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内特的秘密花园》道**斯

18、失踪

　　18.失踪

　　亲爱的奥菲莉亚：
　　在这里，我想我勿需赘言德沃特庄园里欢送安妮姑妈离开的场面。为了能够让安妮姑妈早日平复由鹦鹉格尔达的不幸死亡带来的深深悲痛，公爵另外送了一只雪白的鹦鹉给安妮姑妈。据说这是从遥远的中国一位名叫洪秀全的大官所在的宫殿里带出来的，每当礼花响起，它就会用清脆的小嗓音喊着“万岁万岁万万岁”。并且它远渡重洋来到这里之后，它很快入乡随俗，学会了用英文发庆祝的声音了。这一次，公爵一掀开被遮挡的鸟笼，这只小鸟儿似乎受到了周围愉快气息的感染，叫个不停。
　　不过，我得说，虽然每个人心里都是欢呼雀跃，但我们还是竭力表现出依依不舍的神情，并且预先用水打湿了手绢，假装轻轻拭去离别的泪水，弄得安妮姑妈感动得差一点就要重新决定留下来了。公爵还殷勤地邀请安妮姑妈下个夏天再来度假。安妮姑妈故作矜持，踌躇着没拿定主意是否要欣然接受邀请。马车夫已经看到公爵的眼色，马鞭一抽，四匹骏马嘶啸了几声，便撒开蹄子疾驰着将安妮姑妈和她的行李一齐拉走了，快得像一阵风。
　　我们肃穆地站成几排，留在庄园大门口，远远眺望着安妮姑妈消失的方向，直到确信她再也不会心血来潮忽然返回了，公爵才领着众人往庄园里走去。
　　这时候太阳已经升高了，难得晴朗好天气。我数了一数这个家庭里的全部成员，一个、两个、三个、四个、五个……还少了一个，我在心里想。
　　但是那个时候我并没有意识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我只是站在庄园门口，双手插在大衣口袋里，回头去看繁花绿荫掩映下的府邸，它在早晨的阳光下显得金光璀璨，十分壮丽。

　　年轻的爱德华•德沃特勋爵的失踪直到中午才被发现。
　　事情的起因是他的贴身女佣米兰达像往常一样把早餐放到他房门口的桌上。这是因为年轻的勋爵不是一个早起的人。并且他在前一个晚上入睡前，向公爵抱怨头痛而提出不参加次日早晨安妮姑妈的欢送仪式，因为他认为自己花了太多功夫在毕业论文上，已经筋疲力尽。但直到下午一点钟，米兰达去给勋爵送午餐时，发现先前的早餐还摆在外面的桌子上，一动也未动。米兰达担心勋爵不舒服，急切地敲了敲房门，门里面并没有任何回应声。米兰达试图打开门，但门已经被反锁了，无法打开。
　　虽然她的愚笨常常引起勋爵的训斥，但这一次她的反应显然是机灵的。或许是女人的第六感让她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她很快告诉了伊莲娜夫人。夫人从管家那里拿到钥匙，径直去开了勋爵的房门。
　　……爱德华勋爵不在里面。
　　更奇特的是，卧室床上的被褥还像前一天晚上那样摆放得整整齐齐，并没有入睡过的痕迹。

　　很快德沃特公爵也被惊动了，他本来正在和道格拉斯先生在弹子房里打台球。整个庄园虽然很大，大白天要找一个人还是很容易，要不了多长时间，我们就都知道，哪里都找不到爱德华勋爵了。
　　这下子场面陷入混乱了。
　　我怀疑可怜的米兰达对爱德华勋爵的了解未必有我多，问她话时，简直可以用一无所知来形容。她甚至讲不清楚勋爵有多少件外套，失踪的时候穿的是哪一身衣服。当夫人想进一步追问米兰达更多关于爱德华勋爵的事情时，这个姑娘简单干脆地痛哭起来了。我有点好奇米兰达为什么会做勋爵的贴身女佣，勋爵看起来一点也不喜欢她，对她态度相当冷淡。我的两个学生则偷偷告诉我，实际上，米兰达做他们哥哥的贴身女佣还不满三个月时间，先前的女孩被辞退了。被辞退的原因当然并不是表面上所说的不需要人手，而是公爵和夫人难得达成一致的认为，爱德华勋爵并不需要一个看得太顺眼的女佣。毕竟公爵有一次在牌桌上大谈他的罗曼史时，曾经明确地表示过自己的唐璜原则是“兔子不吃窝边草”。

　　书桌上摆着一张勋爵和他的母亲在一起的照片，我不得不说勋爵那双蓝绿色的眼睛真的是生得非常漂亮。奥菲莉亚，我想要偷偷告诉你，爱德华勋爵有点让我想起你，特别是眼睛。
　　道格拉斯先生从我手中拿起这件相框，将这张照片抽了出来，照片的背后只写了几个单词，但确乎是勋爵的笔迹。
　　——『再见，妈咪，别担心，我会很好地照顾自己的』。
　　勋爵房间的钥匙则被摆在镀金镜框下面，上面贴着房间号码。窗户都是关闭的，考虑到我们进来时房门是反锁着，或许我们可以认为年轻的勋爵就像一缕青烟，从这间密闭的房间里消失了。
　　我打开窗户，往窗外看，窗外隔了七八英尺的距离有一棵毛榉树。我没有看过爱德华勋爵爬树的样子，不过我亲眼目睹过我那两个好学生还有德沃特公爵本人的身手，使我不得不深深相信遗传的绝妙之处。
　　我的一个学生亚瑟在我怀里数着数。
　　“一、二、三、四、五、六、七。”
　　我问他在干什么，这个好学生告诉我，墙外的常青藤上挂着七片叶子，和昨天一模一样。
　　他仰着小脸说：
　　“要是哥哥从这里跳下去的话，他不可能一片叶子都不碰掉，对不对，底摩斯先生？”
　　我点点头，认为他说得对，于是关上窗户，小心地插上插销。

　　等我转过身来时，公爵正将墙上的一副肖像画取下来，画后面嵌着一间保险箱。这个保险箱我看起来觉得非常眼熟——奥菲莉亚，你要是还记得我先前的信件，你就会想起来，我来应聘家庭教师的岗位时，爱德华勋爵正是用它来检验我的臂力。看来后来爱德华勋爵为这件沉重的铁箱子找了个更稳妥的处所。
　　但是保险箱给锁得牢牢的，根本不可能打开。
　　公爵用脚踢着墙，尝试着强行打开这个铁疙瘩，但不幸他失败了。紧接着他就从口袋里取出一支左轮手枪，对着锁孔开了一枪，子弹打进铁皮柜子里，整个柜子都痉挛了一阵。我很少——或者我从来没有看到过德沃特公爵发怒的样子，我想我那两个学生也是如此，我注意到这两个孩子很明显给吓到了，躲在我怀里一声也不吭了。
　　柜子里面只有一些信件，还有一张来不及兑换的支票。公爵拿起这张支票看了一眼，立刻就对伊莲娜夫人大叫大嚷起来了。
　　“我亲爱的女士！我不是跟你说过，叫你不要随便给他钱吗？”
　　伊莲娜夫人不甘示弱地跟自己的前夫对上了。
　　“噢，得了吧，他可是我儿子！”
　　“好吧，好吧，女士，你难道不知道，像他这个年纪的年轻人，手头上一旦有了钱，就什么事情都可能干得出来吗？”
　　“得了吧，他总不可能比你年轻时更糟糕了！”

　　公爵和夫人陷入到争吵之后，我更加相信他们曾经是一对踏入过婚姻殿堂的夫妻了。我将视线在爱德华勋爵的房间里逐一审视，我想我跟道格拉斯先生注意到的地方是一样的。我们俩都在看烟灰缸里面的烟蒂，看看剩余的灰烬很容易推断出勋爵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凌晨一点或者是两点，不会再晚，也不会更早了。公爵是很晚睡的，管家马丁会比公爵睡得更晚一点，年轻的勋爵显然是深谙这一点的。那时庄园的看门人已经睡着了，狗虽然醒着，但是小勋爵和这些猎犬混得很熟，它们连一声也不会吭。
　　年轻的勋爵在那时就消失了，不过问题的重点不是小勋爵如何从这个房间里出去的，而是他去了哪里。
　　但也许，我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我紧紧盯着房间里的一样东西，只要有这样东西在，我就能很快知道小勋爵的下落。不过，我认为也许我没有开口的必要，你说是不是，奥菲莉亚？

　　你忠诚的，阿尔培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