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第 1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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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见长公主。”卢姒进了雅座先向姬沅行了礼，这是她在外面或有外人在的时候都会做的，刚开始姬沅还说她虚伪小人，她一笑置之，因为她自个儿也这么觉得。可世人不就喜欢她这幅虚伪的样子吗？有教养，知礼仪，行事沉稳，举止庄重，似乎这才是尊贵的卢氏女该有的模样。如果行错一步，就会有人说她白白玷污了卢府的百年门楣。既然那些人喜欢看她虚伪做作的模样，她就装给他们看，不但要装还要装得像模像样，让人挑不出毛病，所以现在满京都谁不称赞她一句贵女典范！至于私底下，要是谁在她手里吃了暗亏，就只能打落牙齿和着血一块吞下去，谁让她明面上就是占理呢！
姬沅在外面也习惯了卢姒这样，只能陪着她一块装，“平身吧！”说着走过去扶起卢姒，拉着她的手在桌子旁坐下，继续道：“我刚才还以为是认错人了，没想到真是你！昨日你在演武场怎么那么早就走了，也不等我回来。还有啊，你平日不都跟个缩头乌龟似的窝在府里不出来嘛，今日怎么有闲心出来逛街了？而且——”姬沅说到这顿了一下，撇头去看进来后一直瞪着某人的柳亭苼，又小声问道：“你怎么会跟柳大人在一块？是不是他强迫你的？要真是，我立马给你出气。”在她看来，卢姒才不会跟柳亭苼这种一无是处又声名狼藉的酷吏在一块，一看就是柳亭苼仗势欺人，逼迫卢姒的。
姬沅一股脑说了这么多，卢姒也不知道该回她哪个，只能微微摇头，低声回道：“这些事待会儿回去再细说，我还没问你昨天在演武场的事呢！”卢姒说完也不管姬沅是何表情，只将目光落在了坐在对面的男子身上，然后朝对方点头示意，“宋大哥。”
宋起荥从外表上看是典型的冷面将军，虎着一张线条刚硬的脸时颇有摄人的气势。但见到卢姒这位准弟妹，他难得缓了几分脸色，毕竟想到亲弟弟宋起英那副德性，实在是他们宋家欠了这位准弟妹的，遂拱手还礼道：“昨天我家老太君还惦记着姒妹妹，不曾想今日就叫我遇到了。如今见姒妹妹气色比往年好了不少，回去说与我家老太君听，她老人家肯定会高兴的。”
卢姒以前去过将军府几次，和宋起荥也打过几个照面，他这人面上看着冷峻不好相处，实际上是个心热和善的，又加上她大哥卢征和他一块处事，也时常在大哥的来信中听闻此人能文善武，是个不可多得的奇才，是以卢姒对他印象还不错。
可当下听到宋起荥毫不避讳地提起老太君，她有些堵得慌，面上却仍是故作羞赧，低下头遮掩了眸光的深意，“宋大哥何苦取笑我！”实际上心里对老太君真是恨得要死。
十一年前要不是宋老太君说要找阴时出生的女子为病入膏肓的宋老将军冲喜，她祖父卢老太爷也不会把她抵出去许给宋起英以报当年老将军的救命之恩。许就许了吧，若是宋起英是个正直的她也就认了，可他偏偏是个只知道流连花丛醉生梦死的卑劣纨绔，而且听说宋起英不到弱冠后院就有了无数姬妾和庶子庶女。
更可恨的是，这些都是宋老太君故意纵容的结果，因为老太君嫌她身子弱，怕将来不好生养，所以对宋起英的行为就睁只眼闭只眼。而且她不止一次亲耳从宋老太君嘴里听到类似‘姒姐儿是个识大体的，将来入了府肯定不会计较后院那些玩意儿，男人有个三妻四妾再正常不过’的话。每听一次，卢姒心里的恨意就暗暗增加一分，要不是后来宋起英在京都闹得太过分他爹把他带到了北疆，她保不准哪天恨意来了就冲过去用簪子捅死他，这样宋府就不用娶她这个病秧子，她也不用嫁宋起英那个恶心人的东西。
原本仇视着宋起荥的柳亭苼听到俩人的对话，不得不将注意力放回卢姒身上，当下见她低头害羞的样子，更是气得火冒三丈，难不成她还真想嫁给宋起英那个王八犊子？别说门都没有，就连门缝也没有！
柳亭苼阴沉着脸径自找个位置坐下，皮笑肉不笑地睨着宋起荥，“这不是小宋将军吗？一年没见小宋将军真是越加意气风发了。”
宋起荥驻守北疆这一年，突厥屡次进攻不成，女皇褒奖宋起荥守土有功，在半个月前特将他召回来进京述职，加封为从三品怀德将军，并留京与家人过一个团圆年。这还只是宋起荥意气风发的开端，等出了年，突厥大举进犯，到时候宋起荥就会奉命领兵出征，然后五战五捷，将突厥彻底驱赶出北漠百里之外，宋起荥会因此一战成名，成为西楚王朝历史上又一个令百姓振奋，令周边国家畏惧的战神。
然后他会一步步高升统领军权，他们宋府也会随之如日中天，名声鹤立，以至于最后百姓只知宋家有个宋起荥却不知龙椅上坐的是天下女主，结果可想而知。女皇开始忌惮打压宋家，而宋起荥的野心渐长，他想保住宋家，就必须谋反。
上辈子宋起荥不但谋反了，还顺利地坐上了龙椅。而中间的功劳，至少有一半是他柳亭苼和赵珩的。但他们俩名声太臭了，百姓恨不得吃他们的肉喝他们的血，宋起荥称帝后，为了赢得民心，坐稳龙椅，先将赵珩五马分尸，后将他万箭穿心。
现在想来，上辈子他们哥儿仨竟没有一个善终的。
柳亭苼是恨宋起荥，恨得咬牙切齿，可最主要的不是因为他惨死在了宋起荥手上，毕竟从一开始他就知道和宋起荥合作是在与虎谋皮，死在宋起荥手上，他愿赌服输，且当时帘幽已死，他为媳妇儿报了仇，也没打算继续苟活下去。
他恨宋起荥主要是因为这个黑心肝的竟然敢动他媳妇儿的骨灰，他到现在都记得临死前最后一眼，看到宋起荥当着他的面，将他媳妇儿的骨灰坛子狠狠地摔到地上，并踩过白白的骨灰朝他走来，阴冷地说了一句，“你让我失去我最爱的人，我就让你最爱的人，在你眼前灰飞烟灭，永不复生！”
媳妇儿的骨灰被风吹散的那一刻，他真真正正体会到了什么叫绝望，他竟然连死后见他媳妇儿一面的希望也没了，那他就算有下辈子又如何？没有他媳妇儿陪着，再活一次又有什么意思？
“宋起荥，老子做鬼都不放过你。”
嘶声力竭的怒吼声似乎犹在耳边，可没想到老天爷开眼，没让他做鬼，反而让他重生为人。这一世，媳妇儿还活着，苏狐狸和赵黑子也还活着，他老娘也好好的，宋起荥也还没得势，一切的一切，都来及弥补。
但这辈子柳亭苼没打算阻止宋起荥的登顶之路，因为那不是宋起荥致命的弱点，他致命的弱点是他最爱的人——靖安伯府的当丽郡主。只要牢牢把握住这个弱点，柳亭苼有的是方法让宋起荥痛不欲生！
宋起荥和普通士族不同，他对柳亭苼这个人还是比较欣赏的，柳亭苼出身虽不高，却懂得审时度势，因势导利，这种人无疑是聪明的，而他就喜欢和聪明又有能力的人打交道。所以他这次回京本来就有意结识柳亭苼，却不料会在此相遇，可柳亭苼眼里明显的敌意，让他有些摸不着头脑，他不记得自己何时得罪过这位阎罗王。
这么想着，宋起荥嘴角一扯，尽力展示友好，“柳大人过奖了，宋某只是难得回京与家人团聚，天伦之乐，人之常情。”
柳亭苼往后靠着椅背，悠哉游哉地翘起二郎腿，“小宋将军看上去也是——”他突然忘了上辈子卢姒教他的形容人看上去很有才华的四个字叫啥，为了不在宋起荥面前丢脸，只能侧头小声地求助于卢姒，“有四个字，叫啥啥人才，前头那俩字是啥？”
什么？卢姒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柳亭苼又急道：“就是形容人的四个字。”
卢姒这下明白了，他是在打肿脸充胖子，遂憋着笑回道：“仪表堂堂，一表人才？”顺便问一赠一。
“没错没错，就是这个。”柳亭苼直回身子，接着之前的话对宋起荥道：“看上去也是仪表堂堂，一表人才，可你那弟弟和你相差也太多了，本官听说上个月他偷偷跑出边城去赛马，结果只是遇到了几个突厥人，就吓得腿软尿裤子被人抬回去了。这种人怎么配得上卢小姐呢？你说是不是？小宋将军。”
宋起荥刚看到柳亭苼和卢姒交头接耳的，正怀疑他俩风马牛不相及的是怎么认识的？就听见柳亭苼这么开门见山单刀直入地问话，一时间更加怀疑柳亭苼和卢姒的关系了！可不容他细想，柳亭苼就不满地嚷嚷道：“小宋将军的耳朵该不会被边疆的战鼓震聋了吧？”
宋起荥收了心思，听到柳亭苼的话却是脸色一沉，他若顺着柳亭苼的话，岂不是真的打自家的脸？若不顺着柳亭苼的话，自家弟弟又那副品行，的确是配不上卢小姐，当着卢小姐的面，他这未来的大伯哥实在没脸昧着良心替弟弟辩解，所以竟一时语塞。
卢姒听到柳亭苼提及宋起英时明显鄙视又吃味的语气，心底的那份猜测更加坐稳了，只是为了保险起见，她还需要验证一番，遂在这尴尬的档口，她开口道：“我听说突厥人凶残暴虐，杀人如麻，宋二公子这种长在京都的贵公子何曾见过那等恶人？一时遇到受了惊吓也是有的，可未必如柳大人所言那般不堪。至于大人说的配不配，我两家门当户对，他未娶，我未嫁，又自小有婚约，何来的不配？”
这一席话，姬沅听得目瞪口呆，阿秾竟然会为宋起英那种种马开脱？她莫不是见鬼了？！
宋起荥却是庆幸卢姒替他解了围，同时刚才心底的那点怀疑也打消了，卢小姐是规规矩矩的世家女子，即使他弟弟再不好，卢小姐也懂得在外人面前维护他弟弟的面子。这样的好姑娘怎么可能在有婚约的情况下与别的男子牵扯不清，更何况这别的男子还是酷吏柳亭苼，那就更不可能了。这中间一定有什么他不知情的，也许是柳亭苼别有用心也未可知！
‘别有用心’的柳亭苼却是差点被卢姒气得一口老血闷死，这个不识好歹好坏不分的女人，他一心为她好，好让她离了宋起英那个窝囊胆小浑身上下一无是处的王八犊子，可她却伶牙俐齿地来反驳他，真是气死他了！！！气死他了！！！！
卢姒则镇定自若地端了一杯热茶，借着氤氲的水汽偷偷斜眼打量柳亭苼，见他手握成拳一脸隐忍的样子，心里顿时重重地松了一口气，这下她可以放心地筹划接下来的事了。
此人，甚好！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第 1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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