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苍茫的人不悲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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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里无云如同我永恒的悲伤。（选自海子的诗）
阳光落在明镜的海面上展现一片远景，海水拍打岸边又撤离涌来咸涩的独一无二的海洋气息。
碧海长天，清新充沛，叶铭心将车开到海边，惊起一群海鸥从车顶飞过。
光线愈强烈，阴影愈锐利，曼珠莎华喻意分离与悲伤，代表不可预知的黑暗。初尝败绩的苏临风神色郁悒压抑冰封，人未去血已冷，江凝夏最后的质问悲伤虐心，斑驳的伤痛在心底肆虐发散出来。
“人总是对死者抱有无限同情，总是喜欢注视那扇被关闭的门扉，沈慕希死了，死者为王。”
苏临风暗含失败和幽怨的情绪，连绵的灾祸令他意识到当初的决定太轻率。
“沈慕希根本不值得同情和怜悯，他是罪有应得，在水里清洁净化他的灵魂是死得其所。”
“为什么越爱越悲伤？我不该来法兰克福，它使我陷入从未有过的困境，似乎前行的每一步都是上天的启示，好像有一种我看不到的至高力量在控驭一切，我已经失去方向找不到生命的意义了。”
苏临风虔诚的忏悔自己不该来法兰克福，那些翩然而去的时光已经带走他们的过去和未来。
酿成今天的悲剧源于自身的失败，他即将面临人生中一场史诗级的严峻挑战。
“这是好奇心作祟，江凝夏找不到悲剧的根源，就只能在心里靠想象来填充内容堆砌真相。”
“我并非是不告诉她真相，而是担忧她无法承受这真相背后的残酷与绝望。”
“如果不爱就不会痛苦，是你让自己困于低谷处于劣势的，只要你仍失陷在这场颓废的感情里，就永远无法摆脱困境的束缚，这件事局外人看得最清楚，江凝夏是有意在逼你，她的话不值一听。”
“可我的确是撒下弥天大谎，一个海啸级的谎言，我不知道还能隐瞒多久。”
苏临风凝视浩瀚无垠的海洋，眼神黯淡间映内心的荒芜失措，语气充斥颓丧的废弃感。
“别灰心，苏临风，你来法兰克福的初衷和信念是什么？”
“为内心的平静安定，为了永不失去，可现在我的心里全是灰烬，已被标注失败的标签。”
“没有人看见草生长，但芳草四季葱茏温暖绿意，不要失去信心振作一些，见微知著，这场风波无损你的个人品质。只要你内心纯良动机高尚信仰坚定，就不会梦想湮灭勇气沉沦，你做过那么多有意义的事，至诚通天，你做的一切都会在以后的时光里得到具现。”叶铭心激励感情受挫的苏临风。
“你的话富于哲理，但我还达不到你话中的那个澄明的境界。”
“自我毁灭是毁灭人的最好方式，你需要挣脱精神羁绊自我救赎，否则就只有挫伤和失败。“
叶铭心的话如同在心中打开一扇窗，为苏临风指明前行的方向。
在这欢乐不振的时刻带给他一种原动力，令他重建内心的强大和信仰之厦。
叶铭心开车往回返，苏临风又累又乏倦意袭来，此时他极需一张温暖舒适的床躺下来休息。
汽车颠簸的途中，他沉沉的睡了过去，汽车很快来到他居住的地方。
叶铭心将汽车停稳后无限惆怅的望着苏临风棱角柔和的轮廓面颊，这个直率驯良的男人有情怀有良知有着坚韧的个人崇信，矢志远行传达情感，身处逆境从容不迫，似一泓高贵的湖泊流经她的心。
一个优质的男人往往爱上不完美的女人，认识他是幸运也是不幸，自己只能悲伤仰望。
苏临风醒来时发现叶铭心正在一旁用那双剔透明亮的眼睛注视他。两人的视线无声地对视，叶铭心目光萦绕的温情絮语有不可言说的意味，空间顿生一种使人压抑的宁静，类似暴雨前的低压气氛。
“抱歉，我睡着了。”雨似乎就要落下，苏临风不期然地躲避将目光望向车窗外的天空。
“你现在疲惫不堪，回去安心睡上一晚，明天就可以重返阳光了。”
叶铭心善意的关怀像潜行湖畔丛林的一缕清风，相同的际遇令两颗心彼此靠拢。
“那好，你回去开车小心一些。”苏临风正欲起身时叶铭心突然俯身趋近并吻在他的唇上。
她馥郁饱满的红唇引发苏临风身体一阵轻微的战栗，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温柔入侵他被动地承受。
“你睿智脱俗品位出众，有深刻的内涵深邃的内心，却因对爱情的渴望局限自身，你和江凝夏已成过往，明知看不到希望和光芒，何必为这段望不到绿洲的感情坚执地等待？左拉说人生只有半分钟爱，因为在这爱的半分钟时间里他死去了。时光简短，为什么不在有限的时间里享受人生的欢乐？”
叶铭心的恍惚暗恋令苏临风内心产生强烈的冲突，他无论是身体还是情感正处在饥渴里。
“不要为爱惩罚自己，生活就是快乐与悲伤的交织，既然不能改变过去，那就尽情享受此刻。我们不期在法兰邂逅，同处在爱的边缘际遇相同，能不能让在这场灾难中幸存下来的我们同舟共济？”
叶铭心表达的唯美含蓄语气中带着期望和诉求，她思想狂野又浪漫感性。
骄矜秀雅的叶铭心吐露芬芳的气息，一个梦中的佳人，她的美连江凝夏都嫉妒。
苏临风沉寂的面容有一丝动容，但他最终没有服从身体的意志而是矜持克制地轻拍她的后背。
“我现在正深陷于危机，没有资格谈轮感情，更无法给你承诺。”
“你们男人是不是都格外钟情于前任？都有一种典型的自虐情感，一颗被奴役的心？ ”
“当年她倾其所有来爱我，让我心中存有敬畏，无论愉快还是悲伤。”
“即使被伤害也依然选择宽恕包容永不放弃？你和江凝夏的爱早已透支殆尽，何必再倾心眷恋倾注激情？更何况事情过去那么久，彼此改变很多再也回不到起点，你对她赤诚的守望还有价值吗？”
“在我心中爱是信仰，那是我追寻的方向和前进的动力，虽然憧憬幻灭，但历史不能重演。”
“苏临风，难道我们注定只能从彼此的世界里路过吗？”
“铭心，我把陈文茜的话送给你，生命中遇到对的人好好珍惜，反之珍惜自己。”
久蕴的泪水从叶铭心眼中滑落，伴随一股强烈的失落之情直到苏临风的身影朦胧难辨愈行愈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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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人心情沉郁时，就连天边的落日也显得凝重失去光泽。
苏临风沉默的审视眼前这座迷人孤独的庭院，一丝隐痛和焦虑显现在他疲倦的神色中。
椭圆形的草坪中央矗立一座风格淡雅的欧式建筑，门前是纯净的大理石台阶，周围用碧绿的青草圈起绿色围栏。这富有层次立体感强烈的美景却无法拯救他晦暗的内心，无法给他注入快乐和光明。
小院独立而开放，在苏临风眼里却是禁锢他的樊笼，这是他租下这座庭院时绝未想到的。
苏临风正在草地的边缘踌躇徘徊时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回过身来。
温承来到近前放缓脚步，只见他双手撑在栏杆上轻轻地纵身一跃潇洒的落在绿意盈盈的草地上。
“足下生辉，放着好好的路你不走，你是来秀腿的？”
苏临风眉宇间含着微笑，称温承只是比一只边牧猎犬稍稍文雅一些。
“在你面前不必故作高雅，法兰花木繁多处处洋溢自由与典雅，像放逐的天堂。”温承英俊的脸上露出愉快的神色以轻松的语调调侃，“你好，尊贵的犯人，你怎么看都不像是有犯罪气质的人。”
温承身上带有侠义格调的英雄气质，他自信开朗的个性立刻令苏临风掩去倦意。
苏临风除了精神略显疲倦之外一切尚好，两人寥寥寒暄几句后进屋。
“温承，房东太太送给我一瓶莱因高葡萄酒，你来品尝一下，把你卷进来我有些抱歉。”
苏临风脱下西装时却被温承发现异常，他的衬衫衣领处凸显一枚鲜红的印记。
“让我猜猜，会是谁巧夺天工诞下的杰作，当然不会是江凝夏，莫非你有新恋情？”
“别再打趣我了，好吗？爱是奢侈品，虽然我也知道阳光灼人芳草迷人，可我早已失去了心动。不过还是多谢你的炽热友情和珍贵驰援，温承，一切感激尽在杯中。”苏临风举起酒杯向温承致意。
“我们之间不需要提感谢，你不是也曾经救过我，就当是回报。”
苏临风喝下后将酒杯从唇边移开问：“你怎么看沈慕希的死？” 两人开始分析目前的处境。
“场景残酷匪夷所思，情节太戏剧化，只是这悲剧的根源在哪里？”
“温承，你去无名湖畔了，你发现了什么？”苏临风声音敏感的追问，眼中闪过不安。
“我去了悲剧现场，仔细察看了湖畔周围的情况。美因河的风景瑰丽无双，于是我就用手中的相机进行了拍摄，当我把镜头对准一户人家的天台时发现了一个物体，你猜是什么？那是一架功能强大的高倍望远镜，是用来观测天文的，不知什么原因也许是被风刮落了，它的镜头正对湖畔的方向。”
温承敏锐的察觉到苏临风如森林河流般平静的外表下隐匿的焦灼。
“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那架高倍望远镜是否摄入了当天清晨发生的一切。法兰警方正在寻找新的证据，他们已经注意到这个线索，我返回湖畔时碰到他们，因此，这个秘密你不可能隐瞒多久。”
“我第二次去湖畔的时候就发现了那架高功率的望远镜，这也是我亟待离开法兰的原因，我不能踩踏警方的底线，可警方整理繁琐的线索需要花费时间和精力，等待诉讼又旷日费时，我不能用全部来作赌注。这个秘密一旦被披露出来，受到波及和牵连的不是我一个人，因为它涉及到一个诅咒。”
还有一个更为重要的原因令苏临风无法启齿，事情仿佛陷入死局。
“你无法掩饰真相，早晚会被江凝夏的执著所攻克，你唯有还真相本色才能解脱困境。”
“可我已经立下重誓，答应沈慕希不泄露秘密。”
“是什么秘密让你如此忌惮？揭露真相虽然会祭出丑陋与狰狞，但同时也会失去威慑力。”
“我忌惮的不是秘密，而是秘密以外的东西，虽然只是一个诅咒，但凡是总有例外，总有一些事是我们无法面对无力解决的，这是不可掌控的因素。”苏临风只是隐约含蓄的向温承透露一丝信息。
“真相对江凝夏意义非凡，她处心积虑调查这件事完全在情理之中，你没有任何优势只能使用技巧来拖延时间，你想过没有，等那户人家从国外度假回来，当一切谜底都纷至沓来的时候，苏临风，你就再也隐瞒不下去了。而且法兰警方已经展开了广泛细致的调查，他们正在寻找沈慕希的家人。”
“他们全家在新西兰应该不难找到。我研究过德国刑法，德国司法体系严谨，如果我在三个月内不聘请律师不提出保护性申请，预审法官就会重新审查这个案子，那时我会为自己赢得一丝良机。”
苏临风具备清醒的判断力，温承点点头问：“湖畔有你遗落的物证吗？”
“应该没有。”苏临风想了想回答：“但我的车曾停靠在湖边违章的地方，这是一个污点。”
“沈慕希死的那天清晨湖边的能见度怎么样？”
“他死的前一天下了雨，湖边的湿度比较大有些雾，能见度不是很好。”
“我在湖畔遇到江凝夏，她对真相只是一个空洞的概念不具内核，你才是那个掌握谜底的关键先生。但凭借她独立勇敢的探索精神迟早会破译，你要清醒地思考她突破真相后所面临的艰难处境。”
“她的情绪正处在高危期，只是依赖心理证据认定我有罪，还没上升到实质层面。”
“沈慕希这场死亡告白牵连多少人？他以如此鬼祟的方式制造离奇死亡是否具有表演型人格？”
“至少是双重性格，在我面前上演真实恐怖的一幕，展现他的另一重人格。”
“江凝夏在追踪，警方在调查，而你则在极力隐瞒，这三方势力相遇就像轮船撞上海上的浮冰一样极具危险。现在检方的审判日期还没有定下，你还有缓冲的时间，能否通过不起诉的途径解决？”
“除非江凝夏撤诉，但她被真相吞噬了灵魂，已经在心理上把沈慕希的死归咎于我。”
“不错，你已位列她手中嫌疑人名单的第一位了。”
“一个纯稚的傻瓜，不知道这颗愤怒的葡萄要走到哪一步？那户人家去了什么地方度假？”
“阿尔卑斯山脉的日内瓦，欧洲人喜欢度假通常会在国外停留几个月。”
“但愿瑞士的湖光山色能够多挽留他们一段时间。温承，我母亲的情况怎么样？她还好吗？”这是苏临风最牵挂的事情，“我现在不敢跟她通话，她有心脏病史，这里发生的一切尽量替我隐瞒。”
“苏伯母很好，美琳经常去陪她，你不用担心。”
听到母亲的消息，苏临风感到一些安慰，温承洞悉他的心思，“我已封锁消息，包括我这次来德国都是倍加小心，但这只是延时之计，如果你逾期不归肯定会引发猜测。”苏临风的神色沉郁下去。
“假如你走在荒野森林，身边有狗和孔雀相随，但依规则必须扔掉一个，你选择扔掉哪一只？”
温承将话题移回，这是网络上流传的一道测试题，苏临风已记不起标准答案。
人都有趋利避害的意识，留一只狗陪在身边这是常识，但温承此举显然并不在此，而是考验他的情商和心商。孔雀象征复活之美，苏临风想起叶铭心曾把江凝夏形容为孔雀，于是回答说留下孔雀。
“看来你有英雄情结，这道测试题是试金石，可以测出一个人的真实灵魂。”
“如果你看到一个女孩在路边哭泣，那个女孩是夏美琳，她就是那只孔雀，你会坐视不理吗？”
两人聊起公司现状，温承有意轻描淡写简而代之，他不愿苏临风再为此费神。
“罗嘉尚野心昭著，一旦得势会将所有人踩在脚下，这些人虽然本质不坏但私欲膨胀，他们鄙视激情恋栈权位，当年我念及他们曾出生入死陪我一同创立荣威，心里存着仁慈之念却留下莫大隐患，一个卑鄙的人若是坐到权力之巅是非常可怕的，如果他们企图心生异动，你尽管裁撤不必顾忌我。”
“你对我就这么信任吗？”温承漆黑的眼睛似闪光的麦粒，轻盈激越流溢纯正的气息。
“我们理念相同价值观匹配，你身上有一种别人无法企及的自律品质。温承，这次汽车坠湖事件牵涉生死，我并不想把你卷进来，我现在身陷囹圄，荣威不能再出现任何差错，你尽快回北京吧。”
“好吧，庭审的时候我会来参加旁听。”温承的善意力挺令苏临风眼中浮起沉静的笑意。
葡萄酒只能暂时止渴，他清楚自己必须依靠自身的力量来度过这场危机。
苏临风做出最坏预测，既然没有预知的力量来改变和推动进程，那就顺势而为听凭命运的指南。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苍茫的人不悲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