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中原康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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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原中也仿佛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从被尾崎红叶捡到的那个场景开始，慢慢绵延开来。漂亮的和服的袖摆为他擦拭过嘴角的血丝。那个漂亮的红伞看似华而不实，却为他遮挡过风雨。
黑色的大雨磅礴的下，把属于过去的记忆渐渐溶蚀。
他看见一个穿着白衣的少女，在铅灰色的天空下哭泣。黑色的雨水渐渐将她的全身的纯白变得污浊，她宛若被遗弃一般绝望地蜷缩着。
——总觉得，没办法放着不管呢。
神不知鬼不觉地，他将手中的伞向前伸出。
“呐……”他尝试性地开口“要不要……”
……要不要和我一起走？
——！！
中原中也猛然间睁开双眼，灌入鼻腔的依然是浓重的消毒水味。
稍稍喘了口气，侧目看去，仪器上的心电图一边重复着周期性的图像，一边发出有规律的高音。
“中原先生？！”周围有陌生的声音唤了一句，之后整个房间里响起了纷乱的脚步声。
——吵死了。
脑袋里的第一反应过去之后，中原中也看着白到没有其他任何颜色的天花板，突然联想到另一个身上白的几乎没有色彩的人。
原田康子呢？
那个总是能在很多细节上流露出关心的人似乎并没有第一时间出现在他的身边。
“难道……”他被放在被子中的手慢慢攥紧。只觉得有一种莫名的恐慌席卷了心头。
中原中也总算记起来，他失去意识之前在距离原田康子极近的地方使用了“污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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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原先生！！！”房门砰的一下发出巨响，这让中原中也以为门几乎是被撞开的。
听到熟悉的声音，他莫名地松了口气。
女子在看到他眼睛的瞬间，灰色的眼眸就渐渐睁大，水光在嘴角扯起笑容的同时充盈在她的眼睛里。那些从眼睛里溢出来的东西全部从脸上滑下来，向星屑一样坠落，滴在她被缠了绷带，吊在脖子上的左手臂上。原田康子紧走几步来到病床旁，能够活动的右手撑在他的床边。视线在他打满了绷带的肢体上打量着。
“……有没有哪里难受？头会疼吗？啊，对了，您知道我是谁吗？”
这并不是中原中也第一次看到她的眼泪，却是原田康子第一次在其他人面前失态到声音都止不住地发抖。
他在内心里默默叹气。
她哭得像一个十九岁的小女孩。嗯，虽然她本来就只有十九岁。
“康子。”他差点就笑出了声，只是声带因为太久没有使用而使得声音带着点沙哑，“你在胡说些什么啊。”
中原中也搜尽枯肠，只用了那句在战场上出现的那句调侃。
男人即使在病床上也笑的那样桀骜：“……你的脑子终于因为工作过度坏掉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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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归感谢，回来除了中原中也的事是她时常挂念在心的以外，坂口安吾大刀阔斧就取了她的路子这件事也是她做梦都忘不掉。原田康子回了办事处做的第一件正事儿就是黑着一张脸把自己的通讯线路给废了，重新启用了一条——然后虽然脖子下吊着一只手，但还是把技术人员全部拉到房里“和善地”，“喝了杯茶”。
事到如今她倒是不觉得用什么加密的方法能够救回被坂口安吾黑掉的那条线路，只希望自己能尽快成长起来，免得港口黑手党在日后的情报站上输得一塌糊涂。
手上的腕表分秒不停的走。这几日中原中也虽手脚不便，但也并没有闲着。毁坏的交通线、建筑以及叛党残余势力的缴清和压制等等问题即便他不亲自出马，也需要他来全权考虑如何处理。原田康子则在此期间将他的命令负责传达和实施下去
眼看已经过了应该要汇报事项的下午四时，原田康子不得不加快脚步。
“很抱歉来晚了，中原先生。关于今天的事情……”
康子撩了一下散乱的黑发。进门之后一边把门关上，一边喘了口气就准备开始汇报今天的工作。
她的脊背挺得很直、双脚并拢。站姿虽然没有外人看着，却总是异常的标准。白色的衣裙一整日奔波在外，总难免有些弄脏的地方。而马不停蹄的工作似乎让她的唇角都起了干皮。
“……先喝口水吧。”
在原田康子惊讶的目光中，中原中也打断了她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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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氛在两个人都不说话的时候变得诡异起来。
窗外夕阳把云层勾出的金边很是美丽。天幕像火焰烧灼一样，在这个下过雪的冬季有令人畅快的暖意
中原中也的目光跳到黑发少女还吊着的手上，这是他醒来的时候就看见的样子。
“你的手——”
“啊，这个啊，和山村美纱过招的时候被打伤的。”原田康子用着很轻快、很愉悦的口吻说道。末了还补上一些略带不甘的沉痛意味。
中原中也默默侧过脸去，看向窗外。
原田康子的伤究竟是在对战的时候留下的，还是因为“污浊”被波及的，他心里其实很清楚。她总是这样，不知道为什么每次会去顾及自己的情绪。
“康子，我……”
原田康子迅速低声打断了他的话：“别说。”
——在这里让对方把道歉的话说出口的话，她一定会觉得难受的。
中原中也垂眸，看向自己手上缠着的绷带。
“抱……”
他想要传递的话语瞬间消散在空气之中，连最初的音节都几乎被吞没。
中原中也湛蓝色的眼眸一下子收缩了一下，整个人被唇上的触感惊得脑袋里一片空白。女孩垂下的眼睑末端，细长的睫毛宛若雏鸟之羽，轻飘飘地颤抖着。
黑色的发丝蹭过中原中也的脸颊，连带着全身都泛起酥麻的痒意。
日落的光辉沉郁如酒，洒在了两人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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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日的那个插曲以大脑一片空白的中原中也愣在床上，看着原田康子一溜烟地逃走作为结束。
“唔……”
清晨的阳光慢慢照进属于他的那个单间病房，他轻轻抬起手触碰了自己依然干燥的下唇，总觉得有点懊恼的情绪慢慢出现在脑子里。
——刚才医生告诉他，已经可以下床活动了。
双脚久违地踩在实地上，他有些嫌弃地看着自己的一身绷带，脑子里浮现出旧日搭档的身影。
“妾身进来了哦……”冷不丁出现在门外的声音吓了中原中也一跳，红叶隔着毛玻璃的剪影仍然十分好辨认。
她并没等中原中也的回应，便拉开了门轻车熟路走了进来。
“大姊。”中原中也还记着自己曾经给尾崎红叶扯了个谎的事情，有些没底气地唤了一声，“你怎么来了？”
——应该同森欧外一同留在横滨的尾崎红叶这时候来西方，本来就人数不齐的干部还不在首领的身边，这样真的好吗？
“没什么，”尾崎红叶自己拉了张椅子坐下，声线悠然，“我可是和欧外先生请过假的哟 。”
女人笑着，唇上浓烈的鲜红随着她的笑容弯出弧度。
“都出了这样的事，我当然应该看看。不然我想欧外先生一定也不放心。”
——“这样的事情”到底指的是他少见地全身是伤的倒在医院，还是“污浊”被强行发动。中原中也并不确定。尾崎红叶或许两者都有。但直觉告诉他，森先生应该在意的是“污浊”是否还会有失控的可能。
他沉默了一会儿，正准备整理一下事情的脉络一条线说下来，就被三声轻巧的叩门打断。
“中原先生，我是原田，现在方便进来吗？”
他现在觉察出这种说公事的时候选择正确称谓的方便之处了。这样他可以有其他人在场的时候清楚地判断对方的来意。
“进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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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得不说，哪怕看起来再怎么花哨惹眼，尾崎红叶真的是一个暗杀高手。
因为即便是对气息特别敏感的，原田康子直到进屋之前都没有发现尾崎红叶在场。只是在房外听见他回话的时候，从中原中也少见的严肃口吻里察觉到可能有什么情况不对。
“……”她默默地将攥在手里的匕首放回去，希望自己刚才并没有泄露出什么杀气。要是尾崎红叶以为自己是要暗杀中原中也，那真是几条命都不够赔。
“红叶大人。”原田康子拉上房门后立马鞠躬。
两个干部，一个跑腿儿的。三人在宽敞的病房里气氛诡异到吓人。
“我曾经说过的吧。”尾崎红叶虽然头都不转，还像刚才那样看着中原中也，但这话原田康子心里明白是对她说的。
“要是这里出了什么事情，是要让你人头落地的。”
这边中原中也莫名其妙瞧了原田康子一眼，黑发少女仍然维持着鞠躬的姿势。
“是的，您说过。”
对于女子很是荡然的态度，尾崎红叶饶有兴趣地终于转了身过去打量着她：“可是你怎么还还没拎着你的头来见我呢？”
“红叶姐……”中原中也正打算插话，却猛然想起来原田康子现在从编制上算，还是尾崎红叶的部下。
原田康子慢慢直起身，“因为如您所知，属下现在正听从中原先生的安排，协助主理西方平叛的工作。黑手党的规矩是‘不得怠慢、不可有失’。”
“……所以在下似乎还没时间去死。”她无比认真地对着尾崎红叶回答道。
中原中也抿唇差点“噗”地笑出来，但是还是非常努力地绷着一张脸。免得红叶脸上挂不住。
“——哦？”尾崎红叶脸上微笑不改，端详着自己涂着甲油的红色指甲，“可是我现在来西方了。”
尾崎红叶一眼瞥向自己方才放在椅子边上的红伞，几乎是打定主意要治一治这个黑头发的小屁孩。她最讨厌有人借着中也的名头来寻求庇护。
——言下之意似乎是她即便更改他的意思也轻而易举。
原田康子声音蓦然沉下来：“红叶大人。这和您来不来西方没有关系。”
“负责西方事宜的‘干部’，”她用她年轻的灰眸盯着尾崎红叶，毫不压制自己逆反的情绪，“…是中原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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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崎红叶看着一向很注重位分和礼节的原田康子几乎是暴露出了怒意和不怎么入流的杀气，多少是有点吃惊的。
毕竟西方的事情总会结束，这样和自己结怨并不明智。她以为她多少应该服软点。
她看了一眼椅子边，果然红伞被中也那孩子给拿远了。这时端端正正地靠在他手边的床头柜上
尾崎红叶本以为自己会非常生气。
可是原田康子说的没错。她用这种方式提醒自己那个少年早已长大。
——他已经是干部了。
她一直没有清楚地认识到，中原中也早就不是那时候的小孩了。目光比那时候深邃了许多，鼻梁也似乎更英挺了。
从来没有人敢于这样提醒她，应该放手了。
尾崎红叶叹了口气，从椅子上站起：“好吧，既然中也你没什么大碍，又有可用的部下能够相助，我就放心地回去给欧外先生回话便是了。”
她拿过床头边的伞，缓步走出门。橙红的发丝随着头上的垂饰一步一晃动，优雅而美艳。
“照顾好自己，妾身先回去了。”
病房门再度闭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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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月后，中原中也总算拆掉了身上最后一处绷带。
虽然在身上很多地方留了疤，拆绷带的时候原田康子一直看起来十分心疼，吸着鼻子一抽一抽的。但他自己对于伤疤之类的倒是没什么特别的感受。
原田康子坐在副驾驶座上，对接下来要去的地方有些没底。
“我们是要去做什么？”
中原中也一边看着信号灯变化，挂了个档往前开，一边含混地嘟囔道：“到了不就知道了。”
作为情报员，观察力上佳的原田康子看着对方有点发红的耳朵尖，心里猜到几分，抿唇转回身无比紧张地去注视着前方。
车辆和道路在她的眼前成为混乱不堪的图景。原田康子的心里打起鼓来。她有些讨厌自己被培训出来的敏锐，因为这种事情一旦注意到，就会忍不住地往下想。
——是那件事吗？他会怎么说？在哪里说？他会不会很为难？还是说其实并不是我想的那样？
心跳的声音震耳欲聋，她渐渐地什么也听不清楚。
车停了下来。
——不是海边，不是山上，也不是什么游乐园之类很漂亮的地点。而是一个破败的仓库外。原田康子几乎可以想到之后应该是下令突入之类的命令。
她握紧的手慢慢松开。
想错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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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是我们专用的军火库。配备有反监控的干扰设备。”
中原中也说着，原田康子聚精会神地进入任务状态，点了点头。
“也就是说，在干扰器的影响下，无论现在车上或者我们附近有什么电子设备，一概是不能使用的。”他表情复杂地开口。
原田康子表情严肃，脑子里飞快地开始寻思等会儿要是两人一起突入，要如何建立机械以外的沟通手段：“……嗯，那无线电和通讯设备也不可以用。”
“……”
橙发男人深吸一口气，发现对方好像会错了意。
——算了。
中原中也拉紧手刹，转过脸认真地看着原田康子。
“……我们交往吧。”
黑发少女被打断了思路，愣了有五六秒，方才从嘴里吐出一个短音：“…欸？”
他常戴在头上的帽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摘了下来，被放在一边。熄火的车内没有任何一星半点的声响。被那双明亮的、湛蓝色的眼眸盯着，她仿佛连魂魄都已经被勾走。
看着女孩呆愣着没有半点反应，中原中也干脆摘了手套环原田康子的肩膀。她被勾过肩的手缓缓拉近，直到声音在自己的耳边带起温热的气流，原田康子才兀然发觉对方的面孔已经不在视线之内。
“如果你担心、害怕或者怀疑这个提议不会长久。”
他的邀请如同世界上最醇烈毒品，他的声音灌入耳际就如同沉郁的红酒流过喉间。中原中也抱紧了她。被压低的嗓音沙哑到让人心里发痒。
“……那么用异能也没有关系。”
男人说到这里慢慢放开了她。倒映着她的眼眸里装满了星辰和大海。
在原田康子几乎要流泪的注视中，中原中也拉过她的手放在自己随着心跳轻微起伏的胸口。
“我允许你这么做。”
【END】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中原康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