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伦轶巾帼——孝贤皇后传》清墨一世

102、认罪

　　君柔冷眼看着手帕上自己咳出的鲜血，虚弱道，“意凝，你去，去养心殿找皇上，就说本宫有要紧事，要见皇上。”
　　意凝给她端药，“有什么事也不必急于现在，娘娘治好了病，有什么话说不得的？”
　　“现在就去。”君柔推开药，坚持道，“你亲自过去，皇上便知道我是真的要见他，他就会来的。”
　　意凝还想再劝，“娘娘……”
　　“你快去！”君柔急得复又咳嗽起来，嘴里的血腥味又浓重起来，“你连本宫的话也不听了吗？”
　　“奴婢这就去，您别着急！”意凝急忙放下药，给君柔递上帕子，“您等着，我跑着去，很快的。”
　　君柔美眸半闭半睁，已经是极度的虚弱，靠在床头勉强点了点头。
　　弘历踏进满目荒凉的咸福宫的时候，心里仿佛被什么刺了一下，不算很疼，却酸涩苦楚。
　　一年之前，这里还是花团锦簇，在自己刚踏进门口时，便有个玉人巧笑倩兮，从里屋袅娜地走过来欢迎他。那时的贵妃顾盼生辉，笑靥如花。
　　到了里屋一看，弘历几乎窒息，他眼眶酸涩，惶然望着倚坐在床上的憔悴女子。一头披散的长发，枯黄而无光泽，尖瘦的小脸若风中凋零的杏叶，灰暗中透出铁青的晦光，身形更是单薄若黄花，露在宽大衣袖外的一截手腕，细得似乎可一折便断。
　　弘历涩声呼唤，“君柔……”
　　君柔猛然睁开眼睛，视线并不是很清晰，她只能在泪光中看见一团明黄色的身影缓缓向自己走来。
　　君柔努力地回忆弘历的模样，记忆中的他永远是初见时的俊朗，然而现在，不过一年多不见，她却觉得眼前的人陌生极了，叫她不敢认。
　　面对自己宠爱过的女子，弘历不是全然不心疼，口气十分柔和，“君柔，你受苦了。朕是相信你的，你放心，朕一定会查明真相，还你清白。”
　　君柔单薄的身子狠狠地颤抖了一下，突然就起身要跪下。
　　弘历急忙搀扶住她，才发现她的手臂这样细，仿佛是皮包骨头，还渗着湿寒的病气，“你这是做什么？病成这个样子了，就不必行礼了。”
　　君柔苦笑，努力压抑着喉咙里咸涩的血腥味，“臣妾找皇上来，是请罪的。”
　　弘历眸光一抖，手臂微微松开了些力气，迟疑道，“你什么意思？”
　　“臣妾有罪，谋害了哲妃。”君柔端端正正地跪好，磕头不起，“臣妾认罪，请皇上处置！”
　　弘历霍然起身，不可置信道，“贵妃定是病糊涂了！”
　　君柔惨白一笑，“皇上是要臣妾说出具体的手法和过程吗？”
　　“怎么会？！”弘历气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臣妾无意得知，哲妃就是当年害臣妾滑胎的元凶！”君柔眼里露出狠戾的光芒，“她害的臣妾不能生育，自己却和大阿哥享有天伦，臣妾焉能不怨不恨？她既能害的臣妾和孩子阴阳两隔，臣妾也要让她尝尝生离死别！”
　　“你疯了！”弘历嘴唇颤抖，“朕不相信，你说的话朕一个字也不信。贵妃，你只是病糊涂了。”
　　君柔勾起嘴角，笑容讽刺，“皇上不是一直就疑心臣妾吗？这么多次的搜宫，这么多天的流言，皇上若真相信臣妾的清白，怎么会置之不理？现在臣妾受不住了，自己承认了，您却又不信了……”
　　“高君柔，你简直……”弘历狠狠地一掌拍在桌子上，可是看向君柔病中苍白的脸，终究有些不忍。
　　君柔盈盈拜倒，“臣妾请皇上责罚。”
　　“是该责罚，但也要等你病好了再说。”弘历闭上眼睛，艰难道，“过去的事，已经过了这么多年了，朕也不想再追究了，你好自为之吧。”
　　君柔不可置信地抬起头来，泪眼蒙眬中，却只看得见弘历毅然决然离去的背影，她失去了力量，瘫在地上。
　　外头守着的意凝急忙进来扶起君柔，“娘娘，快躺下。”
　　君柔吃力地看了她一眼，气喘吁吁地问，“皇后娘娘……是不是皇后娘娘替本宫向皇上求了情？”
　　意凝垂下眼睛，麻利地替君柔盖好被子，“奴婢不知。许是皇上顾念和娘娘的多年感情……”
　　“感情？”君柔痴痴地笑，笑的眼泪都快出来了，“你难道还不明白，最是无情帝王家，古人诚不我欺也！”
　　“娘娘！”意凝带着哭腔劝慰道，“奴婢求您保重自己吧。您总是这样多思，生生熬垮了自己的身体，哪怕到了今天，您还要……”
　　“你早就猜到了我要向皇上认罪了，悄悄告诉了皇后娘娘，是吗？”君柔偏了偏头，泪水一滴滴落在被子上，“是皇后早替我在皇上那里求了个恩典，所以皇上哪怕那样生气，也没能处罚我。”
　　意凝低着头，不敢再说谎隐瞒。
　　“我自己的身子，我还能不清楚吗？”君柔涩声道，“皇上恨极了我却不处置，不过因为我已经没有几日光阴，只是在这里等死罢了。”
　　日光一寸寸挪出房间，君柔看着那渐渐暗淡下去的光芒，无力地闭上了眼睛。

作者有话说

　　这一章稍微长一点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