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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风之回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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蜿蜒清流绕村而去,对岸山林郁郁葱葱,路边立着“附近野象出没,出行注意安全”的警示牌。驱车2小时到达座落于半山腰的小村,小村有个诗意的名字:云溪。
云溪小学是附近几个村子中唯一的学校,五年前由爱心人士捐助修建,只有两位老师和一位校长,一年级到三年级共三个班。前段时间负责语文英语的女老师怀孕,再三犹豫后仍选择离开,校长邹阿姨一时找不到愿意来长期任职的老师,万般无奈下联系黎沐,希望她能暂时帮帮忙。可黎沐的民宿刚巧接了一个旅行小团,无法抽身,她抱着试一试的态度征求蓝蓿意见,蓝蓿满口答应跃跃欲试。
担心蓝蓿身体状态的黎沐妥协了。在这之前,她与厉晗还有蓝蓿的心理医生通过电话,二人都赞成蓝蓿到村小暂时教教语文英语,或许可爱的孩子,清新自然的环境,能让她忘记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只是厉晗一再强调蓝蓿的人身安全,就差要黎沐用性命担保了,黎沐压力山大,眼前是豪情万丈的蓝蓿,身后有恐怖大佬厉晗,斜刺里还冲出个白渣男!天呐,监护人当得太不容易,大龄“儿童”麻烦到爆,要不是云溪小学的邹阿姨是黎沐爷爷的旧识,绝对靠谱,黎沐也曾在那里待过一段时日,否则她一定不会将蓝蓿放进山里。
“小枫哥!”还有十几米远,握方向盘的黎沐就打开车窗朝学校门口等待的男人招手。
立在艳阳里的男人双手插兜,扬眉抬头,丹凤眼上挑,莫名眼熟。
男人拉开副驾的车门,“你好,我叫程枫,路程的程,枫叶的枫。谢谢你愿意来帮忙。”
对方过于温柔的语气和体贴的举动让蓝蓿有点不好意思,“你好,我是蓝蓿…”
“我知道,小沐都和我说了,”程枫退开一步为她让出下车空间,微笑着说,“这边条件不好比不上城里,或许会有些辛苦,我们挺过意不去的,有任何需要或为难,一定要跟我讲,千万别不好意思。”
蓝蓿在明晃晃的日光下走神了,她突然想起白穆遥,几个月前的初遇,陌生危险的他也曾对她温柔低语,他总是冰冷又疏离,却偶尔流露温情和善意,凶猛野兽有了人的温软心肠,不知是好是坏。
“干嘛呢!”黎沐一掌拍醒蓝蓿,她对蓝蓿一向暴力,确是二人亲密的相处方式,一旁程枫倒慌忙来拉,“小沐!没轻没重!”
“哟!您还先护上了,”黎沐笑嘻嘻的把行李推向程枫。
“小老师雪中送炭,否则我一人教全校的课,”程枫接过行李,“邹校长张罗孩子们午饭没法出来接,她单独给你们做了几个菜,先跟我吃饭去。”
“邹阿姨的手艺包你满意。”黎沐揽好蓝蓿,“走啰走啰!”
蓝蓿安顿在上任女老师的宿舍。其实就是教学楼旁的二层小楼房。楼下住的邹校长,她和程枫住楼上。邹校长年近六十,与黎沐爷爷是忘年交,独身一人无儿无女,五年前受人所托管理云溪小学。那时她身兼数职,好不易招来两个老师,其中一个便是程枫。
“对了,忘跟你说,小枫哥是红月的伯伯。”黎沐一边帮蓝蓿收拾行李一边小声道,“我因为他才认识的红月。”
“伯伯?他比我们大不了几岁吧?”蓝蓿讶然。
“嗯,”黎沐脸色沉下来,“他是私生子,当年快六十的红老太爷与刚进歌厅的小姑娘搞出来的。那姑娘为钱,可惜最后人才两空。小枫哥一直流落在外,前几年回来见过老太爷最后一面,但红家始终没承认过他和他早逝的娘。”
“人生如戏。”蓝蓿感慨。
“其实我根本不知道这些,当初爷爷非让我来这里帮忙,人生地不熟,连方言都听不懂。邹姨虽好,可隔辈代沟嘛,全靠小枫哥照顾我,他对谁都耐心,那些事情都是红月告诉我的。””黎沐眼里蓄起深深的惆怅,“他好像无欲无求,可明明才三十岁呢。”
“或许我来对了?我该向程老师好好学学?”蓝蓿喃喃自语。
“你只是暂时!暂时待这儿啊!一看破红尘的老灵魂有什么可学的!还有他毕竟是个男的,注意。厉晗恐怖得很,我怕今后被他追杀,明白吗?”黎沐从包里摸出手机,“我充分理解你想隐居避世的心情,但为保障人身安全,方便我时刻联系你,这个你拿好,借你用的啊,这边事儿完了回去还我。”
“谢谢小沐沐。”蓝蓿讨好的抱住黎沐。
“烦人!”监护人黎沐顿时产生送娃读幼儿园的错觉。
挥别黎沐,蓝蓿便开始在程枫的帮助下备课,时间紧迫,明天就得上台讲课。
小学生的课文无比简单,可即将为人师表的蓝老师仍然激动的失眠了。想象中是教室里一双双求知若渴的眼睛,如果没做好良心不安呐!蓝蓿坐起来,窗外漫天繁星,青草香气和不知名的花香味扑鼻而来,她披好外衣下了楼。
教学楼后面有个小山坡,开满紫色小花,在璀璨星光中随风轻轻摇摆,蓝蓿靠在茂盛的榕树下,似乎终于找到了久违的平静。
“咯,咯…”蓝蓿吓得原地起跳,撑手时摸到湿乎乎一团,跑出十米远才发现自己满手鸡屎,且在逃命期间抹了满身,浓烈的味道360度萦绕四周。
鸡大哥雄赳赳气昂昂的潇洒离开,蓝蓿一脸痛苦呆立原地。她怎么忘了,学校放养的鸡就在这小山坡上。狗屁平静!她一刻都不能放松,皮子必须绷到最紧,否则老天爷随时钻空子整她。
行吧,走不了狗屎运说不定能走个鸡屎运?老天爷现在耍人,可能明天就让她中大奖。蓝蓿不断为自己做心理建设,在小操场旁的水管下使劲搓手,恶心的感觉无法散去,她都快把皮搓破了。哀叹口气,又自虐的闻了闻衣服,赶紧去全身洗一遍才是正经。她甩了甩手,刚走过转角,一道黑影直直落到她面前,距离不超过半米,带起一阵疾风。
蓝蓿倒吸口冷气,转身欲跑,张嘴呼救,可惜那人反应极快,从背后死死抓住她,一手牢牢箍紧她的腰,一手迅速捂她的嘴。
男人急促滚烫的呼吸打在侧颈,强有力无法摆脱的禁锢,蓝蓿止不住浑身发抖,头晕目眩,溺水般绝望。
白穆遥搂住她的一瞬,他触及裸露的微凉的皮肤,闻见她散发的香味,身体立刻认出她,大脑还茫然无措,当他回神确认怀里竟抱着蓝蓿的时候,蓝蓿已双唇发紫不省人事。
蓝蓿缓缓睁眼,视线里只有白穆遥焦急的脸,眉心蹙起像一座小小山峦。她伸手按住那里,“你来救我啦?”是不是风也听见了她的祈盼,将他带过来的呢?
白穆遥搂紧她,说不出一句话。蓝蓿满心欢喜的回抱,好真实的梦,亦或是好虚幻的真实,不过无所谓,只要他在就很好。夜色深重,星光隐没,月亮从云层间升起,洒下如水般温柔的清辉。
“谁在那里!”不远处一声低吼打破静谧,程枫拿着手电走近。一身黑衣的危险男人将蓝蓿护在身后,警惕的看向他。
午夜时分,突然出现在这里,却明显不是当地人的可疑男子,程枫左手伸进了上衣兜。
“程老师。” 蓝蓿握住白穆遥温暖的手,安抚的捏了捏,“不好意思。”她走到白穆遥身边,露出一个羞赧的微笑,“这位是我男朋友,前段时间我们吵架了,我闹脾气什么都没和他说,一个人跑了,没想到他急坏了,大晚上终于打听到我在这儿,立刻从R市赶来的。”
蓝蓿再次使劲捏了捏白穆遥的肉爪,后者松开眉头很配合的朝程枫笑了笑,“添麻烦了,很抱歉。”
面色阴沉的程枫犹豫过一秒,恢复白日里和煦的笑容,“原来是这样。这么晚了学校里也没有多余屋子…”
“他暂时住我那儿行吗?”蓝蓿征求程枫意见,毕竟是人家的地方,随意带外人住进来,的确不妥当。
程枫握住衣兜的里的东西,依然笑着答,“当然可以,赶紧回去休息吧,明天还得给孩子们上课呢。”
白穆遥坐在蓝蓿宿舍的小床上,那件沾了鸡屎的外套已泡进阳台上的水槽,不到二十平方的空间里全是蓝蓿的气味,她正在卫生间洗澡,水声哗哗响像一根掌握在她手里的锁链,缓慢的渐渐的缠紧他的心脏,脑子里开始乱七八糟上演一些羞耻戏码,白穆遥深呼吸然后吐气,拼命的抓头发,到底哪一步出了问题,使他走进如今的困境?
【没时间解释,情况是我今天必须和蓝蓿睡一间屋,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顺其自然。我暂时不问你前因后果,不过第一次很重要,直接影响女性今后对这件事的态度,忍不住就洗冷水澡,亲测有效。】
白穆遥瞄了眼岳浔的回复,发泄似的把手机扔了出去。三十岁的老光棍,好意思说什么亲测有效。真是脑子进水才会问他。
“我,”蓝蓿洗完澡出来开口只说了一个字,白穆遥飞速冲进浴室关门,“你赶快吹干头发睡觉,我晚上趴地板上就行。”
冰凉的水浇在白穆遥身上,他反手捂眼咬唇急促的喘息,妈的有效个屁!她残留在这里的信息素疯狂撩动他的每根神经,天知道她洗完澡的样子有多诱人,对天生依靠本能生存的猛兽来说,考验近乎残忍。
许久之后浴室门打开,大猫厚厚的爪垫落地,悄无声息,他抬高身体,粗壮尾巴翘起维持平衡,啪的关掉了灯。
白穆遥趴在蓝蓿床边,连看她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安静到连呼吸声都听不见,黑漆漆的小房间里,白穆遥随手甩在床上的手机忽然响起,各怀心事的二人被吓得弹起来,白穆遥毛绒绒的爪子拼命刨手机试图挂断,可惜怎么都按不到点上。
蓝蓿看清来电的是岳浔,小心翼翼询问,“岳浔哥这么晚打来肯定有急事,接吧?”
看他又刨又抓又按的动作,蓝蓿确认他很在意这个电话,如此不方便也不愿变回人身,肯定因为不好意思让她看到自己没穿衣服。
“不…”白穆遥刚出口,蓝蓿已点了接听键。
即便没开免提,岳浔的声音也在静夜里格外响亮。
“我想了想还是非常不放心啊!你们现在干嘛呢,蓿蓿最近怎么样,身体恢复得好吗?”
被关心的蓝蓿正想回答,那头岳浔话锋一转,“你千万,千万不能在那种时候,咬住她后脖子!千万不能用力过猛!即使全身通电,白光闪过,意识模糊,生命大和谐,一定要保留一丝理智,控制猫科动物的本能。我知道这很难,但为了蓿蓿,我相信你能做到。”
蓝蓿….心里冒出无数问号,岳浔在说什么?
白穆遥悲愤到想咬舌自尽,叼起手机冲进了浴室。
叩叩叩,煮熟的虾子—蓝蓿,鼓起勇气敲卫生间的门,“出来休息吧,即使你变成雪豹的样子,那里面潮湿闷热很不舒服的。”
隔了许久,传来他低沉的声音,“没事,你睡吧。”
“白穆遥。”蓝蓿只觉委屈又生气,“我没问过你为什么来R市,又为什么大晚上出现在这里,我知道不可能是因为我。刚才和程枫那么说也是为了避免麻烦的解释,并没有别的意思。所以,现在屋里只有你我两个,不至于为划清距离,表达你坚定的态度,搞得这么别扭吧?岳浔哥和你哥开的玩笑话听听就算了。你讨厌我的意思,我早就充分完全相当了解,不可能再误会,还想怎么样?做朋友、认识的人、陌生人?要哪个?我都配合你。别再因为我爸的关系逼自己对我好,更不要因为当初自然生理规律出现的意外对我心怀愧疚,甚至认为这是你人生的污点,没必要……”
门刷拉打开,穿好衣服的白穆遥站在蓝蓿面前,蹙眉抿唇俯视她,深邃瞳仁泛起幽蓝,怒极的样子。
愤怒的猛兽关了灯,一把扛起吓呆的小羔羊,不甚温柔的甩在床上,用铺盖将她裹成粽子,推到墙根,顺势在她身后躺下,电光火石,一气呵成。蓝蓿对着墙壁眨眼,然后挣扎试图转身。
“别动!”白穆遥从后面按住她,“睡觉!明天你不是还要上课?”
“我…”蓝蓿持续懵逼。
“想气死我?”白穆遥低沉的嗓音拂过她耳际,谁想和你划清距离?谁开玩笑了?我吃屎了要逼自己对你好?我TM有病才会把那次美好的肌肤相亲看成人生污点!我那么压抑又卑微的想念你算什么,那么矛盾又无法克制的渴望算什么!谁要和你做陌生人!望着你的每分每秒都在煎熬,你不知道我那些浑浊迷乱的幻想,不知道我多希望自己只是一个普通人类,和你变成这世上最亲密的那种关系!白穆遥心中疯狂叫嚣,到嘴边却只有一句,“我什么时候说过讨厌你。”
风吹过山谷,掠过树林,抚过夜晚盛开的花和流淌的溪水,穿过半开的窗,带来潮湿微凉的温度,蓝蓿前所未有的放松和心安,沉入最深的梦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