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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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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感到很疲惫,无论是精神还是身体上。
许是与生俱来的求生欲,或另一种更为强大的力量,驱使着我沿着命运的轨迹向前走去。
这个地方已经不能再呆下去了,我明白。
在平时睡着的柴火屋中,我四下翻找,终于是找到了层层木柴下的旧时衣裳。
在简易的用厨房的清水洗过手后,我褪去了一袭血衣,着上了旧时的衣服。
也多亏了平时全无营养的吃食,这几年来我的身高几乎还是停滞在幼时水平,穿着起来还是颇为轻松的。
这身衣裳和脱下的那身款式相同,或者说我的衣衫一直以来便是如此样式的。
粗布,简单的亚麻色,带丝丝被磨出的白,里面包裹着矮小又脆弱的身躯,脸上是不健康的苍白,或许遗传了母亲的相貌,眉眼处温婉多情,鼻梁平平的滑至唇上,唇色淡淡的,起着层层干皮。
脸上的灰尘仿佛永远也拭不去一般,让原本白嫩的皮肤变得模糊而粗糙。虽然胸部顽强的隆起了一个小笼包的模样,但和平日中见过的同龄女性还是相差甚远,能证明岁月在这身体上流淌了十三载的怕也只剩手上脚底堆叠着的道道厚茧薄茧。
简单活动了一下,发现除袖子和裤腿稍显短外,并无任何不适。
“至少拿些有用的东西吧。”
抱着这个想法,我脱下了沾满污秽的布鞋,赤着脚,小心翼翼的绕过小院中的血迹,来到了主屋,翻找着是否有可以用上的东西。
很遗憾,什么都没有。
不过如此情景亦是在我意料之中,本就家徒四壁,又怎会有余下的东西呢
即使明白道理,也莫名有种说不清的不甘让我继续找寻下去。
“大人都总爱有些不为人知的秘密吧。”我想。
时间一刻钟一刻钟的过去。
窗户上逐渐变得像被蒙上了一片黑布,院子内也应景的飘来阵阵似有似无的血腥味,把四周衬托的宛若地狱一般。
“到此为止吧。”我想。
从主屋慢慢的顺着墙边摸索出去,一片寂静中,突然传来“咯嘣”的声音。
“是我碰到什么了吗?”手下传来微微的颤动,是来自于杵在屋门一侧的老旧书柜。
伸手慢慢的摸索,果然发现了与平时不尽相同的地方。
“这里,何时有个凹槽了?”我想,在刚刚的翻找中未找到过这样的地方。
伸手摸去,尽是一片灰尘,还有那种属于书本的沙沙的独特触感。
“书?不是都卖完了吗?”我充满着疑问可惜夜幕过于沉重,我也是一字不识,只得轻轻擦拭后揣入了怀中。
再三确认没有其余的东西之后,我慢慢的走了出去。
小院中仍是片片红色,我小心翼翼的辨别着地上那些更加暗沉的颜色,一步一步的向着大门走去。
走至门旁,我摸着仿佛生出诸多皱纹的木栓,扭头看了一眼如古老图腾般的一地血迹。
“我要去哪里呢”
人的命数盘根错节,稍有不慎,便会满盘皆输,我是懂的。
我将去往何处,作何,又为何呢
脑海中悄然映入了四年前的那幅画,或者说,是美好如画般的现实。
风吹麦浪,月明星稀,一个与我年纪相 仿女孩的站在天地之间凝视着远方的高山,紫色的衣衫与柔顺的秀发随风扬起,形成一道圆润而纯净的弧线,灵动的眼眸中闪烁着姣姣月光。
“她是神仙吗?”我当时心中满是这个想法,却又……卑微的无法触及。
“天干物燥……”
“小心火烛~”
门外突然传来的声音吓的我不禁后退了 数步。
是管着宵禁的两位官员,一说一和从门外的青石板上慢慢走过。
“是巡逻的人啊。”
我隔着粗布衣衫摸了摸自己的薄薄小胸脯。
“那么,就去找她吧!”去找那个耀眼的小神仙。
正因无法触及,故而耀眼。
我暗暗下了决定。
于是乎,重新迈步向着木门走去。
足尖上却又传来微微的疼痛,是踢到了什么硬硬的,如玉石般的东西。
在地上简单搜寻后,摸到了一块入手似玉却又如同体漆黑的石头一般的东西,凑近了去看,上面没有任何文字,只有几道浅浅的纹路。
“是母亲身上掉下来的吗?”
说来惭愧,相处十三年,我竟不知她叫什么,便只能用“母亲”
二字替代。
“那我就收下了,谢谢母亲。”
我转头看向在夜色中只余一个轮廓的水井,算是表达了我的谢意。
外面的脚步声渐行渐远,我用力晃动了几下门栓,不出所料的,它在颤抖了几瞬后便掉了下来,重重的落在地上。
推开门,远方传来秋风过境的呼呼声,灯火在街坊处透着纸窗闪闪烁烁的摇晃,黑压压的云彩遮去了月亮的明亮。
我首次摆脱了他人的束缚,站在了这个不大不小的临川城中。
回身关上了那道承放着十几载不堪记忆的木门,踏过无数人践踏过的门前台阶,我,走向了宽阔古朴的青石板路。
这,就是自由吗?
那么我在这方天地,又该屈身何处呢
眼前闪过女孩的身影,我深吸了一口气,向着巡逻俩人的反方向走去。
身后猛的又传来重物落于粘稠的水中的声音。
“是关门碰到地上的木栓了吗?”没有细想,我顺着青石板路继续缓慢而坚决的走着。
天明,旭日东升。
冷风顺着衣领和袖口向外逃窜,阳光沿着低矮的屋檐落在我的身上。
“小姑娘,该走了。”身后传来一位老者的声音。
“谢谢老伯,能让我洗个脸吗?”我试探着问道。
“去吧,可怜的小女孩。”老者向着院内的小井挥了挥手,走回了屋内。
已然是第四天了。
第一夜过后,身上冻得让我整整两个时辰内都无法自如的活动身体。于是除了白日里在蔬果摊上扮做无知少女讨些食物果腹,夜晚便寄居在别人家的小院里。
因知晓防人之心不可无,故而曾未主动提起去屋内留宿,即使主人也从没提过罢了,我无法去责怪他们。
我这样的人,能活着,本也就是一种苛求了。
感觉身子从僵硬中有些缓和后,我从地上爬了起来,来到了小井边,用力的拉动着绳索,打上一小桶水来。
我借着井水,用力揉搓着脸上沾满的灰尘,确认洗净后,我打量着水中的自己,发现脸色甚至比在家中时还好上几分,不禁愕然。
“要靠你吃饭了哦。”我拍了拍自己的脸,将剩余的水倒回井中,穿过小院,拉开门阀,回到熟悉的街道上。
其实早在第二天,家中那木门就已被诸多债主所推开。
他们气势汹汹的冲进去后却只看到了一地血迹,故又急忙捂着嘴去官府报了案。
只是我家本就无钱无权无势,官府又不愿听债主们的七嘴八舌,只是简单的画了两幅画像贴在人潮涌动的路口,就草草了结此事。
也多亏我面上常常挥之不去的层层灰尘,街坊邻居总能准确描述出我母亲的样子,却对我的模样各有说法。
于是我的画像便是,一个似男似女,面容上布满着道道灰印的鬼画符。
在听闻街坊处的风言风语后,担忧不已的我也去寻了那画像来看。
随后就放下心来,只是为了保险,每天都在歇脚的地方寻些水洗净面部。
也试过去打些长工短工,只是被老板或者伙计笑吟吟的推了出来。
“小姑娘,别闹了……”诸如此类的,他们如此说到。
明明再过两年便及笄,到了嫁人的年纪……
罢了,看了看自己不争气的身体,却也找不出理由去反驳他们说的话。
毕竟事实便是如此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