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钢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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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亚瑟面前绕了足足三个来回，安娜最终也没能换来他的一个抬头，反而是一旁乒乒乓乓玩玻璃球的乔治不时会偷偷地向这边张望。
安娜气鼓鼓地一屁股坐了下来，刷刷几笔在纸上写了几行字，折起后狠狠地印上了火漆。她故意把信封写着收件人的那面对准了亚瑟，然后大声说道：“丽萨，帮我把这封信寄出去。”
终于，亚瑟抬起头看了她一眼。随即，他的目光便被信封上加大加粗的姓名吸引了过去。
亚瑟皱着眉头，确认道：“安东尼·布莱兰？”
“对。”安娜点了点头。
亚瑟将手中的书扔在一旁，站起身来先丽萨一步从安娜手中抢过了信，不可置信地又确认了一遍，信封上白纸黑字写的确实是那个令人讨厌名字。
“你有什么需要给他写信的理由吗？”
“我要去他家借宿，直到学校开学。”不等亚瑟开口，安娜早有准备地将一张纸拍在了亚瑟胸前：“理由。”
亚瑟迅速扫了一眼纸上的文字：“那你也不能……”
“那我也不能开学第一天就在全校面前出丑吧？”安娜情绪激动，她双手抱胸坐在原处，仰起头来瞪着亚瑟。
昨天安娜收到了福浦学院负责人的来信，信中邀请她在入学典礼上演奏。安娜兴奋之余当即就写了回信应下了这件事。但直到带着信的邮差消失在地平线上，她才想起最重要的一件事。
这种场合的演奏必然是需要准备的，即使是最优秀的钢琴家，也不会在虚度一个多月的光阴后还有登台表演的自信。但是现在，自己家里的琴已经坏了一个多月，并且看起来也没什么修理的必要了。
“祸兮福之所倚”，亚瑟之前跟安娜讲这句古老东方的谚语所说，她嗤之以鼻。
不过现在嘛……
家里的钢琴修理是来不及了，买的话一时半会儿也没有那么多钱。借用别人家的钢琴这条路也走不通，亚当斯家的太破旧了，老风机发出的声音都比它要来的稳定；贾尔斯家的钢琴一直舍不得借给别人用，自己家的人又不碰，在客厅角落里吃灰了好几年，安娜上次甚至看见里面跑出了一只老鼠；洛兰家的倒还不错，可惜已经搬走两年了……
安娜心里的小算盘打的飞快，她掰着手挨个将邻居数了一遍，确定整个欧登思都找不出一架可供弹奏的钢琴后，她昂首挺胸地走进起居室，在亚瑟面前晃了起来。
摆在亚瑟面前的只剩下一个选择，那就是允许她前往安东尼家借住——早在两周前安东尼就发出邀请了——以便练习。这样的话，自己就不必被困在这小小的村庄中无所事事，也不用每日忍受乔治的恶作剧了。
擅自做决定自然还是不敢的，但安娜所需要做的也只是象征意义地通知一下，亚瑟找不出阻拦她的理由。
想到这里安娜甚至忍不住要笑了出来，她甚至已经开始畅想在安东尼家的美好生活了，安静整洁的房间，完美无瑕的钢琴，说不定还有舞会。
就在安娜想入非非之时，她惊觉自己的信已经被亚瑟扔进了壁炉里，被火焰吞噬得只剩了一个边角。
“想都别想。”
亚瑟对着炉底的纸灰一声冷哼。
“请吧。”亚瑟打开了马车门，做了一个并不优雅也不绅士的邀请动作。
安娜不情不愿地上了马车，一路腹诽心谤，抱怨亚瑟不近人情。
但一见到钢琴，安娜便把什么特拉维，什么安东尼·布莱兰通通忘在了脑后。她踩着小碎步跑上前去，绕着钢琴上上下下前前后后看了一圈后，两眼放光地看着亚瑟。
亚瑟当然能读懂她的表情。
“我想要一台一样的。”
亚瑟回复了个白眼。
“买不起……”
安娜快速眨了几下眼睛。
“你努力一下。”
亚瑟转过头，欣赏起落地窗外阴沉沉的天空和光秃秃的树丫来。
整个欧登思确实是找不出一架能弹的钢琴了，但安娜忽略了一点:摆放着昂贵考究的三角钢琴的伯威梅庄园有着就在两公里外，而庄园的主人，恰好是彼得·菲利普。
“伯爵夫人在世时，经常会举办舞会或者沙龙。每当那个时候，伯爵夫人就会坐在这里弹琴。”听着安娜弹奏的小步舞曲，往事不禁涌上心头，理查德太太一时情绪激动，甚至掏出手帕擦了擦眼角。
这架钢琴是彼得的父亲送给他母亲的新婚礼物，伯爵夫人去世后，钢琴就被闲置了下来。虽然已经十多年没人演奏，但理查德夫人依然会定期请调音师来进行维护修理。
安娜很快就进入了练习状态，亚瑟便和彼得去了书房。
书房并不大，墙壁用特殊的隔音材料包裹后甚至显得有些逼仄。屋中陈设也很简单，只有一张书桌，一条沙发和一个书架。
书桌上摆放着几张图纸，亚瑟勉强可以辨认出是内燃机的内部构造。
“四冲程？”
“是。”
本来只是随口一猜，亚瑟完全没指望能得到肯定的答复。
“我记得四冲程循环理论是罗沙十几年前提出的，当时他还申请了专利。不过到现在为止，还没听说有什么新的进展，这是你自己设计的图纸？”
“不，我并没这个才华。”彼得摇头否认：“两个月前，一个叫奥托的工程师将立式四冲程内燃机造了出来。卡特莱特在他对外公开前得知了这个消息，买下了他的图纸，所以外界暂时还没有这方面的传闻。”
亚瑟一时不知该说什么，他讪讪地转过头看向彼得身后的乌木书架。
“这只是我个人的兴趣爱好，有利于我的精神力稳定。”彼得解释说。
不依赖感官的纯粹脑力工作，可以有效降低哨兵陷入神游的频率。
书架上，除了角落里的几本莱斯利塞所著的编年史，满满的都是各种数学或者物理学的专业书籍，出版日期从两千年前到两个月前都有。
“有别的书吗？”亚瑟实在是不想靠数字来打发时间。
彼得将亚瑟领到了图书室。
图书室比书房要大的多，整整三面墙壁都堆满了藏书。
惊叹了几秒后，亚瑟随手从一旁的书架取下了一本西塞罗的辩论集。
“那本西塞罗是拉丁原文版的。”彼得提醒道。
“我在圣所时自学过一些拉丁文，”亚瑟翻开书看了看：“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雾气悄然蔓延开，寒冷的气流被砖瓦玻璃隔绝在外。亚瑟刚看完西塞罗的一篇演讲，再抬头时，纷纷扬扬的雪花已经淹没了天地。
直到天色泼墨，风雪依然没有丝毫要减弱的意思。
不得已，亚瑟和安娜留下来暂住了一晚。
不知道是因为鹅绒被褥太过柔软轻盈，还是因为没了家中熊孩子例行的鬼哭狼嚎，安娜一夜安眠，第二天，整个人都神清气爽了许多。
早餐时，安娜踌躇了许久，最终选择省略了和亚瑟商量这一步，直接询问彼得:“可以多借住几天吗？”
“当然可以。”彼得回答道。
“积了这么厚的雪，这几天路会很难走。”安娜这句话是对抬眼看向自己的亚瑟说的。
“没关系，住多久都可以。”
安娜轻轻地欢呼了一声，甚至想去亲一下彼得的脸颊。
等安娜离开了餐厅，一直沉默的亚瑟终于开口了。
“有什么事要发生吗？”
彼得矢口否认:“没什么事。”
试图对自己的向导撒谎属实不是个理智的行为，更何况，亚瑟昨天还看到了彼得桌边的新拆封的纸盒——“你准备的向导素是不是有点多？”
这几个月以来，彼得还没有出现过神游或者躁狂的情况，连轻微的迹象都没有。
彼得放下了手中的餐具，正襟危坐:“莱斯利夫人前几天给我写信，说她打算来这里住几天。”
亚瑟等了一会，然而显然彼得已经交代完了。
“莱斯利夫人是你舅妈。”亚瑟犹豫着，一句话几经波折，最终以陈述语气收了尾。
彼得没有否认。
“你执行任务时都没准备这么多向导素。”
“莱斯利夫人，她……”彼得捏了捏膝上的餐巾:“她想让我娶莱斯利小姐，她的女儿。”
“莱斯利小姐和我都表明了不喜欢对方，但不知道为什么莱斯利夫人就是不愿意放弃。”
“那还真是令人遗憾。”如果不是疯狂上扬的嘴角，亚瑟的这句话听起来倒是有几番诚意。
“但我想我完全能理解莱斯利夫人的心情。毕竟从我踏进圣所那天起，每天都能从女孩子口中听到你的名字。刚认识你那会，我还认真考虑过你做我妹夫的可能性呢。”
彼得知道亚瑟在开玩笑，但作为被调侃的一方，他实在是笑不出来，他无奈地叹了口气:“别拿我开玩笑了，亚蒂。你有什么办法打消莱斯利夫人的念头吗？”
“很简单啊。”亚瑟故意停顿了一下，顺手把餐具推远了些。在如愿以偿收到了彼得期待的目光后，他心满意足地继续说了下去:“你结个婚就可以了。”
装着深沉认真的表情说完了这句话后，亚瑟终于没忍住笑弯了腰。
提前被推开的餐具成功地避开了亚瑟的误伤。
“亚蒂！”
“咳，或者想办法让莱斯利小姐结婚。”
“你说一些我可以做到的。”
“结婚确实有些仓促了，但陷入爱河还是可以的。”
眼见彼得起身要走，亚瑟连忙拉住了他。
“好了好了，我可以帮你。”亚瑟终于笑累了，揉着肚子站了起来。
“我需要你的情报，来拟定作战计划。”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钢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