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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情书 ...

  •   晚餐时,带着淡淡白茶香气的信,被准时送到了彼得的手中。

      在他的左手边,是亚瑟和安娜,右手边则坐着莱斯利夫人和她的一双儿女。

      可惜彼得的反应太过平淡,没能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不得已,亚瑟只能斟酌着时机开口:“是索菲娅的信?”

      “是。”

      “她给你写什么了?你刚才的情绪波动可是比面对敌人时还剧烈。”亚瑟的演技显然自然得多,全桌的目光都被吸引到彼得手中的信上。

      当然,彼得真实的情绪波动大概和无风的湖面一般。

      “她说任务很顺利,大概还有三个月就能回来了。”

      好在有过预演,彼得也终于进入了状态,说这句话时好歹加了点感情进去。

      “所以你现在就得着手准备戒指了?”

      “戒指?菲利普伯爵打算求婚吗?”安娜小小吃了一惊,毕竟也是在这里住了几天,之前居然一点都没听起他俩谈及。

      本来在埋头苦吃的保罗·莱斯利突然抬起头来,抢在正欲开口的莱斯利夫人前发问:“是向导吗?”

      “是。”

      保罗很明显还想说点什么,但他看了一眼自己的姐姐,选择闭上了嘴,继续对付食物去了。

      “能和我讲讲吗?你和索菲娅的故事。”

      接着,在座的人就听到了一个名叫索菲娅·奈莫的向导,如何与彼得相遇,如何认识,又如何坠入爱河的故事。

      人物丰满,情节动人,细节详实。

      安娜的神情却逐渐困惑起来,听到一半时,她选择低下头,拨弄起盘子中的土豆来。

      “等索菲娅任务完成回来,彼得就可以求婚了。”

      当然,索菲娅是不存在的,信也是伪造的。

      整个故事都是为了让莱斯利夫人放弃拉郎配而编的。

      不过,彼得手中拿的,的的确确称得上是一封情书。

      起初,亚瑟提议让彼得直接戴枚戒指,不言而喻,直截了当。

      但最终还是作罢了,倒不是临时找不出一枚像模像样的戒指,而是彼得担心后面难以收场。

      “如果被问及婚期该怎么回答?”

      “到时候结不了婚又怎么办?”

      于是,几轮商讨后,故事敲定。

      然后彼得掏出了自己的几摞情书库存。

      最上面有几封还是亚瑟帮忙转递的。

      “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做个参照。”

      “不必了。”

      亚瑟就掏出了一瓶香水,在自己的手腕上涂抹了一圈。

      “你在做什么?”彼得不解。

      “女士们往往喜欢在情书上撒上香水。”亚瑟一边解释一边走笔如飞:“但直接在信纸上洒香水容易弄皱信纸,气味太重且不均匀。写信前在手上洒香水,写完后信纸上自然就会留下若有若无的香水味,要雅致得多。”

      起初,彼得一度以为他是在默写字母表,完全想不到成品读起来居然逻辑通畅,情感真挚。

      “这都是你刚刚自己临时想出来的?”彼得不可置信地看着亚瑟。

      “在圣所,我偶尔会帮同窗写写此类信件,手熟而已。”

      亚瑟朝着彼得狡黠地眨了眨眼。

      作战计划可以说是获得了巨大的成功,完全的胜利。

      即使没有亚瑟那般敏锐的观察力,也很容易便能看出莱斯利夫人所受打击之重。晚餐后,她甚至直接以车马劳顿为由回了卧室。

      保罗乐得没人约束,开开心心地掏出了扑克,拉着所有人一起打惠斯特。

      第一个响应的是安娜,虽然牌技糟糕,牌运又一向极差,但她绝不会放过任何一次牌局。为了提升胜率,她把亚瑟按在了自己对面的椅子上。

      彼得还有一些真正的信件需要回复,于是丽贝卡也被拉入了牌局,但还是和餐桌上一样鲜言少语。只有安娜和保罗在叽叽喳喳,交换着这两个月特拉维各种大大小小的八卦。

      “写戏剧的那个艾伯特·巴泽尔上个月在家里死了,你们听说了吗?”

      “听说是因为入室抢劫?”

      “不是情杀吗?”

      安娜和保罗还在争论,丽贝卡突然问亚瑟:“你认为呢?”

      亚瑟正在算牌,没多做考虑就给了回复:“黑羽毛。”

      “黑羽毛”是一个职业杀手的绰号,因他每次在暗杀目标的手心中留下的一枚黑色羽毛而得名。

      艾伯特·巴泽尔死亡现场被第一时间封锁了,有关死因的风言风语不少,但还没有提到有黑羽毛的。

      “你们还调查黑羽毛?”安娜好奇地问,这显然不应该是塔的工作范围。

      “嗯,黑羽毛很有可能是哨兵。”亚瑟算的差不多了,把目光从牌面上移了出来。

      “真的有黑羽毛这个人吗?”丽贝卡幽幽开口:“只是一根羽毛而已,谁都可以拿到。”

      “但特制的武器不会人人都有。”

      一根普普通通羽毛,二十多年来从未被人见过的杀手,总是被塔提前封锁的案发现场……

      “是塔干的吗?”丽贝卡问。

      亚瑟犹豫了一下:“不是。”

      “根据洛霍之约,只有被议会判定背叛或者危害国家的人或组织,塔才能将其列为暗杀任务对象。”安娜不解:“难道他叛国了?”

      “大概是戳中了某些人的痛处。”亚瑟短短几秒的犹豫让丽贝卡坚定了自己的猜测:“洛霍之约早就形同虚设了吧?”

      洛霍之约是七百年前,格莱纳兰这片土地还是统一的王国时,国王雅尼克决定建立塔这一军事设施管理哨兵和向导,结束先前混乱的雇佣制,将指挥权收归王室。为了安抚权贵避免动乱,雅尼克与贵族们在洛霍城立下此约。

      后来,格莱纳兰四分五裂,但其上各个王国在建立各自的塔时都默认保留了洛霍之约。

      但洛霍之约毕竟只是个口头约定。前年,布克雅的国王罗伯特三世甚至专门设立了新法,明目张胆地将塔改编为自己的私人警察。在帮助罗伯特三世清除政敌的这件事上,布克雅的塔可谓是立下了汗马功劳。

      此时,处理完信件的彼得刚刚返回客厅,他还没来得及搞清楚屋中低沉的气压从何而来,丽贝卡便转身给了他一个问题。

      “你有执行过需要携带黑色羽毛的任务吗,菲利普伯爵?”

      彼得先是愣了一下,接着几乎是下意识地回答:“无可奉告。”

      这是彼得应对这种问题的一贯回答,只是此时此刻,“无可奉告”听起来反倒比“是”更像是个肯定答复。

      见亚瑟将手中的牌扣在了桌上,安娜担忧地看向他,试图聊点其他的话题来缓和一下此刻剑拔弩张的气氛。

      “如果简单的结论不足以让您信服,我们不妨从头说起。”

      “亚蒂!”

      安娜小声的劝阻未见成效,而丽贝卡也同样收起了手中的牌,摆出了洗耳恭听的姿态。

      “先说艾伯特·巴泽尔。他热衷于什么都要酸上两句,但也只有得罪人这么一个才能罢了。何况他现在颇有些江郎才尽,论生动和深刻都比不上七八年前他刚出道时。如果不满他的牢骚话,完全不必等到现在才动手。”

      “当然,除此之外,他和某些社会民主党的人也有些交情。但他的朋友们还能在报纸上为他写悼文,显然这也不是他的死因。”

      牌局还在继续,亚瑟看都没看,只是将桌上的牌一张一张地翻开扔出。

      “至于塔的最高指挥官。说起来令人遗憾,但我们的国王确实才能平庸,完全不具备隔壁罗伯特三世的气魄。目前各种势力还能相互制约没有失衡,已经足够他日日烧高香了,他根本没有明目张胆违背洛霍之约的胆量。更何况,像艾伯特·巴泽尔这种一步三喘的病秧子,也没有必要动用哨兵。硬要说,也只有已死的丹尼尔·克顿这种基本控制了议会后染指军队,自身又有强大哨兵保护的向导,才值得他如此冒险。”

      “那么,塔岂不是更有理由借用黑羽毛这个幌子来抹杀目标?”丽贝卡问。

      “没必要。如果想不为人知,塔更倾向于让人失踪而非死亡。就算是想以儆效尤,那么也会选择在人多的地方,直接割断脖子,趁乱逃离现场。毕竟不管怎么说,圣所的杀人教学都是以效率为中心。像黑羽毛那样将猎物慢慢折磨致死的做法只会徒增风险,也更容易被人抓住马脚。”

      “所以说你真的执行过类似的任务?”否则怎么会如此熟悉手法。

      “如我之前所说,没有。但是众所周知,我们的王储殿下很是崇拜罗伯特三世。”

      “到那个时候,你会……”

      亚瑟知道丽贝卡想问什么,他直接给出了答复:“会。”

      “你明知道那是在助纣……”

      亚瑟无声地笑了一下,扔出最后一张牌:“您自己可是连莱斯利夫人安排的相亲都拒绝不了。”

      丽贝卡整张脸迅速地红了起来,却一句反驳的话都想不出。

      牌局没有必要继续下去了,丽贝卡径自回了屋。

      房门被轻轻敲敲几下,安娜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我能进来吗?”

      丽贝卡打开了门。

      “我来替我哥哥向你道歉,他刚才说的话太过冒犯了。”

      “不必。”冷静下来后,丽贝卡知道自己有错在先。

      安娜以为丽贝卡还在生气,她急急忙忙解释道:“亚蒂真的不是在针对你,只是他很小的时候就对塔颇有微词,但觉醒后又不得不与塔扯上关系。所以刚才他一时没能控制好情绪。”

      “为什么?”丽贝卡不解:“即使是现在,塔都是不少人的梦想。更何况他觉醒的时候,塔的名声还没被罗伯特三世污损。”

      “是啊,觉醒那天,家人都很高兴,邻居们也纷纷祝贺,只有亚蒂闷闷不乐。我问他为什么不高兴,他对我说,去当下一个丹尼尔·克顿的走狗而已,没什么好高兴的。”

      “他当时多大?13还是14?”

      “12岁差几天。”

      丽贝卡没有接话,过了一会,她想起来晚餐前,安娜弹的几个练习曲。

      “说起来,你钢琴弹得很好,毫不夸张地说,是我这个冬天听过的最好的演奏了。”

      “过奖了,”安娜谦虚地说:“还是有很多错漏,一周后就要的演出了,我现在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演出?”

      “福浦学院的开学典礼。”

      “你的家人允许你去福浦学院?”丽贝卡吃了一惊:“你怎么说服他们的?”

      “我也不知道亚蒂是怎么说服他们的。”安娜说起自己的兄长时不免带上了几分骄傲:“当初是他说服了父母,让我到布莱兰女子学校学习。刚到特拉维时,我只顾着贪玩,期中的时候只有一门课勉强及格,亚蒂听说了之后很生气,跑来骂了我一顿,我就又哭又闹说要退学回家。亚蒂就看着我哭,等我哭累了,他撂下一句‘期末拿不到全优就别回家了’,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丽贝卡原本以为亚瑟和自己的母亲怀着同样的目的,现在不禁为自己的想法感到一丝羞愧。

      “然后呢?”

      “期末我差了一门,成绩出来的时候我就一边哭一边想他是不是打算把我扔了不管我了。”安娜说着说着,自己笑了起来:“后来,他真的没让我回家,他自己也没回。”

      丽贝卡也被逗笑了:“你现在应该不会这么想了吧?”

      “现在我对这一点深信不疑。”安娜笑着摇头:“等我有了第一笔收入,他就会立刻把我扫地出门。”

      “我母亲也是这么想的,不过她的思路是想法设方让我嫁个有钱人。”

      “你有喜欢的人吗?”安娜又八卦了起来。

      “到目前为止,我舞会上遇见的都和保罗不相上下。”

      显然这不是什么夸赞的语气。

      “那你的同学们呢,或者她们的兄弟?”

      “不是每个人都能有一个你那样的哥哥。”丽贝卡叹了口气:“能允许我完成中学的学业已经是我母亲格外开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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