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0、沉默的山峰 ...
-
11、沉默的山峰
Are you really here, or am I dreaming, I can’t tell dreams from truth
楼下传来女人的歌声,四周渐渐安静,只剩她愈发心碎的吟唱。
光与影明暗交错,像一部黑白默片,蓝蓿清晰的看见他微扬的唇角瞬间僵硬,然后紧绷,眉心蹙起,眼神锋利。
蓝蓿感觉所谓的逃亡像个笑话。他无处不在,时刻在她心上,如今又出现在她面前。从心底涌起的阵阵酸楚几乎将她淹没。
蓝蓿在白穆遥格外不悦的凝视下走近,黎沐亲热的搂着她裸露的肩膀,“威力红月,旁边这位是红月的朋友小白…”
白穆遥脸色阴沉得吓人,黎沐刚才的确没听清他到底叫什么,只记得姓白,妈呀,我不是故意的,黎沐在心里默念。
“你们好,我是蓝蓿。”她竭尽全力扬起脸展露真心的笑容。
白穆遥几乎立刻错开视线。比蓝蓿高出一截的红月俯身凑近,歪了歪嘴角,“不必勉强,看得出你不高兴。”她笃定的说。然后如愿捕捉到蓝蓿眼底刹那闪过的惊惶。
“虽然黎沐有了你,但我和她还是朋友。”红月举起酒杯,“我朋友黎沐等到了她的初恋,今天还有我的新朋友来R市玩儿,值得庆祝,一起干了啊!”
酒入愁肠,苦到全身难受。蓝蓿魂不守舍的坐在黎沐身边。
一旁黎沐和红月打得火热。
“你们在一起没?”红月问道。
“虽然还没有在一起,但是我不会放弃。”黎沐回答得非常严肃。红月轻笑,显然不信。
黎沐欲盖弥彰的假咳,“那个,小白,怎么认识的?从哪儿来的追你啊?”
“前几天在Q市认识的,”红月瞟了眼另一边独自喝酒的白穆遥,“长得太帅主动搭讪,我为什么要拒绝?”
“睡了?”黎沐八卦之魂熊熊燃起。
“睡你妹!黎沐,我TM瞎眼了才喜欢上你这个猥琐的……大傻比!”
“你不会是为了我守身如玉吧?就他,”黎沐朝白穆遥方向扬了扬下巴,“脸、身材、还有A爆的气质,十个女的有九个都得动点凡心呢。”
“不吊吊胃口,怎么俘获裙下之臣?你懂个屁。”
“所以,没钓上我,心有不甘,咽不下气是吧?”
“我喜欢战斗,可你居然来都不来,并且最后告诉我,你不是对手是姐妹!我没弄死你还给你好脸色已经是大发慈悲了。”
劫后余生的黎沐感激的敬了红月几杯酒。再转身时,蓝蓿已不知去向,黎沐突然有点慌,第一反应就是去洗手间找人。
二层的洗手间外立着暂时关闭打扫,请去楼下的牌子,黎沐愈发心慌,匆匆赶去一楼。
才走到楼梯口,下面洗手间方向传来人群兴奋的喧闹。
出事了?黎沐惊出一身冷汗。
洗手间外白衣黑裤的男人背对围观人群将另一人掐在墙上猛揍。
黎沐与红月几个冲进看热闹的包围圈时,白穆遥已经把人揍晕了。他右手扯开衬衫领口,左手一松,那人软绵绵的滑倒在地,他蹲下来有力的拳头一挥,继续暴打。黑暗角落,蓝蓿埋头抱膝蜷缩在那里。
红月叫人立刻疏散围观人群。丰萧、周尧文带了几个壮汉冲上去拉住失控的男人。发狂的猛兽双眼猩红,力大无穷,几人竟都不是对手。
黎沐终于唤醒瑟瑟发抖的蓝蓿。她原来真的病了。
“别打了!白穆遥住手,你快把人打死了。”
白穆遥听见她的声音,停止动作,转头看向她。耳边嘈杂喧哗再听不见,眼前灯光明灭人影来去,只有她好似静止,眼睫挂泪像清晨雨露,红唇微启像暮霭晚霞,乌发流淌像雪化清泉。如此美好却又如此遥远,如同一个永不能成真的梦。
他深吸一口气,站直身体,因强忍怒意而微微颤抖,“你,有没有事?”
蓝蓿被黎沐扶起,“我没事,你别打了。”
白穆遥定在原地,深深的注视她,紧绷脊背像高原上沉默伫立的山峰。
半小时前,神智昏蒙的清溪走出洗手间。一股比她身上还浓烈的酒精气味从身后笼罩而来。
等在这个黑暗角落的男人窥伺她已久。他看见她茫然失措的站在人群中,又看见她随一个辨不出男女的人走上二楼,终于等到现在,她独自来到一楼偏僻的洗手间。
“嘿,陪我玩会儿。”他非常直接,“多少钱我都能给。”男人的声音嘶哑低沉,好似来自深渊召唤。
蓝蓿下意识转身退后,迷幻的光线闪过,照出高个男人苍白如纸的面孔。
蓝蓿未出口的尖叫被他死死捂住。“我喜欢你。”男人醉的厉害,“跟我走,我会让你高兴。”他压上来,力量大到惊人,令人作呕的气味铺天盖地,可怕的记忆像火山里的岩浆涌起,越烧越旺,近乎将蓝蓿焚成灰烬。
白穆遥觉得她去了很久。久到他用尽全部的忍耐,久到再多一分一秒都是煎熬。他抖着手放下空酒杯,起身去找她。
那一幕,那一段片刻,唤醒了他们共同经历试图忘却又无法摆脱的梦魇。
然后,白穆遥彻底失控了。
无尽的愤怒像山巅终年不停的大雪,他独行于茫茫无际的旷野,没有任何活物,天地死寂,落雪簌簌。
奄奄一息的男人被迅速带走。红家在城西小有势力,这座酒吧是红月哥哥的产业。摆平一场暴力事件并非难事。但那男人似乎是邻国人,事情恐怕不会那么简单。
“白穆遥,我没看出你这么暴力!”红月焦躁的冲过来,扯了一下白穆遥卷起的衣袖,“不至于把人往死里弄吧?”
眼观鼻鼻观心的黎沐出面打圆场,“我们家蓝蓿在你的地盘上受委屈,小白作为你朋友,出面管事,天经地义。你哥能忍个外国人在这儿搞事?打他一顿算轻了。好啦好啦,我带蓿蓿先走一步,她身体不好,经不得刺激。”
红月仍然气鼓鼓,白穆遥寒着脸石化原地。蓝蓿张了张嘴,却不知还能说什么。她与他擦身而过。身后红月放缓语气对白穆遥说,“今晚住我那儿吧?”
蓝蓿牵住黎沐,走得不紧不慢,依稀听见他答了句行。她走进微凉的夜,流萤飞虫在炽热的路灯旁热烈舞蹈,一轮满月高悬在深蓝色绸缎般的夜空。她就像一只渺小的虫子,蓝蓿伤感的想。
“别盯我了,”蓝蓿走进小院,躺进摇椅,“想问就问。”
黎沐踌躇不前,不知道在这种情况下到底该不该问有可能令她伤心的事情,“算了。你赶紧去睡觉。”
蓝蓿有点惊讶。热爱打破砂锅问到底的黎沐这回竟然放弃。“其实是我想说的,不说些什么可能会憋死。”蓝蓿苦笑,忽然话锋一转,特别认真的问道,“沐沐,你说他们两个是什么关系?上床了吗?或者今天晚上是不是就要……”
黎沐足足反应了半分钟,脑内开始乱七八糟的想象,内心万马奔腾,表面仍维持镇定,严肃回答:“红月亲口告诉我,两人没事。还有,今晚她让小白去家里,应该是出于安全考虑,毕竟伤了人,不过,孤男寡女,年轻热血……”
“可他的发情期早过了,”蓝蓿喃喃自语,“怎么能这样呢?”她大声重复,“他怎么能这样呢!”
“他是?”黎沐小心翼翼的提问。
“白穆遥。”蓝蓿捂住眼睛埋头,“白穆遥。救过我三次。我喜欢他,他讨厌我。”
“他讨厌你?”黎沐提高声调。夸张的反问,“原来他望着你闪着电火花的眼神表达那意思是讨厌你啊?因为你受欺负发疯也是因为讨厌你啊?!我怎么觉得他要不是爱死你,就是想吃掉你啊!”
“他,他是爸爸的学生,他觉得对不起我,所以才照顾我。”蓝蓿带着哭腔说,“而且他已经明确拒绝我。”
角落里熟睡的酷酷被二人吵醒,窜过来跳进蓝蓿怀抱,舒服的咕噜。
“什么鬼!”黎沐烦躁的挠头。
“几个月前我差点被……是他救了我,陪着我,我非常依赖他。后来我PTSD发作得厉害,厉晗哥也来接我,他见有人照顾我,就离开了。那时我以为他对我有意思的,可其实他应该觉得我是挺大的负担吧。”
黎沐头上冒起问号三连。蓝蓿给的信息有限又混乱,逻辑不通,人物关系模糊,“等一下。他是你爸学生,怎么就对不起你?你爸学生应该照顾你吗?”黎沐很快抓住了重点,“你那么在意他和红月滚床单干嘛?你,你们不会??”
蓝蓿直接抱头埋膝,完全是一副欲盖弥彰的模样。 “没,没有那什么,只是,没有那什么。”蓝蓿的声音有点模糊,黎沐没听清,此时急脾气再也克制不住,冲过来扳直“鸵鸟”身体,“没有?只是?他讨厌你还这样?妈的个混蛋!”
蓝蓿茫然的眨眼,眼眶潮湿泛着水光。黎沐不忍心,叹口气,啧啧摇头。
“非搞得这么虐是吧?”黎沐一掌拍向蓝蓿脑门,“就一渣男,值得你伤心成这样吗?”
“没办法,我拿自己没办法了。”蓝蓿扯出一抹苦笑,“还有,他绝对不是渣男!”
没救了。黎沐简直恨铁不成钢。高中那会儿蓝蓿多么冷酷无情,多少中二少年前仆后继,她连眼皮都不带抬一下的,完全一副看破红尘,决意孤独终老的架势。没想到,蓝蓿并非少年老成,而是纯晚熟!头大且痛的黎沐终于感觉事情很大条,也终于明白厉晗为什么甘心放手。遭遇不幸有了后遗症的蓝蓿,同时被白渣男狠狠拒绝,此过程中甚至可能被渣男占了不少便宜?伤心欲绝的蓝蓿无法正常生活,以至逃到边城隐居休养,没想到白渣男阴魂不散还和红月纠缠不清?王八蛋!喜欢英雄救美是吧?老子把你打成狗熊!黎沐脑补无数,气的一晚上没怎么睡着。
顶着黑眼圈,满满低气压的黎沐一大早被电话吵醒。
“喂!”黎沐凶狠的吼吼。
“沐沐,你们今天过来吗?”电话那头的人并不介意,温柔询问。
“邹阿姨!”黎沐顿时清醒,鲤鱼打挺坐正,“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她是想来的,可是我比较担心她身体,嗯嗯,我再问问她,我明白您那边情况,我尽快给您答复……”
“黎沐!”蓝蓿扯着嗓子在外面拍门,“不是说好今天送我去那什么村的小学嘛!”
黎沐扶额,“邹阿姨,是,是我朋友,她,她的确愿意来帮忙代课,她身体,是是,声音算洪亮……”
“你不是情况不太好吗?!我怎么放心把你一个人放那儿!”黎沐憋了一晚上的气,这人真有病还是假有病,睁眼就开始没心没肺。
“你说那边校长还有几个老师都是你熟人啊,你不也在那边生活了一段时间嘛。什么民风淳朴,自然和谐。怎么,昨天被我吓到了?白穆遥现在在这里,我赶紧逃到乡下不是更好嘛,我不合适再看到他。”
“你欠他钱了你!凭什么啊?我靠我越想越气!他算个球……”
蓝蓿眼神空空低头看脚尖,她不欠他,她就是怂行吗?没办法说不喜欢就不喜欢,想潇洒就潇洒,不能控制的欲望,想再靠近一点的冲动,他出现的在她面前的时候,感性将理性踩在脚下,翻涌起伏的情绪海潮般一浪高过一浪,灭顶的感觉太可怕,除了逃避,别无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