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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2、醉中逐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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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魔在怀疑影魔对他的妖丹动了手脚的同时,也在着手对被困在自己所建域中的先天剑魄进一步施力。
对方看到的画面越是平淡,就愈发让心魔燃起斗志。
虽说当年一事起因在他,可心魔并未有幸见识到当年大天魔与那个地仙得一战。
四百年前的仙魔一战,究竟发什么了何事。
光是想到这一点,他便好奇极了。
迫不及待地加强对域中那个先天剑魄的神识入侵,心魔试着唤醒对方藏于心底深处的怒与悲。
先前突兀出现的场景骤然退去,玄徵所在的地方重新回归一片黑暗。
玄徵思索片刻后,在掌中燃起一簇不大的火光。
奈何火光于此地似乎毫无用处,除了自己的手掌以外,他再也看不到任何其他的东西。
不得已,他只得跟盲人摸象般在此摸索了片刻,又试着以灵力感应的方式去寻找这片黑暗中任何可疑的地方。
猛然间,玄徵听见身后的某处传来一阵重物敲击石块的沉闷声响。
他警惕地提着剑,小心翼翼地循着那处走去。
随着玄徵前进的脚步,前方不远处咚咚咚的声音也愈发的清晰起来。
下一刻,一条在漆黑中白得刺眼的白龙出现在他的眼前。
像是看不到身后的玄徵,白龙一下接一下以自己庞大的身躯撞击着他面前的一扇沉重且高得几近顶天的石门。
白龙一边撞击着石门,一边忿忿地怒吼道:“臭道士!放我出去!”
本就不存在的石窟也在白龙的动作下陆续自上掉落无数的碎石。
闻言,玄徵一愣。
这是彧瑚?
他有些奇怪地看向白龙的脑袋。
的确,除了头上没有那对珊瑚般的角外,怎么看都是彧瑚。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玄徵不解地皱眉。
依照掌门所说,心魔是以调动他人的七情为辅,一旦成功,在将其灵力收为己用。
他自然明白这段记忆带有怒意。
可这明显是彧瑚的记忆而非自己的,心魔难道不该以他本人的回忆来发动攻势么?
玄徵正思考着,那头的彧瑚又继续起撞击石门的动作。
然而还不待他反应,玄徵的视线瞬间拉高。
这显然不再是玄徵自己的视线。
他下意识地低头,然而眼前的画面却更是让他摸不着头脑。
在高高的视线下方,是一对牢牢抓住地面的利爪。
向后看去,还能看到一条随着动作上下摆动的……尾巴。
正在为自己所看到的竟是彧瑚的视角一事感到震惊时,耳边响起轰的一声巨响。
玄徵回头,纹丝不动的石门竟然被彧瑚生生撞开一个足以让他大摇大摆走出去的窟窿。
长时间身处于黑暗的环境下,洞窟外的阳光愣是叫玄徵不由自主地眯起眼间。
待他逐渐适应突如其来的光亮,缓缓睁眼,才发现眼前的场景与现今的华清峰并无太大的差距。
除了没有当下的华清峰热闹外,山中该有的大殿一座不少。
彧瑚长长地呼了口气。
似是以此排解被关在石窟中的愤恨,他将身后的尾巴重重地砸向地面。
石窟的地面上就此留下了一道坑洼不平“沟壑”。
清幽阁……
见状,玄徵突然间记起此地的名称。
十六岁那年,师尊闭关之时,他曾有幸见过清幽阁的内部。
靠近入口处便有如此一条约莫三丈长的沟壑。
彼时他还以为是先人故意修造成那般,却不曾想到竟是彧瑚砸出来的。
回头瞥了一眼身后的洞窟,彧瑚不带一丝留恋地转头。
纵身跃起,径直向着华清峰上空飞去。
下方的华清峰越来越小,直至玄徵察觉到自己的视线被薄云所遮掩时,彧瑚才停了下来。
彧瑚的目光落在了山内通往后山的石阶上。
约莫是冬日,本该被两道翠绿所掩盖的石阶却被皑皑白雪覆盖住。
一片纯白之间隐约可见十来人,身上皆着素色大氅。
若非后方几人肩上扛着一副扎眼的楠木棺材,这些素色的身影在高处的玄徵看来,定能与地上积雪融为一体。
玄徵能察觉到彧瑚盯着那副棺材不自觉地眯了眯眼,似是欲将其看穿那般紧盯着送葬的队伍。
待到山中几人来到那处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竹林空地时,只见其中几人着手将空地中央的土挖开。
剩下几个则将将木棺盖子打开,逐一向着棺中人道别。
借着彧瑚较常人而言好上数倍的眼里,玄徵一眼便认出木棺里的即为当初九峰之境时将寒光剑赠与自己的初代执剑长老。
不同于大多数仙逝者,躺在木棺里的初代执剑长老仿佛只是陷入沉睡般,面色竟与旁边几位活人无甚差距。
甚至可以说棺中人与此刻正在看着他的玄徵,所差无几。
彧瑚的目光一直停留在棺中人身上,又在送葬队伍的上空徘徊,久久没有离去。
猜不透他在想什么的玄徵心中顿生几分莫名的吃味。
为自己这般不合时宜的想法一愣,玄徵试图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视线稍稍下移,他看到了初代执剑长老系于腰间的那块蛙形玉坠。
正如静珩所说,此刻蛙形玉坠迸发出的光亮远超彧瑚送给他的那块螭龙佩。
直至棺中人的面貌被缓缓合上的棺盖完全遮住,彧瑚才调转方向头也不回地离开华清峰。
待他缓过神时,彧瑚已在一处人烟稀少的山中落下,变回了人形。
眼前一是座隐于腊梅和松柏之间的院落。
出来迎接彧瑚的是一位样貌与彧瑚有得一比的“青年人”,其年纪看上去与彧瑚差不了多少。
谁知彧瑚对他却是毕恭毕敬,全然没有面对自己或是伏稷前辈时的肆意妄为。
结合玄徵所知道的,此人……恐怕是彧瑚的那位师傅。
他手中抓着一件月白色的厚重冬衣,刚见到彧瑚便将冬衣递给后者,让其披上。
分明是一副关心彧瑚的姿态,却不知为何,对方看彧瑚的神色并不像静珩看自己那般欣慰或是担忧。
反倒是有些莫名的愠怒。
随着彧瑚的师父一路来到院落,眼前的两人才开始交谈起来。
话语间,彧瑚将披在身上的冬衣顺手搭在了一旁的椅背上。
玄徵听不清他们二人在说什么。
他只知道眼前二人说着说着情绪便愈发激动起来。
只见彧瑚异常生气地快速转身,拔腿便要离开屋子。
对方则将手中的药臼一扔在地。
石制的药臼与地面撞击,发出咣当巨响。
“你今日若是出了这座山,往后便再也不要回来。”
走到门口的彧瑚脚步一顿。
他缓缓地回过头来看着屋内的人,一字一句地咬牙道:“不回来便不回来。我可不想像你一样,甘愿在这山里做个缩头乌龟。”
屋中人眼眸微垂,咬紧牙关不再说话,任由彧瑚出山。
整个场景在彧瑚走出屋门后宛若被狂风吹散得沙堆,玄徵的眼前再次恢复一片黑暗。
此番景象恐怕便是伏稷前辈口中所说,彧瑚与他师父发生过的矛盾。
只不过……
就连伏稷前辈对此事也只知大概不知经过,心魔又何德何能知道得如此详细?
二来,心魔给自己看这个究竟有何用意?
玄徵不明所以地将手中利刃握得更紧了些。
域外的心魔对此也有些意外。
他的确是找到了情绪波动点,可心魔自己也不清楚为何域中出现的景象都与域中这个先天剑魄无关。
更甚者,竟然都是那条角龙的记忆。
心魔不住地磨牙。
忽然间他意识到一个被自己忽略已久的细节。
既然那条角龙把龙丹给了这个先天剑魄,那这二人的关联没准比自己原先所想得还要再深些……
想到这,他决定沿着这个方向继续搜寻下去。
片刻后,域外的心魔胸有成竹般露出一口獠牙,那诡异的笑容看得人直打颤。
趁着眼前不再有画面出现,玄徵继续沉住气以灵力在一片漆黑中搜索突破之处。
不出片刻,他察觉到右边某个点的运转迹象似乎有些异常。
玄徵不假思索地快步朝着那处走去。
将手上的寒光剑提起,玄徵刚准备对准那处异常出剑时,剑尖所指的方向却突然出现了一个叫他根本不敢动手的身影。
看着那人以珊瑚簪高高束起的马尾,玄徵手中提至胸前的白刃就这么僵在半空中。
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
他明白这些皆为心魔为扰他心神才故意让他看见的场景。
奈何每每看见这些场景时,却又忍不住地停下动作,好奇地去探索对方不为自己所知的那些事情。
环顾四周,此处应该是伏稷前辈在有熊里的那方院落。
视线下移,依照彧瑚此时的打扮来看,应该是不久前才发生的事。
玄徵思索片刻,抬眼看向彧瑚的对面坐着的伏稷前辈。
后者像是不想再听彧瑚说话般,抬起双手捂住了耳朵。
“你知道我想说什么,你分明是会这项技艺的。”
身处彧瑚背后的玄徵看不见前者的表情,从他平静的语气中也听不出任何端倪。
什么技艺?
玄徵不明所以。
“我不会。”伏稷果断地回绝了彧瑚。
本以为他们二人又在进行往常那般的斗嘴,却不曾想,玄徵竟从伏稷前辈的口中听得一句怒不可遏的反问。
“你,要我,把好不容易得来的友人亲手铸入剑内?”
铸、铸入剑中?
玄徵顿时一愣,而后死死盯着寒光剑,握着剑柄的手也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似是想要说服自己这般荒唐的说辞只是心魔有意捏造,玄徵迅速低头看向腰间的螭龙佩。
奈何事与愿违。
腰间盈盈发亮的螭龙佩仿佛在告诉他,眼前一切都是真的。
不肯死心的玄徵伸手摸向玉佩。
螭龙佩虽在发亮,却不带一丝温度。
回想起彧瑚曾经半开玩笑说过的“再冷就死了”。
玄徵顿时不敢继续深思。
他难以接受地将手中寒光剑提至胸前,睁大眼睛细细打量着剑身。
目光停留在剑格那处以昆仑玉雕刻的龙形上。
像在与对方耳语,玄徵盯着剑格低声道:“彧瑚?”
不知是他自己的错觉,还是剑中的彧瑚在以他的方式回应那声轻呼。
剑格处响起一阵低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