　却是最可怕的。
　　听闻着，就不是好词。
　　在遥遥远远的三百年前，莫醉生的父，就曾经在同为血族的敌人追杀下，念出过这段祷词。
　　触景生情，莫醉生只觉得莫名可悲。
　　何必承担这罪孽。
　　如果能回到那三百年前，和八个孩子一起，偷偷地躲进地下室，懵懂无知地相互偷窥。
　　他愿意失去从出生到现在得到的所有，去换一段普普通通的和平。
　　捧着王冠的双手被刹那浓郁的血色月光迷雾笼罩，猩红迷雾团团涌进朴素的黑石，那黑石逐渐光芒大放。
　　同时，莫醉生也从手心接触王冠的地方感到一股强悍的吸力，将他体内的能量往外猛地一抽。
　　“唔！”
　　莫醉生瞳孔微缩。
　　他没想到会有这么猛烈。
　　王冠却显然没那么容易放过他。
　　仿佛那是一个虚无的抽水机，在不停地榨干他的身体，每一抽，都是灵魂剥离的错觉。
　　“……”莫醉生很快浑身大汗淋漓，整个人都开始剧烈地颤抖。
　　不对劲。
　　他敏锐地感觉到出问题了。
　　他的祷词绝对没有念错任何一个字，唯一可以被王冠动手脚的地方是：下一代的资质。
　　王冠刻意提升了下一代王选的资质，想要抽干他。
　　莫醉生意识到这一点之后，心里一寒。
　　四十年没有再出意外，这次王冠果真没有留给他任何准备的机会，这也许就是最后一次考验，将他置于死地。
　　七下，八下，九下，十下了！
　　莫醉生极尽忍痛能力地承受着，却发现这还不是终点。
　　十一，十二，十三……
　　“啊——！！！”
　　莫醉生突然忍受不住地大叫一声，身体霎时绷得笔直，忍耐的神情翻转成彻骨的痛苦。
　　强悍无匹的血族威压从他身上爆发出来，席卷了整个小广场，然后向外如狂风过境，呼啸着刮尽半个首都城。
　　小广场里，三个血族立刻被压跪下去，蓝发青年阶位最低，被压得快喘不过气，被森和焰君一左一右护住。
　　莫醉生的双眼，已经化作晶莹璀璨的艳红色。
　　墨色长发飘扬起来，发尾散开在半空。
　　直播出事故了。
　　明眼人都看出来莫醉生现在状态不对劲。
　　却没有人能够动弹。
　　半个首都，乃至电视台总部都在黑之王的威压下静止。
　　绷紧的面容显示莫醉生现在正处于极度痛苦之中，他知道自己散开了威压，他已经很久没做过这种事了，不知不觉，他强大到能纯粹用威压将血族压成肉饼的地步。
　　“王……冠……”
　　他半哭半笑着，就这样被激怒。
　　“就让这一切悲剧，到我为止！”
　　莫醉生怒吼出口，控制着半城血族威压倒卷，全部压缩进了他的体内，紧接着被看不见的手从他身体里骤然一股股地抽走。
　　“啊——”
　　“啊……啊啊啊……呜……”
　　威压消失了，三个血族连忙站起来，冲到他身前。
　　只见莫醉生痛得双手生生捏进了王冠里，生理性颤动的身体再也不能直起脊梁，泪水沿着他深深垂下的鼻尖淌，像淋漓的雨水。
　　那个王冠还在像无形的血族能量抽水机，巨力地按频率地一次，一次，一次地抽动莫醉生身体里的能量。
　　每一次，黑之王都会仿佛触电那一瞬地颤抖，强烈的痛楚一重高过一重地鞭挞着他。
　　原本庞大浩瀚的能量渐渐单薄消瘦。
　　而分明已经骨瘦如柴的人，却还在被那抽血的屠宰人持续折磨。
　　那种抽取就像是没有尽头的恐怖片。
　　苏运不知道摄像停了没有，朝摄像机伸出拳头……
　　“别——！”
　　快断气的声音颤抖着响起来。
　　“没有我的命令，不要停！”
　　这时候退避，只会让那些悄悄觊觎帝国繁荣的偷窥者按捺不住。
　　倔犟的王是多么相信他自己，一定一定要成功。
　　苏运咬牙退开，让那个一直气度安然、从容，可现在崩溃得溃不成军的血族之王重新暴露在摄像头下。
　　过了很久很久。
　　颤抖渐渐地减轻了，减缓了。
　　很久，也许有一个世纪那样漫长。
　　那条紧绷的脊梁一松，站立不稳的莫醉生晃了晃，跪了下来，吸饱了血族能量的王冠“铛铛”两下弹跳在地上。
　　那王冠虽还是环状石头的模样，却内敛了暗金色的细腻精致光华，华丽的七色彩光编织成十条彩线，绕着环团团飞舞。
　　焰君想要扶莫醉生起来，后者却微弱地吟了一声：“不。”
　　三个血族只好看着。
　　莫醉生浑身湿透，礼服已经紧紧黏在身上，明显里外都全湿了。他等待着王冠的变化，却渐渐支撑不住，就那么半跪着，眼一闭，陷入了深深的睡眠。
　　这一刻，他安详的模样好像一个普通的祈祷者，刚从冰凉河水里上来的，没有任何攻击性，不谙世事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