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姜之音》起个名字叫茗子

10、第十章 护送

　　小城镇的教育质量赶不上大城市的一半。想在高考的战场上冲出层层包围，秘诀只有一个：时间。教室黑板旁边贴着的课程表仅供领导使用，6点半放学是大城市学生的特权。姜德音她们那时晚上十点放学，现在也依然如此。
　　那时小城镇还未发展起来，别看现在姜德音家位于黄金地段，当时幸福苑以北全是荒地，属城镇边缘。小城镇经济不发达，所以市政格外节俭，幸福苑南门前的那条路在成为主路之前，每天晚上十点准时关闭路灯。
　　有家住附近的几名同学一起回家，但到了十字路口只剩她自己直行。爸妈问她自己晚上回家害不害怕，她满不在乎地说：“不害怕呀，有什么好怕的。”不提倒还好，父母的再三确认让她心里生出一丝异样，与同学们再见后总是以最快的速度骑回家。
　　高三上学期，幸福苑附近有“露阴癖”出没，学生们对这个词讳莫如深，换了个词称有“变态”出没，姜德音对“变态”没什么认知，听到消息没当回事。
　　与她住同一小区，但并不熟悉的王斐然在一个晚饭空突然找到她班里，唤她出去，请求她与自己一同回家。仰视着面前这个比自己大一倍的女生，姜德音没想到她会这么害怕。王斐然说着说着越发激动，好像已经遭受过非礼似的，胆量与她的身材完全不相符。姜德音阴暗的一面发作，在心里卑鄙的吐槽着：我都不怕，你怕什么呀。大晚上的不仔细分辨真瞧不出你是女生啊。
　　嘴巴又一次比大脑先做反应：“好啊。”姜德音痛快的答应了，尽管内心非常的不情愿。
　　与顺路的几个同学混熟了，每晚相约回家，一路上说说笑笑一解教室里沉闷的气氛，格外放松。高三开始后，教室里总是静悄悄的，静得让人喘不过气，回到家弟弟已经睡了，同样不敢出大声。其他同学的情况也都差不多，被压抑的灵魂需要释放。
　　十点左右，路上除了开车来接学生的家长再无其它过路车辆，自行车车队占据马路，全不顾“不许追逐打闹、不许大声说话、不许恶作剧”等等校令，在马路上你追我赶或者悄悄逼近出其不意地吓唬同学。
　　偶尔也会出点小状况，比如两辆自行车太过靠近，别在一起导致双双摔倒，他们从地上爬起来拍拍土互相大声责骂，然后又一起放肆嬉笑着回家。
　　回家的路上无疑是一天最令人放松的时候。
　　与王斐然仅有几面之缘，为了她失去一段快乐的时光，不划算啊。倚在门框上目送她离去，郁闷地叹息。
　　水房就在七班对面，孟逾明前来打水，听到了刚才的对话，走过来对姜德音说：“放学一起走吧。”
　　她被吓了一哆嗦，缓过神伸手轻轻拍了他几下，哀怨娇嗔地说：“吓死我了。”
　　孟逾明又被逗乐，撑着胳膊撑在倚靠在她身后的墙上：“你家前面那条路上今天又出车祸了，两个司机，一个当场死亡另一个被送医院抢救去了。”
　　姜德音站直，惊讶道：“啊？什么时候的事？什么原因啊？怎么那么严重？”妈妈来给她送饭的时候没提起过啊。
　　“那是你们老班吗？”孟逾明仰了仰头用下巴示意前方。
　　姜德音朝走廊另一端望去，走廊里你来我往人头攒动，不能轻易识别老班的方位，漫无目的地扫视了一会，忽然反应过来他刚刚说的是“老班”，立马扶着门框旋转半圈缩回到教室里。
　　这小丫头旁人说什么就信什么，实在太好骗。
　　孟逾明“咯咯”地笑着留下句“放学在车区等我”，跟打完水从水房出来的杨浩然一道儿回教室了。
　　“姜德音！”她还在收拾书包，王斐然已经在教室后门等着她了。平时一起回家的几名同学问她要不要一起，姜德音想了想觉得还是算了吧，她担心王斐然不认识他们，跟他们一起会令王斐然尴尬，便让让他们先走。
　　两个人并排着骑车，王斐然向她抛出问题，她敷衍地回答；王斐然长篇大论的时候，她就保持放空的状态，右耳进左耳出，偶尔漫不经心的附和。
　　今晚骑车的速度比平时快好多，进了小区姜德音松了一口气，终于可以不用和不熟的人待在一起了。她们家在住不同的楼，进了小区一个要左拐一个要右拐。姜德音跟她说了再见，头也不回的右拐了。
　　其实王斐然很想让姜德音陪自己到楼下，但是姜德音也是女生，让她送完自己再一个人回家说不过去，只好依依不舍的跟她再见走向不同的方向。
　　姜德音快骑到楼下了，听见后面还有人骑车跟着，明明她的住的那个单元里只有她自己一个高中生，她猛地停住车没敢回头，想让后面的人先走。
　　后面的人骑车越过她斜停在她前面，挡住去路。
　　姜德音一看是孟逾明，惊讶的问：“嗳，你怎么在这？”
　　孟逾明双手抓着车把，因为是山地车，所以得弯着腰，这个姿势刚好让他与姜德音视线平齐，他盯着姜德音的眼睛黑着脸问：“为什么不等我？”
　　姜德音一脸懵：“嗯？什么？”
　　两人对视了一会儿，孟逾明瞧她的表情是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无奈地解释道：“我在饭空不是跟你说过放学一起走吗？”
　　姜德音只记得孟逾明说了车祸、王斐然要和自己一道回家，把这句给忘了，他一提又记起来了，心虚地撒娇：“啊…啊…啊…嗯…我给忘了……”
　　孟逾明是真被气着了，松开手把直起身子俯视她：“呵，你脑子都用来干嘛了？！这都记不住。”
　　姜德音这是头一次见他生气的样子，被他的气场吓到，内疚的低下头不断重复说着“对不起”，她小心翼翼的样子反倒让孟逾明更上火：“你还会不会说点别的？”抬手在她额头上弹了一个脑瓜崩，在气头上的孟逾明没掌握好力道，“嘣”地一声在寂静的小区里尤为清亮，姜德音懵了孟逾明也愣住了，互相默不作声。
　　姜德音觉得额头火辣辣的，伸手摸了摸触感上并无异样。一米八几的大高个在自己面前跟堵墙似的，手劲还那么大，他要是打自己，自己肯定打不过……以后找老公千万不能找这样的！不然万一吵架打起来，自己就只剩挨打的份了！
　　静默了一会，孟逾明的怒气早消了，现在更多的是内疚、不安。孟逾明让姜德音把车停好——，姜德音乖乖照做——，然后拉着她快步走到到路灯下，姜德音要小跑着才能跟上他的步伐。
　　孟逾明双手托住她的脸令她仰起头，查看她的额头。没有变红，这让他稍稍安心。碰触到她慌乱的眼神，孟逾明忙松开手，尴尬的握了握空气。
　　以前就觉得她的脸小，如今才知道是有多小，居然比他的掌心还要小得多。
　　“对不起啊，不小心劲使大了，还疼吗？”孟逾明软下来，内疚地说。
　　姜德音跟调了振动模式似的快速摇头，孟逾明将温热的手掌贴在她额头上轻揉，她像被下了定身咒，一动不动。
　　孟逾明收了手问她：“我一路跟到这，你就没发现吗？”
　　她仰起头，带着点骄傲，天真的说：“发现了啊，我之所以停下，就是因为感觉到后面有人跟着。”
　　“到你家门口了你才发现？”孟逾明上升了好几个音量，姜德音看着他严肃的表情，在想“yes”or“no”哪个答案会不让他那么生气，最终还是选择诚实地点了点头。
　　高中放学时间是县教育局暗地里统一规定的，一到放学时间骑自行车回家的学生们从各个学校涌向四面八方，许多学生为了延长嬉闹、谈恋爱时间特意选人少的路回家，就连幸福苑前的那条路也会有很多学生骑车经过。姜德音平时回家路上一直可以听到自行车运转的声响。今晚她也听到了身后有声响，只当同是回家的学生，一点都没疑心后面有人跟着自己。
　　孟逾明扶额，没想到她的安全意识这么差劲：“那你为什么停下来？”
　　“我也不能确定你是不是跟着我的嘛，万一只是路过的呢？我停下来让你先走，你要是跟着我停下来了那应该就是跟踪我的。你要是走在前面不就想跟踪也跟踪不了嘛……”
　　“你要是被坏人跟踪了怎么办？！停下来给他抓你的机会吗？！”孟逾明烦躁的抓了抓头发，尝试着理解她的脑回路。
　　“他要是抓我我肯定会喊人啊！”姜德音真挚地说。
　　“他要是有迷药呢？！”孟逾明尽量抑制住不让自己吼出来，接着问道：“你爸妈是怎么放心让你自己回家的？”
　　“他们应该还不知道有“变态”出没。”
　　孟逾明决定中断东问西答的对话，陪送姜德音到楼下还要送她上去，被姜德音拦住：“我家可是住五楼呢，你上去下来好累的。还是别上去了。如果楼道里有人，我喊一嗓子爸妈邻居就该听见了。”
　　孟逾明还是不放心：“你到家从窗口摆摆手我再走。”
　　姜德音担心他回去太晚会被爸妈说，也怕他在下面等太久会不耐烦，于是狂奔上楼，不等到家，拉开四楼和五楼之间的窗户探出身子向他摆手示意。孟逾明让她回家，她不肯，一定要他先走。为什么呢，因为她觉得她已经到家了，得目送客人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