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三][方李]你是剑圣吗？》禾灯

7、7

　　李忘生转过身，睁大眼睛看着他。

　　他喉头微哽，好像很艰难地才听明白了他说的话，无意识重复道：“逃婚？”

　　“我爹给我安排了一桩婚事，我不愿意。”他听到面前的青年清清楚楚地道，“我也不愿意一生都被他禁锢在那座小岛上。”

　　“可是……”李忘生说不清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干巴巴地道，“这对女孩子很重要，你不告而别，她会被当成弃妇，从此没人要了。”

　　方宇轩微微垂下眼睛。他从小在侠客岛长大，与本家的蓬莱岛来往也不甚多，习惯了独自一人，也习惯了只以自己的喜好为重。这次离开侠客岛，无论是寻访剑圣，还是逃避未婚妻，都出于他的一时之念，甚至从没有细想过会有什么后果。

　　李忘生温和道：“你若是当真不想娶她，也应当堂堂正正上门去向她长辈赔罪，获得她的谅解后正式解除婚约，祝她有更好的前程归宿。逃避并非大丈夫所为。”

　　方宇轩口唇微动，刚要说什么，几点水滴落在脸颊上，只是瞬息之间，瓢泼大雨骤然降下，天地之间织下苍茫雨幕。方宇轩不及再说什么，解下了宽大的外袍，道：“先避雨再说。”

　　李忘生无言地被他拉进撑开的外衣之内，过了一会儿才没话找话道：“你衣服这么贵，别淋坏了。”

　　方宇轩道：“这是鲛绡所织，遇水不湿的。”

　　传说海中有鲛人，泣泪成珠，织水为绡，但毕竟是传说，这种奇异的衣料李忘生当真是第一次见到，侧头去看方宇轩时，只觉耳畔雨声嘈嘈，虽因挤在外袍之下而距离极尽，却似天涯之远。他在华山，他居海外，虽有一曲笛音仿佛带着他水击三千，扶摇九万，却始终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在雨中走了许久，方宇轩于雨声中道：“你说得对，是我没考虑到她的难处。等我再见到她，一定向她赔罪。”他却没有想到，在之后的许多年中，都再没见过自己的这位未婚妻。

　　李忘生“嗯”了一声，没有回答。

　　两人站定在扬州再来镇的一户不知名的屋檐之下，方宇轩伸手握住李忘生的手，低声道：“道长，我知你心中迷惘，我心中亦有。你心中不愿我回侠客岛，却又劝说我要回去给往事一个交代，日后你也定不会因为任何人任何事舍下应当担负的责任，我出身海外，在中原立足艰难，尚有未了心愿要去完成，亦有向往之处想去见识，日后我也不见得会固步于何处。”

　　李忘生眨了眨眼睛，他自己都没想明白的那一股惘然和不安，却被方宇轩这样坦白地说出来了。

　　“但那是没关系的。”方宇轩温柔地看着他，“没有关系的。男儿志在四方，但只要心中有那么一个魂牵梦萦的人，哪怕数年才能见一次，都跟相守一生没有区别。我愿意同你去你所居的天涯山巅，也真诚邀你来我从小长大的海角岛屿。”

　　“我爹给我取名时用这个宇字，因为我们所能见的一切万物总和便是宇宙，他年轻时原有名震天下的野心。”他握着李忘生的手，缓缓道，“天地四方为宇，古往今来为宙，往后的所有时间，你就是我的古往今来。”

　　李忘生怔怔地，他已经明白方宇轩的意思，他们两人之间似乎也不用再多说什么了，于是他搜肠刮肚都没找出合适的话来，过了一会儿忽觉有些不对，于是自然而然地跑了题：“……你手怎么这么烫？！”

　　“啊？”方宇轩毫无意识，李忘生抬手在他额头试了试，烫得快烧起来了：“……你都没感觉的吗？”

　　方宇轩莫名其妙道：“什么感觉？”

　　“风邪啊！你风邪入体起烧了！”

　　方宇轩眼睛一亮：“这就是风邪入体么！我从来没起烧过，还以为是这几日睡得少了……”

　　李忘生彻底无语，大雨还没停，也不太方便去寻医买药，方宇轩抬手在自己额头上摸来摸去：“好像感觉不出来。”李忘生道：“你在这等等，我去问问哪里有大夫。”

　　“我就是大夫。”方宇轩拉住他道，“中原怎么可能有人医术胜过我……不过我现在有点站不稳，你先，借我靠一下……”说着朝他肩膀上靠过来，李忘生刚刚接住他，他整个人便往下一沉。

　　李忘生无奈，这个样子也没办法拖着他到处跑，只能期盼着大雨早些停，可是这雨却下得十分没完没了，过了一会儿甚至更大了。乐天知命镇定稳重的李忘生只能安慰自己起码找到了一个屋檐等躲雨，刚庆幸了没多久，身后吱呀一声，门开了。

　　李忘生忙不迭道：“抱歉，占用宝宅屋檐躲一会儿雨，我朋友好像病了……”

　　开门出来的青年一脸冷峻，看了看他和方宇轩，道：“进来吧。”

　　青年给方宇轩把了脉，淡淡地下定论：“水土不服，没有大问题，理论上来说药都不用吃。”

　　李忘生先是松了口气，然后疑惑道：“药都不用吃？”

　　青年点头道：“反正他也不会吃的。”

　　李忘生更奇怪：“可是不吃药真的可以吗？”

　　青年面无表情道：“治不好就埋了吧。”

　　“……”

　　躺着的人忽然愤怒诈尸：“你才被埋，你全家都被埋！”

　　青年淡定地道：“你看，没事了。”

　　通往内堂的门轻轻被推开，一个三四岁的小女孩揉着眼睛走出，似是睡梦中被人惊醒，慢慢行了几步，扑到青年怀里。

　　“我全家是都被埋了，你有什么意见吗？”

　　方宇轩愣了一下，半晌才道：“阿元，我不是有意的。”

　　青年点头道：“我知道，不过我之前那句是真心的。”

　　“哪句？”

　　“治不好就埋了吧。”

　　“……”

　　裴元已坐到桌边去写字，小女孩窝在他的怀里，一张脸雪白如玉，却毫无血色，小小年纪已头发雪白，身体瘦弱得很。方宇轩道：“他是药王孙思邈隐居侠客岛后收的大弟子，裴元。”

　　李忘生道：“那还真是很凑巧。”

　　“不巧。”裴元以笔蘸了蘸墨，淡淡道，“我跟着师父来中原，后来无意间找到了我姐姐一家，上个月姐姐家被灭门，只留下一个孤女，受了过大惊吓，一夜白头，到现在都不肯开口说话。”

　　他语气平静，说着这样的血海深仇，都似没有什么太大的情绪波动。

　　“之岚太小，如今又开不了口，也无法指认灭门仇人到底是谁，我便带着她四处行医，此处是我暂时租用的房屋，因为师父传书给我说岛主儿子离家出走了，最后的踪迹似乎在扬州附近，让我寻访一番确认你还没死，我才来的。”裴元写罢搁笔，扫了他一眼，“我去抓药，你看着一会儿之岚，如果待会还敢像在岛上时将师父给你开的药偷偷倒掉，我就扎废你的头。”

　　之岚眼巴巴地看着他出门去，回过身，看着床上的方宇轩和床边的李忘生，眨了一下大大的眼睛，躲到了柱子后面。

　　李忘生温言道：“你别怕，过来坐下罢，门口风雨大，会冷。”其时尚未入冬，天气也不算太冷，但这小女孩实在太过瘦弱，叫人忍不住觉得一阵风就能把她刮跑。之岚在柱子后面露出一只眼睛，摇了摇头。

　　方宇轩伸出一只手示意李忘生：“嗯。”

　　李忘生无言地也伸手过去让他握着，道：“裴施主带着这样年幼的孤女居无定所到底是不便，也不知他们还有没有可去之处。”

　　“你想带她去纯阳么？”方宇轩一眼看破了他的心思，“不成的，她身子太虚弱，心脉都将断未断，只怕能活到如今都是裴元妙手调理，华山苦寒，不适合她。”

　　李忘生一想也是，叹了口气。方宇轩道：“她需要去一个四季如春，气候温暖湿润之地，才适合她将养身心。等我走遍名山大川，便找个这样的地方安顿下来，将药王师徒和她一道接来，到时候我就是那处世外桃源的主人，药王爷爷也是桃源元老之一，裴元是他徒弟就矮了我一辈，他从小都不肯喊我哥，我到时就以桃源主人身份叫他元儿气死他。”

　　李忘生忍俊不禁，摇头道：“看来是好了，都开始瞎胡扯了。”

　　“唔。”方宇轩道，“没有好，头疼得很，给我按按。”

　　李忘生明知他故意撒娇耍赖，却偏偏拒绝不了，坐到床边去，让他半坐起来靠着自己的肩膀，伸手揉头顶穴位。

　　方宇轩微微闭上眼睛，李忘生身上带着常年累月积累下来的淡淡檀香味，温热的手指在他头顶轻轻推拿，虽然手法基本是乱来的，但也相当舒服。他含糊道：“道长，等我找到这样的世外桃源，也邀你来做客。”

　　李忘生笑道：“好啊。”他专注着方宇轩的脸色，陡然感觉到自己的衣衫有点小小的摩擦，低头一看，之岚不知何时凑到他脚边，拉住他的下摆，似乎觉得他这个人十分温暖安全一般，小小的身体依偎着他垂下的脚踝。

　　李忘生伸手摸了摸之岚的小脑袋，方宇轩阴阳怪气道：“别人看到了还以为道长凡心大动，不仅和人私奔而且孩子都有了……”

　　李忘生笑道：“那不也是和你……”忽然卡壳，脸上一红，再也说不下去了。

　　又到废话PS时间了：

　　1、裴元按设定集是从小在侠客岛长大的，官方其实设定上很自我矛盾，原先又说裴元是家中遭遇瘟疫立志行医才遇到的药王，后来说从小遇海难被药王收养……这里就按设定集了，默认他在侠客岛长大，和芋圆是发小。

　　2、谷之岚全家遇难时是3岁，也就是727年，正好是芋圆离家出走到中原的这一年。

　　3、裴元按设定性格其实是个较为儒雅的人，但是这里遭逢变故，所以性格上冷硬一些。

　　4、芋圆只比裴元大3岁，但是游戏里他成为谷主后真的十分不要脸地叫大师兄元儿……
　　5、大师兄出场了，芋圆功力深厚照理不至于淋雨就病了，总的来说是水土不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