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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二、林家的鸿门宴 ...

  •   大大小小的豪华洋车把狭窄的街道塞得满满当当,即便如此,后方汽车催促的鸣笛声仍旧此起彼伏。
      缘由无他,只因街道的尽头坐落着鼎鼎大名的林氏豪宅。
      林上将坐镇上海军界已有十年,虽是举足轻重的大人物,却常年深居简出,尤其近来林上将年事渐高,更是将大小事务都甩手交由独子林泉出面。
      几年来林家都没有发出这样大的动静了,偏在上将遇刺后大宴宾客,衣香鬓影背后,一股山雨欲来的躁动气氛悄悄弥漫开来。
      丁馥自回国还是第一次参加这样的豪门宴,出门稍晚了一会儿,此刻也陷入了拥挤的车队。
      丁家的司机是个名叫赵志的小伙子,二十出头人很机灵,他将身子探出车窗观望了一会儿,抱歉的冲后座的丁馥摇了摇头,“小姐,前面堵死了,车子恐怕开过不去。”
      丁馥谅解的笑笑心想:上将府一向低调的让奉承的人无从下手,难得发帖开宴广邀宾客,似这种锦上添花的事,但凡卖林上将几分薄面就不得不来,所以门庭若市也不足为奇。
      只是不知道她要找的人是否也肯卖林上将这个薄面。
      丁馥轻轻晃了晃左手食指,手指上的银制戒指不经意一闪,她紧了紧白色蕾丝旗袍外的齐膝大衣说:“没关系,阿志,我自己可以过去。”
      阿志为难的看了看前方堵塞的街道,无奈的下车帮丁馥打开了车门。
      街道拐角处的一辆黑色福特车里,一个戴眼镜的青年男子正密切注视着丁馥的一举一动。
      “哥哥,是她吗?”前排开车的短发女子问。
      “应该就是她。”北村乔逸的眼镜逆光一闪,手中的铜拐杖轻轻动了动,他摘下白色手套露出一双骨节分明的手,小指上分明也佩戴着一枚同丁馥纹络一样的银制戒指,他意味深长一笑说道:“乔蓉,我们该走了。”
      上将府前门,林泉身着整洁的军装迎接着前来的宾客,气度从容,笑容也矜持不失严肃,无论态度还是气势都拿捏得刚刚好,有心试探林家的人故意上前攀谈,他也八面玲珑的笑打太极。
      丁馥平生最恨这种笑面虎似的家伙,路过他身边时,昂着头像只骄傲的小天鹅。
      林泉看在眼里,更多笑意又染上了眼眸,他心里嘀咕:这小丫头还挺爱记仇。便情不自禁多看了丁馥一眼。
      这一眼望去,登时有些惊艳。
      丁馥今天赴宴是特意打扮过的,齐肩的头发做成了卷,娥眉淡扫下的五官精致清纯,白色的蕾丝衬得她粉颊玉砌,唇色娇艳欲滴,眼眸中还带了点不谙世事烦忧的娇憨。
      林泉的目光只在丁馥身上多停驻了一下,身旁的管事便适时碰了下他的手臂,他如梦初醒般回过神来,对管家交代了两句,又连忙紧走几步拦下丁馥问:“丁小姐,一会儿开宴,你可以做我的舞伴吗?”
      丁馥余光瞥见林泉大步追来,心里本就有些瑟缩,听了他的话,忙不迭的拒绝:“林少,里面有大把的淑媛排队任你挑,我跳不好的。”
      “哦?你在美国生活了这么多年,难道连一支简单的交谊舞都跳不好?你这是在敷衍我。”林泉逼迫似的凑近丁馥,他本就生的人高马大,这么一来更像是要把娇小的丁馥整个压在了怀里。
      丁馥吓得一退,发觉身后竟是墙柱,正当她进退维谷时,只听一道女声酸溜溜又娇滴滴的在林泉身后响起:“方才林少还在,一转眼竟不见了,原来是在‘单独’招待丁小姐。”
      她把“单独”二字咬的很重,林泉背影一僵,面色不善的回过头淡淡说:“我当是谁这么不识趣,原来是北村小姐。”
      北村乔蓉无视林泉话中的不悦,她冷艳一笑,望向林泉身后的丁馥。
      丁馥正好奇的探出半张小脸观望,被北村乔蓉逮个正着,她彬彬有礼的打招呼:“丁小姐,哥哥找你很久了。”说着风情万种的扶了下礼帽,不经意的露出了食指上的戒指。
      丁馥迅速明白过来,忙不迭跟林泉撇清关系,“林少,实在不好意思,我之前的确答应了北村先生做他的女伴。”说完,像只逃出狼爪的欢脱小兔,连奔带跑的远离了林泉。
      林泉眯着眼睛,似笑非笑的看着慌张脱身的丁馥。
      北村家族是上海有名的日商,身后有整个日租借做靠山,两国政府的外交关系正在紧张阶段,不到最后一步,谁都不想率先打破平衡,所以面子上的和平必须维持。
      林家的一举一动代表着整个上海军界的态度,林泉不能因为一个女人冒上得罪日本政府的风险,至此他也只好眼睁睁的看着北村乔蓉带走了丁馥。
      眼见宾客到的差不多,乐队适时地奏起音乐,林泉漫不经心的从宾客中挑了个女伴,步下了舞池。
      “威廉老师的身体还好吗?”
      “还不错,我回来的时候刚刚去看望过他。”丁馥因北村乔蓉的解围与北村乔逸意外邂逅,不过两人之前都在美国留学,而且同拜在威廉教授门下学医,师兄妹间神交已久,今日一见如故,一番交谈也十分融洽。
      北村乔逸又问了些导师的近况,方才感慨的说:“老师一生致力于医学研究,严谨认真实在令人佩服。”
      说到这里丁馥笑答:“对了,威廉老师很想念师兄,这次听闻我回上海,特意嘱咐我给师兄带了些东西,不过今天来的匆忙,不知道能遇上师兄,所以没能带在身上。”
      北村乔逸涵养极好的发出邀请:“不如改天,我单独请师妹喝杯咖啡。”
      丁馥笑靥如花,“荣幸之至。”
      两人寒暄着又跳了几支舞,北村乔逸还有些生意上有来往的人需要应酬,丁馥也有许多名媛好友正要联络,两人便默契的分开了。
      “阿姨,我可以送你一支花吗?”宴席上,一个身着燕尾的小男孩悄悄拉住丁馥的衣角。
      “当然可以。”丁馥茫然的接过花,笑着摸了摸那孩子的头,问道:“你是谁家的孩子?叫什么名字?”
      “我叫周鹏。”小男孩正仰望着丁馥,忽然听到一声焦急的呼唤,一个太太打扮的年轻女子将小男孩拉到身边,责备道:“不是叫你不要随便乱跑吗?你这孩子!”
      小男孩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母亲,而后迟疑的指着丁馥说:“这个阿姨,长得很像阿妈给我看过的一张照片。”
      小男孩的阿妈也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到了丁馥,她不可置信似的呆了一下,才迟疑的呼唤:“阿香?是你吗?”阿香是丁馥儿时的乳名。
      “阿珍姐!”丁馥也有些意外,眼前的年轻太太竟然是她儿时的玩伴应珍,自从丁馥七年前被父亲送到国外读书后,两人就断了联系。
      不想才隔了七年,昔年的玩伴都已嫁为了人妇,唏嘘之余,只得感慨时光匆匆。
      阔别重逢的好友,自然有说不完的话,丁馥与应珍攀谈后,才得知她嫁给了周大校的长子。
      上海滩谁不知道周大校是林上将的左膀右臂,应珍算是高嫁,又在进门头一年为周家生下了长孙周鹏,端看周家前来林府赴宴还特意带上了她,就不难察觉她在周家地位不低,婚后的这些年应该过得很是舒心。
      好友有个好归宿,丁馥也很开心,笑着打趣说:“现在该改口叫你周大少奶奶了。”
      “周大少奶奶,不知有没有幸邀请你身旁这位美丽的小姐跳支舞?”林泉不知何时神出鬼没的站在了两人身边。
      应珍自然知道林泉的身份,客气的连连说:“当然当然。”说完又拼命给丁馥使眼色。
      林泉实在太狡猾,应珍的夫家是林家的手下,他借着赵珍的名义邀请丁馥,丁馥就算有心拒绝,为了顾全好友的面子也不得不答应。
      看来是躲不过了,丁馥黯然叹息了一声,认命的把手交到了林泉掌中,林泉得意一笑,牵着她步下了舞池。
      因着林家举办的是宴会,放的都是舒缓的曲子,宾客们跳舞时也能闲聊一二,林泉请她跳舞,显然也是为了借故攀谈:“那位周大少奶奶,是你什么人?”
      丁馥老老实实回答:“是我从前的闺中密友。”
      林泉低笑一身,俯在她耳边继续问:“那北村乔逸呢?他又是你什么人?”
      “林少,你问的有些多了。”对于北村乔逸和她的关系,丁馥还不想过早的公之于众。
      感到怀中人娇躯微僵,林泉不禁起了逗她的心思:“你喜欢他?”
      丁馥炸毛:“你不要乱说,他是我师兄。”话一出口她就知道自己又中了林泉下的套。
      低头看着她沮丧的小脸,林泉辛苦的忍住了笑意,只是整个肩膀,连同环着她的手臂都发出了可疑的颤抖。
      太可爱了,这小丫头太可爱了。
      一支舞罢,丁馥总算逃出了林泉的魔掌,只是回头再找应珍时,却怎么找也找不到了。
      不仅如此,周大校的家眷们也先后借故离场,到最后,连林泉也悄悄没了踪影。
      “砰!砰!”厅外忽然传来几声枪响。
      乐队们不知所措的停止演奏,名媛绅士们也惊讶的忘了谈笑,片刻前还言笑晏晏的厅堂,一时静的可怕。
      发生了什么事?
      丁馥眼尖,一下看到了躲在窗帘后的周鹏,结合之前周家人诡异的行径,她几乎能断定今夜的事必和周大校有关。
      稚子无辜,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该牵连到孩子身上,她立刻不动声色的挪了几步挡住了周鹏。
      厅外的混战还在继续,枪声里夹杂着男男女女歇斯底里的怒骂声、受伤的痛呼声、卑微的哀求声……
      好在骚乱持续的时间并不长,不一会儿,林泉便带着大队士兵走了进来,并下令封锁了进出林宅的各处通道,俨然已经控制住了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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