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原中也BG] 康子》此木柴

9、番外《婚戒》

　　《婚戒》

　　01
　　“真纪，别老躺在沙发上玩手机，要起来活动一下，不然等下你会脊椎酸的。”中原和也踩着梯子，拿着抹布仔细地擦着天花板的时候，倒是没有计较妹妹一直以来不参与家务的坏习惯。随康子的头发看起来服帖地碎在耳边，即使是平凡的黑色，镀上夕阳的微光也就变的好看许多。
　　橙色头发的少女依旧晃着一双白腿，紧张地注视着屏幕里面飞速袭来的小怪：“和也哥你就别管我啦，好好拖地吧，要是爸妈回来看到卫生没做完，小心爸爸踹你。”
　　“是是是。”男生默默翻了个白眼，手上的动作倒没停。
　　——嗯？
　　中原和也手上动作一顿，只觉得这会儿擦到的这块有些奇怪。他眯了眯眼，好看的灰眸子里面散出点沉静的光。他空出双手去试着抠动那块砖的缝。
　　湿乎乎的抹布啪的一声掉在地上。
　　“喂，和也哥！你……”正准备说出几句责备的话，真纪就看到一块天花板的贴砖被缓缓移开。
　　“这是——？”
　　他们在这家里度过了十多年的时光，即便是现在已经搬出去住了，也时常会回到这里。他们竟然一直都不知道家里有这个暗格，父母也似乎从未说过。
　　中原和也伸手往里探去，摸出一个落满灰的盒子。
　　——宛若尘封多年，带着神秘的色彩。
　　兄妹两人相视一眼，黑头发的哥哥咽了口口水，打开了满是灰尘的木盒。
　　他们顿时沉默了下来。
　　盒子里暗色的天鹅绒仍然丝光柔美，它静静地托着一双成对的戒指。
　　那应该是有些年代了的设计，反正至少没有很强烈的现代感。贵金属制成的两个圆环仿佛穿越了数十年的时光，将优雅的美感静静地呈现出来。
　　——如果不是这次父母家里回家一时兴起做个大扫除，他们大概都忘了自己的母亲还不叫中原康子。
　　02
　　等到中原中也和原田康子回来的时候，大儿子和也已经将家里打扫干净。
　　“……父亲。”他有些兴奋，立马迎上去，伸手去接中也手上的塑料袋，看了一眼里面全是食材，“您回来了。”
　　沙发上的真纪立马收起了手机坐正，以免被母亲训斥。好在对方进门的时候被和也挡了一半视线没看着。
　　“滚。死小子。不给你妈妈问好？”中年男子对儿子皱眉的同时，温和地先将康子让了进来，然后将帽子摘下，扣在衣架上，“……最近，你小子没偷懒或者给芥川添乱吧。”
　　语毕，他瞥了一眼还在抽身高的儿子，莫名觉得欣慰又心烦。不等大儿子补完给康子的问候，还有方才问题的回答，径直走向酒柜。
　　“噗。”原田康子顺手把厚重的大衣递给中原和也，回头看见丈夫似有些不服气的样子就忍不住笑，“中也，你怎么老欺负你儿子。就因为比你高啊。”

　　“……罗嗦！”
　　在酒柜里面纠结半天不知道开哪一瓶的他立马炸毛，并迅速转移话题：“想喝什么？”
　　“69年的柏图斯！”外人面前狂拽酷炫冷峻无比的黑手党先生高举双手向自己的爸爸提议。
　　“没问你小子，我问你妈妈和真纪！”

　　“呜呜呜……”不知道捏了多少人命在手上的中原和也都不顾自己身上的衬衣有多贵，看见爸爸依旧偏心的日常，干脆死皮赖脸地开始打滚撒娇，抱着康子的大腿，“父亲你针对我！妈妈你快说说他！”

　　“滚！别烦你妈！”
　　这个年轻的黑手党先生立马就被老爹给踹了一脚。
　　原田康子轻轻掩嘴笑了起来，这个暖意融融的场面，是她在二十岁的时候从未奢望过的。想到这里，她将目光望向那个人。
　　中原中也最终还是嘀咕了几声，选了一瓶拿出来，拿出开瓶器准备开酒。
　　——这不是还是选了69年柏图斯嘛。
　　她默默在心里吐槽。
　　中原真纪瞧了一眼已经恢复原状的天花板，又看了看母亲空无一物的无名指和洋溢着幸福的眼眸，忽然就沉默了下来。
　　03
　　“爸爸、妈妈。”在吃饭途中忽然放下刀叉的真纪鼓起了圆乎乎的小脸，把一对蓝汪汪的大眼睛衬得更加灵动可爱。
　　“……怎么了？真纪？”中原中也总是对女儿的卖萌非常没辙，声音都柔和了不少，不像刚才对儿子的那种嫌弃腔。而原田康子则是熟知女儿一露出这种表情就没好事的尿性，放下筷子说道：“不准找你爸爸要这要那，真是的多大的人了，用自己的工资买。”
　　“才不是呢！”真纪嘟着嘴，“我是要说一件超——重大的事情。”
　　她和自家哥哥好看的灰眸子对视了一眼，决定按商量好的计策说出来。
　　“真纪我啊……有男朋友了噢。真纪想和他在一起生活，生好——多好多小孩子。”
　　“噗。”中原和也差点把昂贵的红酒喷出来，抬脚轻轻在桌下踢了一下妹妹的脚，提醒她演的太假了。然而这个哥哥嘴里说的却是：“噗哈哈哈哈，真纪，小孩可不能生很多很多哦，又不是买水果。”
　　不过意料之外的是，父亲中原中也露出的确是有些恍然的神情。
　　——呜哇，这么烂的演技都中招了。父亲您也太……
　　“是吗。”原田康子则是不怎么惊讶，拿筷子夹了一根芦笋在自己的碗里，“没听说啊，什么时候结婚？”

　　——就是这句。
　　中原真纪水蓝水蓝的眼睛故作出几分夸张的惊讶：“结婚？没有啊？……因为男朋友说不能结婚，所以我们就不结了呀？”
　　“胡说什么！”在看到父亲皱眉正要说话的时候，哥哥和也就赶快假装愤怒地补上一句：“这么没责任的渣男，是谁？谁这么不负责任？我去剁了他。”

　　原田康子则是沉吟一会儿，撩了撩耳边的黑发，再开口有了几分严肃：“……妈妈也劝你多考虑一下，这年头——”

　　“因为。”
　　女孩子好听的声音打断了康子还要说出来的话。
　　“妈妈和爸爸不是都没结婚吗？照你们的意思，爸爸也不负责任——”

　　“真纪！！！”原田康子立马怒喝出来，拍桌而起，“你在说什么！？”
　　——这是她自己走上的路，这是她明知道会付出的东西。
　　——她不希望任何人去责备他。
　　鲜少见到母亲发怒的中原真纪一下子有些懵，好在坐在一边的和也稍微扶住了她。
　　“向你父亲道歉。”木筷子随着刚才那一拍早就滚到地上，康子的情绪随着拔高的语调有点不稳，“马上。”

　　黑发女子的手有些发颤地正要举起来，却被身旁的人握住。
　　原田康子回头看着坐在椅子上拉着自己的手的丈夫，莫名地心里有点酸。
　　“……康子。”
　　他的语气带着点诱哄。
　　手心的温度慢慢传递过来。只是唤了自己的名字，原田康子就觉得情绪一下子就像火堆上被浇了一盆水，冷静下来。
　　四十五岁的中原中也还是有着能让自己一下子就心情平静的魔力，他的五官似乎比少年时代更硬朗几分，他眼眸里的深蓝比从前还要美。
　　“没事的，康子。”
　　非常轻的声音如同羽毛落在身上，放松了神经。原田康子慢慢坐回椅子上。
　　复杂的情绪在拿起汤勺的一瞬间涌上来，康子已经不太记得上回有落泪的冲动是在什么时候。
　　中原中也给她舀了一勺汤。
　　04
　　“所以说啊，”缓和气氛的重担总是落在和也的身上，这让他不得不挠着黑发尽力将语气放得轻松，“父亲母亲还是快些结婚吧，我或者真纪就是谈了恋爱都不敢比二老先结婚啊。”

　　“而且……”他摊手，轻佻的语调似是再讲一件稀松平常的小事：“母亲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了，父亲母亲现在都不在黑手党一线工作了不是吗？”

　　“我和哥哥商量好了。”接上话的是真纪轻柔的声音，“爸爸妈妈不补完婚礼的话，我也好、哥哥也好，是绝对不会结婚的。”

　　——在这对兄妹的脑海里，那对依旧崭新的婚戒，如今也还是那么富有美感。
　　05
　　早春的气温还有点微凉。原田康子披着一件布料看起来很是华贵的白色羽织坐在巨大的镜子前面。那件羽织的缎面泛着浅浅的光，细致的暗纹线走出的是同一种颜色的两千只白鹤。不过她的内里却是一件西式的婚礼服。
　　“噗，妈妈您怎么这么穿啊，家里都没有中看的披肩了么。”一边笑着的真纪一边就要去拉开柜子。
　　镜中的她，黑发被盘了起来，只留一缕儿蜿蜒在肩侧。数量过多的装饰总让人感觉似乎用力过头，而红叶前几日刷着中原中也的卡大手一挥就给康子置办下来的首饰还有一大堆都静静地躺在盒子中。
　　她恍然有些觉得想笑。
　　“这个羽织，是你父亲二十多年前送的东西，年纪比你还要大呢。”康子的手拢上光滑的布料，低低地就笑了出来，长长的珍珠耳饰就跟着晃动，“……那时候你父亲可喜欢送东西了。”
　　——时光好像汩汩流淌到他们刚刚交往的时候。
　　不管是被红叶托了去去料子也好，在外地偶然发现的什么小东西也罢，就算是偶然路过市集看到的墙角边的小花如果开得有趣也会让他停下脚步。
　　就好像鸟类求偶一般，笨拙而又天真。他总是把他所见到的所有美好的东西一股脑儿地搬到她的面前。那时候他湛蓝色的眼眸总是亮晶晶地泛着高兴的情绪。黑手党的干部在此时似乎全身散发着傻气，像一只把食物和鲜花叼回巢穴等待夸赞的雉鸡。
　　——明明接受馈赠的人是她，他却总是在她愕然地接过东西的时候嘴角上扬起温暖的弧度。暖的她都要落下泪来。
　　一时间，莫名其妙的东西时常会堆满他们的家。哪怕康子基本上没什么机会穿和服，家里还是会多出很多“红叶大姐都说难找”的高档货。这种莫名其妙的状况直到和也的出生才稍稍有所缓和，不然康子总觉得家里会被东西堆满。
　　——这件羽织便是其中一件。
　　宁静的钟声悠然响起。
　　原田康子缓缓从看起来很欧式椅子上站起来，将带着体温的羽织脱下。
　　她深深地呼吸，紧张使得她的面上泛起了淡淡的红。

　　“妈妈今天很漂亮。”真纪一边看着静静在镜子前的母亲，一边捏着自己的裙子发愁地撅嘴，“感觉对比一下显得我都不好看了。”
　　原田康子手都不停，庄重地将口红的最后一笔抹完缓缓说道：“少和我贫嘴，四十多岁的人了，哪就漂亮得过你们这些年轻人。“
　　钟声厚重而有缓慢地响着，仿佛庄严的催促。

　　她闭眼，阻止湿热的液体把妆面弄坏，推开了门。
　　她能感觉光照在她的身上，心脏仿佛重生一般跳动得那样有力。
　　05
　　——你是否愿意娶她为妻，在神面前和她结为一体，爱她、安慰她、尊重她……
　　神志似乎都有点恍惚，以至于原田康子似乎都没有听清楚那位先生冗长的问话。而要是在工作的时候这样走神，大概会被整的很惨。她想着，望了一眼单手捧着一本莫名奇妙的书用着好听的声音说话的森欧外先生。
　　“……始终忠於她，直到离开世界？”
　　“是的，我愿意。”
　　中原中也独有的嗓音成功地将她的注意力又给拉了回来。康子发现，他没有戴帽子，橘色的发顶有几根头发被风吹的翘起。那双望进她灵魂的深蓝含着太过炽热的情绪，几乎要把她的全部都焚烧殆尽。
　　“你是否愿意……”
　　压根不知道森欧外说了什么，她鬼使神差地伸出手，在中原中也有些愕然的目光中，去将他发顶翘起来的一撮呆毛给理回去，未了还歪了头瞧了一眼。等到回过神来，似乎已经静下来挺久了，充当神父的森欧外的问题大概早就已经念完。
　　她脸上发烫，无比后悔自己的走神，赶忙答了一句：“是的，我愿意。”

　　“噗。”和其他祝福的人们站在一起的和也已然被母亲犯蠢的行为弄笑，他兀然觉得昨晚上睡不着直接把自己踹了起来硬要指导体术的父亲大概也是一时间搭错了神经。
　　……
　　06
　　——或许二十多年前拒绝婚礼是她最恶劣的任性。原田康子至今没有忘记当他听见自己说出的话语的时候，眼睛里几乎要满溢出来的复杂的情绪。
　　那个精巧的盒子尴尬地躺在他的手中。
　　——她甚至以为，他再也不会原谅自己。
　　那对没能派上用场的婚戒从此以后被深深地埋藏在记忆的角落，在落灰的天花板里呆了二十五年。
　　07
　　太阳的光辉映在他的脸侧。
　　中原中也单膝着地的时候，祝福的人群中也不知道是谁发出了惊呼。
　　他垂下眼睫，根根分明的睫毛将他那双宛若星辰的深蓝掩去一半。
　　他吻上了她的手。
　　薄薄的唇瓣触及指背的时候，她看见他阖上了眼。
　　从心底而生的火热的温度将无名指上凉冷的圆环都变得温暖。

　　至此为止，那对毫无作用的婚戒终于派上了用场。

　　08

　　我们经常对彼此说，万一有来生，我们仍然愿意共同度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